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每一個人都在對她說著,那個人可以帶領布萊克走向輝煌,每一個人。貝拉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她所存在的目的就只剩下了一個,站在那個人身邊,站在他身側,信仰他,崇敬他,為他戰鬥,為他拼搏,甚至為他付出生命。是從孩提時候開始的么?貝拉不記得了。她只知道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不管是什麼都要比別人強,這樣才能得到那位大人的重用,這樣她才有資格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她記得在烙印上那個標記的時候,布萊克是怎樣的慶賀,她記得在第一次完成任務的時候,家人是怎樣的歡呼。她為這,忘記了被烙印上黑魔標記時候的疼,也忘記了受傷時候的痛。
而現在。
他們都太早的給她注入名為黑魔王的信仰了。而現在她已經看不到未來的方向了。
信仰崩塌了。
“我上三年級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黑魔王。以前都沒有見過的,我只是聽着他們一遍一遍的說,我應該為一個叫黑魔王的人獻上全部的忠誠,後來我見到他了,我也知道我將追隨他一生。”
女人淡淡的說,她不看希維爾,只看着任何地方,她靠在冰冷的牆壁,環抱着膝蓋,看着遠方,看着那並不存在的虛無。她的嘴角是上揚的,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那看似是一個笑容,也只是一個笑容,她的眼中沒有淚水,什麼都沒有。希維爾穿過一切看進那雙眼睛裏,然後她是無比痛苦的感受到了真實。
那裏面沒有她的影子,那裏面什麼都沒有。
希維爾想握住她的手,只是想握住,可是那人近在咫尺,甚至連那雙手也是近在咫尺的,她只要抬手拉住她即可,她真切的這樣想,努力的讓自己觸摸到那片冰冷。可是此刻手臂竟然如同重若千鈞,無論她怎樣都無法抬起自己的手。
為什麼?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
“我沒有選擇,能選擇的人從來都不包括我,其實不僅僅是我,茜茜也好,天狼也好,還是雷爾,甚至是……安迪……”
上揚的弧度變大,然後真切融入的是那一雙黑色的眼睛,那裏染上了光亮,凝聚了名為情感的東西,然後這笑容看起來越發的真實,這笑容也看起來越發的令人難過。
希維爾像是要哭了一樣,她不明白眼前的人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她完好無損,她衣食無憂,她甚至連什麼痛苦都沒有,可就是在此刻希維爾卻心疼的像是要碎了一樣。好像有什麼東西那胸腔里的那個小東西碾壓揉碎,一點點的凌遲,一點點的鞭撻,這像是永無止境。
“……我知道的,幫安迪逃走的人肯定是你,我不恨你,也不恨安迪的,我也不恨小天狼星背叛家族,只是事情發生在我眼前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它們發生。”
她想起了那些真的讓她撕心裂肺的事情,她想起來很多年前的雨天,那本該是悲傷的表情,但是在這一刻,貝拉笑出來了,帶着淡淡的懷念,帶着淡淡的哀傷。
“……我總是以為,我要是變得再厲害些,再強大一些,有些事情就不必要發生了,我總是這麼認為,我學會召喚冥火之擁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食死徒的巔峰,就算是黑魔王他也不敢說我了,你知道么,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召喚出耐撒克希亞出來后,他看向耐撒克希亞的眼神是崇拜。可他不知道耐撒克希亞只是一個死物,由我掌控的死物。那時候我以為,我終於足夠強大了……”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
布萊克再度被質疑。
當強大也成為了一種錯誤的時候,她也已經忘記了是為何強大的。
“……終究,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不希望的事情發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所在乎的人一個個的離開……”
淚終於滾出眼角,貝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掉出來的這種廉價東西,她無法阻止,也無法拒絕,甚至無法連控制都做不到,一滴一滴而後成雙,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她什麼感覺都沒有,可是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象徵著情緒的東西出現在她身邊,明明她早就把自己的所有屬於人類的情感都冰封在地獄深淵,可是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東西出現。
她不明白,她也不知道。
“每一個,我想要保護的人,我想要珍愛的人都與我背道而馳,每一個我所在乎的,都把我視為仇敵,不是我想對他們動手,不是我想傷害他們的,我從來沒有選擇傷害過他們……”
安迪,茜茜,天狼,雷爾……
從來沒有。
希維爾終究是抬起了手,她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女人的臉上,沒有接住全部,但是至少是接住了一滴滾動而出的淚,輕輕的,涼涼的,像是水,也像是被風乾了的靈魂,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是該安慰她別怕,還是該安慰她會好的?那些話看起來都是這樣的空,這樣的落寞。
是啊,要怎麼去安慰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呢?
她不知道怎麼說,她只是抬起自己的臂彎,把眼前的人輕輕的環住,抱在自己的懷裏,放在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她是在給予她溫度,也是在緩解自己的痛苦。那心如刀絞的痛苦,那裏還在被碾壓揉捏着,從未停止過。或許從第一次看到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這個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只是那個時候的希維爾足夠堅強也足夠無知的忽略了那殘忍的過程,她曾經把這感覺當做名為愛的附贈品,她曾經把這感覺誤認為是名為情的調劑品,可是此刻她才真切的感知到,這是疼,這是痛,這是殤。
“……布萊克,我愛——”
“希爾,什麼都別說了。求你了,什麼都別說。”
她這般說著,希維爾卻是掉下了淚。她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能說,她只能把懷裏的人慢慢的圈緊,一點點的去感受懷中的充實,她抱緊了她,輕輕的撫摸那頭讓她迷醉的長發,她輕輕拍着她的背,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溫柔來溫暖她,哪怕她希維爾自己其實也冰冷的如同置身寒窖。可是她沒有說,沒有嘶吼,沒有吶喊,甚至連一點委屈都沒能生出來。
終於很久之後,她感受到了她的顫抖,她感受到肩頭的潮濕,她感受到懷中那枯瘦人兒迸發出來的幾近絕望的哽咽。那是極其沉重的,那是極其的壓抑的,那是名為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唯一能表達出來的悲傷。
嚎啕?何時她亦或者她擁有過這種資格?
貝拉,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的……一直一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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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