第八章 玄赤鳥
等到敏柔離去，石驚蟄仍望着天空發獃。一瞬間，他又想到了石穀雨和石小雪。對石穀雨，他自是又悲又責，而對石小雪更是挂念萬分，一時之間，想到她在天華派也不知道過得如何？發現自己不辭而別，她是否哭鬧得厲害？心中一嘆，只祈禱她能從此平安快樂。
這時帶他們過來的那個中年男子輕聲呼喚道：“侯爺，侯爺……”
石驚蟄恍然驚醒，仰視着他道：“老伯，你好。”
中年男子聞言立即跪了下來，驚恐道：“侯爺千萬不要這樣稱呼，下官擔當不起。”
石驚蟄見他竟然下跪，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要去將他扶起，中年男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起來，惶恐道：“侯爺，下官溫牧，是陛下指派給侯爺的家令。侯爺直呼下官名諱便可，斷不要如此稱呼。”
石驚蟄頓時想到自己已身份非凡，略一思索，道：“那，那我稱你溫家令好了。你快起來吧。”
溫牧這才敢應，說道：“謝侯爺。”
待他起身，又拱手道：“侯爺，陛下賜下奴僕宮婢各二十，侯爺是否該清點一下？也好分派事務，各司其職。”
石驚蟄哪裏懂得這些，只說道：“但憑溫家令安排。”
溫牧點頭稱“諾”，轉而對身邊一侍女道：“你先帶侯爺去休憩。”
那侍女道：“諾。”
石驚蟄跟着侍女進了內堂，不多時另一侍女奉上點心香茶。石驚蟄卻是心思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又過了片刻，溫牧回來道：“侯爺，人已到齊，請侯爺檢視。”
石驚蟄便跟着他走到外面。只見外面站着四列下人，男左女右，各二十。這些人大多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紀，稍老些的也不過三四十的年紀。
溫牧道：“侯爺，這些都是陛下御賜的宮中老人，各有擅長，可令他們各帶一些下人作為頭領。”
石驚蟄道：“好，溫家令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溫牧道：“諾。”略一停頓，又道：“侯爺，恕下官妄言，陛下封侯之事實在過於倉促，一時之間侯府上下人手不濟。侯爺是否該宜早下令命下官出去買些人手回來？”
石驚蟄看着面前二十多人，疑惑道：“這裏已經有二十多人了，怎麼還不夠嗎？”
他自小流浪，哪裏知道富貴人家的家事，以為有二十幾個下人已經了不得了。
溫牧不敢笑話他，反而肅然道：“回稟侯爺，您作為天南侯，陛下冊封食邑五千，府宅一座，其中所需人手頗多。下官粗略計量，府中至少需要中等婢女三十，下等婢女五十，男僕自上而下，一干雜役護衛總計也需百人之數。另還需掌管各司職務執事七八名。”
石驚蟄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實在想不到當個侯爺竟需要如此多的下人，這上下一算，已有兩百多人了。但他不知，在長安城中，那些富貴人家哪怕食邑只五百戶的小侯，家中人口也以百計。公侯之收入，豈止封地得來而已，大可憑着手中權力肆意壓榨。
石驚蟄總是貧苦出身，並不想過於奢侈，說道：“溫家令，我也用不了那麼多東西，一切從簡就好，能免則免吧。”
溫牧明白他的意思，卻仍道：“侯爺，這已是下官預計的下限。陛下不日便會為侯爺賜婚。未來女主乃是曲逆侯之女，曲逆侯食邑過萬，香翁主從小錦衣玉食，下官恐怕到時人手還會不夠。”
石驚蟄想了想，最終無奈道：“那就聽溫家令的吧。不過能省還是省一些。”
溫牧道：“侯爺節儉，下官自是敬佩。但憑侯爺吩咐。”
溫牧又稟報了一些雜事，石驚蟄今年也只十歲，對這些根本不懂，便將所有事物都交給溫牧一人處理。待到上報完畢，天色已漸昏暗，溫牧命人上來飯菜，石驚蟄吃過之後便早早回了卧房。
侍女人手不濟，但他這個侯爺睡覺的地方還是早早用心收拾了。卧房極為寬敞，石驚蟄除了昨日在宮中時的房間能與比較，其他此生未見。蓋上錦衾秀被，石驚蟄心中感思雜亂，直到半夜也難以入睡，黑暗中，竟兀自“嗚嗚”低泣了起來……
也不知到了何時才朦朦朧朧地睡去。但睡不多久，便被一陣劇痛驚醒。睜開眼時，竟已冷汗直流。
他右手手掌的傷勢未好，而手臂之上更是那日莫名的被風吹痛到昏厥。此時劇痛傳來之處正是右手手臂。
石驚蟄左手捂着右手手臂，那種猶如針刺的感覺令他雙目圓睜，冷氣難抽。驚醒之後又險些昏厥。
他不知這條手臂是怎麼了，還以為是當時拉穀雨的時候給拉傷了。待忍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然眼角處傳來微微的紅光。石驚蟄驚訝地看去，卻見那紅光竟是從他手臂上透過衣服傳來。
他“啊”的小聲驚呼。那紅光越來越盛，不多時從他床榻照射出來的紅光映滿卧房，如同失火一般。
驟然間手臂上的刺痛一陣加劇，“嚶”地一聲鳥鳴，石驚蟄驚駭異常：自他手臂之內，竟飛出了一隻巴掌大的赤紅鳥雀來。
同時手臂一輕，那刺痛之感瞬間消失。石驚蟄不及細想，驚恐地退縮到了床榻角落上。
卻見這隻紅鳥通體羽毛赤紅，尾上一簇羽毛有數尺之長，更奇的是，它冠生三羽，比尾羽還長，從前到后，與尾羽相齊。體大如燕，目如雄鷹，但雙眸通紅如火。眼中精光一閃，看向了石驚蟄。
石驚蟄驚駭未定，不知它要做什麼，連聲呼喊救命都忘了。
紅鳥注視了他片刻，似是覺得無聊，鳥首顧盼，忽然對這那邊桌案上的乾果展翅而去。鳥喙連啄，片刻便將盤中的乾果啄食殆盡。轉而又看向石驚蟄，目光中流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石驚蟄見它並無害人之心，怯畏稍減，試探着小聲問道：“你餓了？”
紅鳥竟能聽懂人言，鳥首連點，甚是可愛。石驚蟄卻無奈道：“可是現在那麼晚了，沒地方給你找吃的。明天再給你吃好嗎？”
紅鳥又點了點頭，雙翅一撲，飛到了床榻之上。石驚蟄仍有些害怕，卻見它雙爪抓了抓，在錦被上蹲了下來，全身長羽也隨之蓋下，閉上雙目就睡了過去。身上散發的紅光漸漸變淡，最後只發出淡淡一絲紅色熒光。
石驚蟄怯意除去，只覺得它十分的聰慧，又極為惹人喜愛，伸手小心地拉過被角蓋在了它身上。不想小紅鳥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火紅地目光怒視過來，嚇得石驚蟄又退了回去。但它看到石驚蟄並無惡意后，目光又柔和了下來，不多時，雙目又惺忪起來，等閉上眼睛后，就再不睜開了。
石驚蟄知道它必定不是凡物，且應該也不是凶物。但從臂上飛出來的事實令他頗為疑惑。此時天色已微微發白，石驚蟄再無睡意，便拉過另一端被角捂住自己，痴痴地看着小紅鳥直到天色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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