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落英谷整整待了一個半月的隰華身體終於完全復原。

在這個幽僻的山谷之中，時常與姬子兮章邯談古論今，比武練劍，月下小酌的日子固然美好。

但隰華終究是不屬於這裏的，離開自己國家已經有兩個多月了，父王與母妃沒有得到自己的一絲消息，定會十分擔心。況且他曾仰慕楚國的文化，來到這裏許久，也沒有去到楚國都城郢都感受那裏濃郁的楚文化氣息。

雖然對這裏十分不舍，但他還是決定儘快離開。

一日清晨，隰華向黃石公師徒三人辭行，表達了自己對他們救命之恩的無限感激與自己要回家的無奈。

聽聞隰華要走，章邯與姬子兮都有些不舍，畢竟朝夕相處了一個半月，三人難得能談到一起。黃石公看到三人惺惺相惜依依不捨的樣子，允許章邯子兮二人下山，送隰華到臨近的楚邑平輿，並且允許二人在平輿遊歷幾日。

姬子兮聽到這個消息內心狂喜，自從來到落英谷，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從來都沒有下過山，心中自然是懷着無限欣喜與期盼。

雖說章邯不是第一次下山，但是能多送一下隰華這個朋友，他也表現得很高興。

於是三個人興奮地離開了落英谷，一路向楚國平輿邑進發。

不過半日的功夫，三人就到達了平輿城外，順利進城之後，三人在集市上四處逛了逛。

這是隰華第一次來到楚國境內的城池，這也是姬子兮第一次來到見到楚國的市集。兩個人都對這個市集上的各種東西都感到無比的新奇。

一個是北方燕國的公主，看到這完全不同於她們國家的各種小物件，她愛不釋手，表現出一顆純真的少女心。

姬子兮一時興奮，完全忘記自己現在是個男兒身份，完全忘記了一個堂堂男子，不應該對這些小物件表現出如此濃厚的興趣，她一會兒走到這個攤上，摸摸這個，又走到對麵攤上拿拿那個。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章邯，第一次見到姬子兮這個樣子，他又搖搖頭說：“子兮，你看看你，你都幾歲啦，小孩子才愛玩這些東西。”在他的眼裏，這個小師弟就是個小孩子，說著一臉寵溺的看着姬子兮，“真是苦了你了，在谷里這些時日可把你憋壞了。”

一個是西陲秦國的公子，面對着與秦國的粗獷完全不同的細膩，他也被深深的吸引。同樣是第一次看到異國文化，隰華表現得比姬子兮冷靜得多。

他把一切的欣喜都藏在心裏，不敢表露出來。章邯與姬子兮都以為自己是楚國人，告訴他們自己要去郢都是因為家在哪裏。他在心裏把姬子兮與章邯看作是自己的朋友，但卻不能告訴他們他是楚人的真相。

雖然他這是第一次離開秦國，但他早就聽說自張儀欺楚，白起坑趙之後，秦國在各諸侯國聲名狼藉，加之近幾年秦國大肆征戰，先後滅韓伐趙攻燕，不久之前又發兵征楚，山東六國均與秦國有隙，現在隻身在外，若被人知道自己是秦人，必定凶多吉少。

章邯的話讓姬子兮心裏一驚，一時高興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對這些小物件愛不釋手。”姬子兮在心裏默默催眠自己，“我錚錚鐵骨，七尺硬漢，怎可對這些東西上心。”

收斂了一些的姬子兮默默的跟上了章邯與隰華的步伐，三人一併走到一間酒肆，要了幾個菜一壺酒，開始了離別前最後一次把酒言歡。

“隰華，為我們的相識，這碗酒，我幹了。”章邯率先舉起自己面前的酒碗，說完一飲而盡。

“章兄，這一碗算我回敬你。”說完隰華仰頭喝完了碗中的酒，接着又倒上一碗，舉了起來，“這一碗，我敬子兮、章兄救命之恩。”說完仰頭又是一碗。

姬子兮與章邯舉杯同飲，三個人就這樣你一碗我一碗，姬子兮不敢喝醉有意留量，隰華亦是如此，兩人各有心思，只有章邯一心想着與隰華別離，日後恐難再見，心中感傷碗碗都是一飲而盡，到後來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隰華與姬子兮兩人都還清醒，扶着章邯出了酒肆，準備找個驛館休息一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驛館，卻只剩下一個房間。

姬子兮本能的準備再換一家驛館，隰華已經向店家付了定金，在他看來三個男人一個房間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自然沒有留意到姬子兮臉上微妙的表情。

扶着的章邯也是越發的沉重了，姬子兮無奈只得跟着隰華一起將章邯扶進了這家驛館僅存的一間空房裏去。

進了房間，兩人將章邯放在床上之後，坐在桌子旁喘着粗氣休息。不經意間兩人眼神撞到一起，姬子兮連忙低下頭，不敢再抬頭，生怕再撞上隰華的眼神。

房間裏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兩個人都不說話，靜靜地坐在那裏。

“你們會一直在落英谷待下去嗎？”隰華先開口了。

“也許會，也許不會。”姬子兮答道。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在手中不住的纏弄，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慌張。

“也許明日一別，我們再無相見之日了。”隰華滿含憂傷地說道，“子兮賢弟的救命之恩，我隰華無以為報，若他日有我隰華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隰華定萬死不辭。”

姬子兮抬頭看了隰華兩眼，看到他臉上滿滿的真誠，姬子兮沒有再躲避隰華的目光，她也用同樣真誠的目光注視着隰華，“隰兄，你我於亂世相遇，彼此又談的投機，這也許就是緣份。日後真能再見，必當把盞痛飲，一吐為快。”

看到姬子兮的目光，扶蘇的內心有些羞愧，別人把自己當作知己好友，而自己遮遮掩掩，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不冷不熱地說著，兩個人都懷着自己的心思，都覺與對方有愧，這樣尷尬的氛圍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漸漸兩人都困了。

床上雖躺着章邯，但仍有空出來足夠兩人睡下。但扶蘇自小獨寢，姬子兮更是不能與男子同床，於是兩人相對伏在桌子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