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羽

雞鳴三聲之後，石驚蟄聽到外間房門輕輕響動，兩個十一二歲的侍女端着水盆走了進來。

侍女看到石驚蟄竟縮在床邊，床榻之上還睡着一隻火紅的漂亮的小鳥，頓時微微一愣。隨即一齊施禮道：“侯爺早。”

石驚蟄想到這小紅鳥還在熟睡，伸指“噓”了一聲，兩個侍女本就知道他來自天華，以為這紅鳥也是神物，頓時住口，站立在一旁再不做聲。

石驚蟄輕輕走到地上，穿好衣服走到外間，小聲道：“兩位姐姐好早。”

兩個侍女惶恐道：“侯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石驚蟄心中一訝，隨即明白過來，小聲道：“兩位姐姐不要害怕，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是誰不着而已。”想了想又道：“你們以後不用這麼早過來，我可以自己洗漱。”

兩個侍女忙道：“侯爺，請不要如此稱呼，奴婢是奴婢，侯爺是侯爺，尊卑有別。”

長得更高一些的道：“奴婢是彩虹，這是彩梅，侯爺直呼我們姓名便是。”

石驚蟄出身低微，並不會因為做了侯爺而欺人一等，說道：“彩虹姐姐，彩梅姐姐，你們不用這樣尊敬我，以後我們好好相處，我不會像那些貴族公子一樣對你們不好的。”

他知道貴族常常會欺負人，所以做下人通常很怕主人，故有此一說。彩虹彩梅二人見他的確不像那些世家公子，便稍稍放下心來。

彩虹道：“侯爺，請洗漱吧。”

石驚蟄知道自己畢竟當了侯爺，再如何去說她們也難過了身份尊卑這道關，便順從地在二人伺候之下洗漱完畢。

彩虹道：“侯爺，您是現在就去用早膳嗎？”

石驚蟄看了一眼那邊還在熟睡的小紅鳥，說道：“有勞彩虹姐姐，把飯菜拿到這裏來吧。再多拿些乾果回來。”

彩虹彩梅二人道了聲“諾”便下去了。

不多久，二人上了早膳。卻見石驚蟄大口吃罷，並不曾動一下那些乾果。石驚蟄道：“二位姐姐，你們先回去吧，我這裏不用人伺候的。”

二人道：“諾。”立即收拾了一下殘羹便離開了。

不久，小紅鳥就醒了過來，頭頂的三根后紅長羽高高豎起，四顧看了一下，見到石驚蟄就在外間，嘴裏“嚶”地一聲，展翅飛了過來。石驚蟄微微笑道：“給你準備了吃的。”說著將放乾果的盤子遞了上來。

小紅鳥歡叫一聲，盡情地吃起了盤中乾果。石驚蟄剛才彩虹二人多拿一些，是以小紅鳥吃了一半便吃飽了，雙翅一展，高呼一聲，飛落在了石驚蟄的肩膀上。

石驚蟄輕輕一笑，伸手去摸了摸它的羽毛，小紅鳥愜意地閉上了雙眼，任他撫摸。石驚蟄笑道：“看來你還是很親近我的。可是，你怎麼會從我的手臂里飛出來呢？”

小紅鳥“嚶”地一啼，聲音嘹亮清脆，比之善於鳴歌的黃鶯鳥還要好聽許多。石驚蟄不知道它這一叫算什麼意思，笑道：“既然是從我手臂里飛出來的，那就是我生的一樣。你要是喜歡，就留在這裏好嗎？”

這幾日以來，石驚蟄先是失去了穀雨，之後又無奈與小雪不辭而別，昨日敏柔也走了，想到將來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竟無一個熟人，頓時感到心中有些落寞，卻不想驀然間飛出一隻如此神奇而又聰慧的小紅鳥，頓時心中歡喜，想留它做個伴。

小紅鳥可說是吃人的嘴軟，它嘴是喙，軟不下來，但心裏也樂得在這裏混吃混合。當下大點鳥首，“嚶嚶”叫了幾聲。

石驚蟄又道：“你那麼聰明，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就叫紅羽怎麼樣？”

小紅鳥又“嚶嚶”叫了幾聲，鳥頭點點，表示很喜歡這個名字。

一人一鳥在屋中玩了片刻，門外溫牧的聲音道：“侯爺，陛下的聖旨到了。”

石驚蟄大吃一驚，連忙道：“溫家令稍等，我這就出來。”

他對這紅羽道：“你在這裏待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紅羽鳥首微點，但石驚蟄一打開門，它卻展翅一撲，率先飛了出去。石驚蟄見他轉瞬間便飛上院中一棵大樹，心中一黯。但紅羽只在枝頭稍一停留，卻又飛了回來。石驚蟄轉悲為喜，連忙伸出了右手，讓紅羽停在了上面。

溫牧知道這位侯爺是來自天華派，昨日他還未見紅羽，此時突然見到如此俊秀神奇而又聰慧的紅羽，頓時心下嘆服。躬身道：“侯爺，這邊請。”

來到正堂，只見三個宮人當首立在中央。石驚蟄前幾日有敏柔陪同，自然不用給皇帝下跪，但此刻他還是理到不缺，跪聽聖旨。

那宮人卻卻道：“侯爺快起，陛下早有吩咐，侯爺可享有面聖不跪之權。”

石驚蟄微微一愣，便又站了起來。只是躬身宣聽聖旨。

待宮人將聖旨念完，對石驚蟄恭敬道：“小人恭喜侯爺了。”

石驚蟄微微一笑。溫牧親自送幾人出門，等到他返回之後，溫牧也是喜上眉梢，躬身道：“下官也恭喜侯爺了。”

石驚蟄卻是面有難色，猶豫着問道：“溫家令，這，我，我沒讀過書，剛才陛下說了什麼嗎？”

溫牧面不改色，說道：“侯爺，陛下體恤您獨自一人在長安城未眠孤寂，便親自為您擬詔，十日之後與曲逆侯之女陳翁主訂婚。彼時，陳翁主便會搬入天南侯府，等侯爺年過十五時再行婚禮。”

石驚蟄聽了卻並未感到如何高興。倒不是不喜歡那位陳翁主，陳翁主長得自是無可挑剔，不說他出身卑微，但憑她的相貌，就算石驚蟄年只十歲於這男女之事尚無啟蒙，就單以孩童之心向來喜愛親近美麗事物就已難以拒絕。只是，他想到這恍如夢幻的富貴一夢，竟已少了此生最親近之人，難免自顧神傷。

“嚶”一聲，紅羽自堂外飛了進來，石驚蟄抬眼看去，頓時心中一驚。只見紅羽的雙爪之下竟死死地捏着一條烏黑大蛇。紅羽除卻羽毛修長之外，身子就如同燕子一般大小，而那大蛇竟有兒臂粗細，數尺之長，但紅羽鋪展開兩尺來長的火紅翅膀，居然攜着那蛇毫不費力。這條蛇還沒完全死去，蛇頭倒轉，想要去咬紅羽，卻始終差着一點距離。

溫牧驚駭之下，連連後退了兩步。紅羽將蛇往地上一扔，尖尖的長喙連連對着它腦袋啄了幾下，不一會兒那蛇的腦袋就血肉模糊，徹底死去。紅羽歡叫一聲，有滋有味的撕咬起了蛇肉。

石驚蟄訝道：“紅羽，你怎麼捉蛇去了？”

紅羽口中“嚶”一聲，吃到高興時並不理他。

石驚蟄暗自搖頭微笑。心中一動：這隻小鳥，某些性格倒與小雪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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