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埋伏

陳鋒已經是第三次見到鏡女了。可是每一次，對方在心中的影響都產生了極大改變。尤其是這一次，他已經無法用神秘莫測來形容她了。

這個小山被鏡女稱為黃昏之地，因為這裏永遠都處於黃昏的籠罩，白晝漸漸遠去，黑夜即將降臨。

陳鋒沒有問為什麼，只是聯想到更多關於沉淪夢境中不可思議的荒誕。比如在那裏面，為什麼接連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他仍然可以活蹦亂跳？

鏡女注視着陳鋒：“因為那裏是夢境。但是那並不意味着你不需要。”隨後勸告道：“相反，隨着時間的推移，你對食物、睡眠甚至其他的慾望會越來越強烈。如果你不想被慾望吞噬而瘋狂的話，一定要儘快離開沉淪夢境。”

陳鋒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離開夢境後會那樣暴飲暴食了，他又皺着眉頭說：“你說過，夜遊人在沉淪夢境中有自己的職責，究竟是什麼？”

鏡女：“在沉淪夢境中，一切都是自由的。沒有任何存在會安排你做什麼。參與盛宴是唯一的要求。”

“那我該如何離開夢境？”

“通過鏡子呼喚我，我會帶你回來。”

視線越來越暗，聲音越來越輕，陳鋒記得自己似乎問了鏡女許多許多的問題，還記得鏡女最後還叮囑他：“克制是生，放縱是死。”然後他漸漸失去了意識，當他恢復意識時，他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上次那個破舊的便利店門口。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代城鎮。上一次他倉皇地到處躲藏，尋找生存的希望，卻始終沒有碰到過一個人類。大街小巷停泊着許多廢舊的汽車，除此之外地上滿是各種垃圾，一幅末日景象，空空蕩蕩。他視線所及的遠方可以看到象徵現代文明的高樓大廈，但隱藏在這個城鎮各個角落的貓怪讓他心有顧忌。

從鏡女那裏，他知道了死在他手上的大貓是沉淪夢境中常見的貓怪，行動敏捷，力量不弱，是新人殺手。鏡女對他能殺死貓怪很是誇讚了一番，並告訴他：“如果希望提升貓類天賦，貓怪是你最好的獵殺對象。”

鏡女的提議讓他也頗為心動，但是貓怪的不是螞蟻，可以隨意捏死。上一次不過是一個重傷垂死的貓怪就讓他幾乎付出生命的代價，即使他現在覺醒了敏銳反射，他也不認為貓怪就成了菜雞。

“救命——！誰來救救我——”

突然的求救聲從遠處傳來。循聲望去，陳鋒發現聲音來自這條街道東方不遠處。最重要的是聲音明顯是個人類發出來的。他有些猶豫，對方陷入了危險，也許自己出手就能救下對方，但也可能面臨主動送人頭的節奏。

最終，陳鋒決定悄悄潛行過去看看。如果他力所能及，不放嘗試一下，這樣不但可以多一個同伴使自己更加安全，也可以對套取一些情報。

便利店所在的這條街道似乎是一條小吃街，整條街大多店鋪都是餐館。每家店鋪門前都放有一個一米多高的藍色塑料垃圾桶，裏面滿是腐敗的雞鴨魚肉以及食物殘渣混合著湯湯水水。陳鋒貓着腰經過時都能聞到那不知放置了多久的酸腐味，讓人作嘔。

陳鋒小心地前進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警惕可能出現的敵人。自己是去救人，絕不是送人頭。

好在求救聲越來越近，走到了靠着一條羊腸小道的飯店門口。右前方的視線被一堆雜物遮擋住了。求救聲幾乎已經近在眼前，只需要他順着小路右拐就能一探究竟。“嗚嗚嗚……誰來救我……”，那是一個動聽的女人的聲音，並且正在痛哭，惹人垂憐。

陳鋒心中不自覺產生一種衝動，下意識就想喊她再等一等。鏡女的話卻突然回想在耳邊。

“克制是生，放縱是死。”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潑在他頭上。

人類有太多太多的慾望，並且時刻都想得到滿足。他渴望馬上救出那個女人，這種慾望應該克制嗎？

剛剛火熱的心突然冷了下來，他選擇閉上了嘴。他先隱藏到一個陰暗的角落仔細思考。顯然陳鋒的隱藏技巧並不算高，甚至他的半邊臉都被夕陽的餘暉照射到了。感覺到刺眼的餘暉，他終於將身影完全融入陰影。

剛才一路過來陳鋒發現，這條街道的商鋪都有三層高，並且這種靠小路邊上的那一面都開有窗戶，也許他可以通過那扇窗來觀察個究竟？

稍微推敲了一下，他覺得這是目前最穩妥的方法，否則無法確定危險的話，還不如就此離去。下定了決心，他就悄悄從飯店正門進去，店裏面也是一團亂七八糟的飯桌，還有不知放了多久的腐敗的殘羹剩飯，異常刺鼻。他無暇理會這些，找到樓梯就慢慢上去。

他始終不敢出聲，因為他不敢肯定這間飯店裏就沒有任何敵人，可這是自己能夠想到的最安全的方法。好在飯店裝修時沒有採用木質樓梯，否則此刻一定會發出嘎吱嘎吱地噪音，從而暴露自己。

在上樓的過程中，他仍舊能夠聽到那可憐的求救聲，似乎那個女人跟他的距離只有一堵牆。

飯店的二樓設置了幾個小包間，他很快找到了靠近小路的那一間。慶幸的是，這間包間裝修時為了客人方便，做了一個外搭陽台並安裝了玻璃推拉門。推拉門是敞開的，陳鋒輕移腳步來到陽台，微微探出身子向下張望。

這一望頓時心裏咯噔一下！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喘一口大氣。

只見就在這陽台之下，哪裏有什麼聲音動聽的女人？分明是兩個體型巨大的貓怪！

其中一隻與之前他殺死的貓怪差不多，一身的毛幾乎全部脫落，暗紫色的皮肉腐爛乾枯，尖牙利爪敞露在外，一雙尖耳朵豎立着，躲在小路邊一輛廢舊汽車的後面，似乎隨時會從汽車後面竄出來。而另一個則是他沒見過的貓怪，身形比普通貓怪要小一點。但是那逼真的女人聲，正是它發出來的。

可怕的是，在它的身前竟然有着一具人類屍體，是一個已經死去渾身干透不剩多少肉的女屍。而這隻能力詭異的貓怪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啃食着女屍。每過一分鐘，它就抬頭張嘴呼喚：“嗚嗚嗚……誰來救我……”

喊罷它側耳傾聽，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又低下頭繼續啃食起來。再看另一隻貓怪時不時地舔舐嘴唇，並將頭探出汽車尾部，將頭看向女屍的方向，嘴巴一張一合進食的慾望顯露無疑。但也許是出於埋伏的職責，也許是出於實力的原因，它根本分享不到一點食物！

如此一幕把陳鋒看的毛骨悚然。貓怪不但懂得躲在汽車後面埋伏，甚至還有如此詭異的能力，以同情心來勾引人類入套。它們的智慧程度實在讓人震驚！他根本無法想像，這兩隻貓怪以這樣的方法已經殺死樂多少人類？

陳鋒連普通貓怪都沒有把握殺死，何況還有一個能力詭異的異種貓怪在旁？

他該怎麼辦？

慢慢縮回了身子，陳鋒思考着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