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周六這天，寧丘起了個大早沒跟李勝打招呼就獨自一人出了門，托關係找人，把從校醫院護士那裏拿到的煙頭送去化驗了
“查出來了嗎？什麼東西啊這是？”
化驗室的醫生面色凝重，把寧丘單獨叫到一邊，小心謹慎地問道
“這東西……你從哪兒弄得？”
“怎麼了？”
寧丘看這架勢，大膽的猜測到
“是……是X品嗎？”
醫生慎重的點了點頭，把檢測報告交到了寧丘手上
“一種新型X品，致死率極高，只在北美和澳大利亞部分地區出現過，還沒流入國內就被查封了，你手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寧丘再三猶豫說道
“這是我從學生那裏查到的”
“學生那裏？”
“真的！我說的句句屬實！上個星期有個alpha學生死在了學生宿舍，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救護車還沒來就沒氣了，學校對外說是癲癇發作把這個消息壓了下去，這個煙頭，就是當時被那個學生攥在手裏的東西”
化驗醫生震驚，區區中學校園，怎麼會查到有X品的存在
“那……那趕緊報案啊！這可不是小事情！”
“我知道，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查這個東西的，你把檢測報告給我，我馬上就聯繫我們校長和級部主任，一定要徹查這件事情”
寧丘富有正義感的一席話，並沒有贏得醫生的贊同，醫生只感到身後陣陣冷風，一把拉住寧丘，好意提醒道
“兄弟，低調一點，說不定你已經被盯上了，這事兒不是小事兒，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開學之際，學校為錄取的omega學生舉辦了一場特殊的開學典禮，不大的禮堂被隆重的裝飾一番，講台上坐着的除了學校的領導負責人，還有omega基金會的幾名成員，校長副校長相繼講完話，話筒被遞到王正嘴邊，王正張了張口，視線卻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坐在第一排角落裏的李勝
“該說的話校長都說完了，我沒什麼好說的，只希望大家好好學習，不要有負擔，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有什麼問題或者要求儘管向我們提，我們基金一定儘可能地幫助大家”
王正的一席話引來台下陣陣掌聲，台下的omega學生們面對王正這樣事業有成又心地善良的alpha有了多多少少的好感，除了李勝，從始至終坐在角落裏，沒有抬頭正眼看過王正一眼
“開學典禮結束后大家先別走，王總說想請大家吃頓飯，大家可都要來哦”
說到這，台下的omega變得更加躁動了，這可是接近王正的大好時機，他們必須好好表現，只有李勝，聽到要一起吃飯的消息，不耐煩地皺眉，打心底里排斥與王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依現在這個情形，他又不能站出來駁校長的面子，只能妥協的認命，並提前出了禮堂，打算給寧丘打個電話
“……嗯，都挺順利的，有些不習慣，畢竟我是所有學生裏面年齡最大的……沒什麼……我晚點回去，你們先吃飯吧，不用等我，對了，圓圓的助聽器你去取了嗎？那就好……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你在家陪着圓圓……”
李勝跟寧丘聊起來沒注意時間，掛掉電話時，禮堂里的學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寧先生？還沒走呢，正好，跟我們一起走吧，坐我們的車”
校長認出了角落裏的李勝，轉身對身邊的王正說道
“王總，這位是寧無名，寧先生，是這次成人高考，招收的omega學生中，分數最高的”
校長熱絡地介紹兩人認識，李勝與王正面對面站着，李勝首先伸出手，王正看到了，殷勤地接過那雙細瘦的手，只盈盈一握，李勝便快速抽走，手心的溫度迅速消失殆盡，王正空握住空氣，臉上說不出的遺憾
“行，那我們走吧，別讓其他人等急了”
晚上七點，一群人齊聚一堂，校長與王正並肩坐在包間主座的位置，李勝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卻被擠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他不在乎，甚至有些高興能把他安排在離王正那麼遠的位置
“王總，允許我敬您一杯，感謝您和委員會的支持，為我們提供的獎學金與助學金，幫助我們完成學業”
一個人開始敬酒，一圈人都站起身蠢蠢欲動不甘落後地要給王正敬酒，除了李勝，他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低調地吃着眼前的菜，看着一群人討好似的巴結，只覺得可笑
“你就是寧無名吧？”
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舉着酒杯的omega男孩，李勝回過頭看他，認出了這omega跟他報考同專業的，錄取分最低的一名學生
男孩看樣子已經喝高了，腳步都站不穩，扶着李勝的座椅，耍賴似的說道
“恭喜你啊，拿了第一名的好成績，年紀這麼大還這麼好學，真是個學霸”
李勝聽出了男孩口中的嘲諷與不服氣，懶得跟他計較
“你怎麼不去給王總敬酒啊，我敬酒他不喝，你這個大學霸去，他總不會不給面子的，你說是吧”
李勝扶額，不想理會這個醉鬼，男孩見李勝不理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上前就要扯李勝的肩膀
“跟你說話呢，能不能有點禮貌！”
“對你這種人，不需要禮貌”
“你什麼意思！”
男孩急了，把酒杯摔在桌子上就要跟李勝動手，李勝剛要起身，卻被男孩向後扯住了衣服，勒得脖子都紅了，粗製的白襯衫頂不住野蠻的拉扯，沒幾下的功夫領口往下一排扣子就被崩掉了好幾顆
王正仰頭喝完一杯紅酒，頭暈暈乎乎地疼着，他下意識地把視線轉向李勝的方向，卻看到不遠處的李勝與身後的人起了衝突
王正大腦反應緩慢，動作卻沒有遲疑，疾步擋在了兩人中間，李勝襯衫徹底報廢了，一片猙獰的疤痕交織在肩頭，王正記得那片傷疤，不管時隔多久，再次看到還是會心疼，他快速把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在李勝肩頭，護小雛一般把李勝護住身後，對着面前的omega男孩吼道
“你做什麼！”
沒有王正的斥責還好，王正一開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男孩面對王正的質問與眾人的視線瞬間清醒，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着李勝點頭哈腰地說著對不起
“不好意思！對不起！那什麼，我喝多了，我給寧學長和王總道歉，實在對不起”
李勝披着王正的衣服，身上還有剛剛被灑上的紅酒漬，見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最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我出去收拾一下，失陪一下”
王正跟隨者李勝的腳步出了包間來到洗手間，李勝用沾濕的紙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被浸紅的白色襯衣，王正站在一旁安靜地看着李勝，享受兩人短暫的相處時光，他不想在打破這種寧靜，所以只是靜靜地看着李勝的背影就心滿意足
紅酒的痕迹被擦拭的只剩下一層淡淡的粉色，李勝清理完沒有回包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寧丘發消息，讓他來接自己，順便幫自己帶件衣服
“還沒祝賀你考上大學，恭喜你，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績”
王正也沒有回包間，善做主張地跟在李勝後面，想要離他更近卻又怕他拒絕的太明顯，見李勝沒有心思理自己，王正自顧自地說道
“我把你的資料給基金會的人看了，他們很欣賞你，一致支持你讀完這四年繼續深造，將來碩士博士甚至出國深造，他們都願意資助你”
李勝頭都沒有抬一下，冷淡地說道
“他們？這個他們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王正一時語塞，李勝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
“您資助我完成四年學業，足以讓我對您感恩戴德一輩子了，讀碩讀博出國深造什麼的，呵——王總的好意我心領了，恕我不能接受，這份好意還是留給其他更聽話的omega弟弟妹妹吧”
“李勝……別這樣”
“王總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忘了我叫什麼了嗎？容我最後提醒您一邊，我叫無名，寧無名，不是您口中所說的‘李勝’”
李勝撞開王正的肩膀回了包間，王總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彷彿看到兩人再也不會有交集的未來
……
“王總，別光顧着喝酒啊，別把胃喝壞了，來，吃點東西”
回到包間，王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別人遞過來的酒，彷彿只有通過酒精的麻痹，才能接受李勝已經不屬於自己這個現實
“喂？到了嗎？好，我這就下來”
明明相隔那麼遠，王總還是清楚地聽到了李勝電話的談話內容，他甚至都不用聽得太清楚，僅從李勝臉上的表情，就能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掛了電話，李勝與眾人簡單告別，匆匆離開了
“王總？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讓王總出去透透氣吧，畢竟喝了那麼多酒……”
王正不理會身後人的呼喊，不受控制的跟隨李勝的腳步，出了包間，電梯已經下樓，王正腿腳發軟，來不及等電梯再上來，扶着樓梯欄杆，虛晃着步伐往樓下跑，他要見李勝，他要帶李勝回家，現在就要，一秒鐘都不能耽誤
偏執的想法在王正腦海紮根瘋張，最後一步樓梯，王正沒注意腳下一腳踏空，臉上立刻掛了彩
“先生您沒事吧！”
服務員上前扶王正，被他無情推開，他要李勝，任何人都不能阻攔！王正扶着地面前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出了飯店門口
“baba——baba——”
熟悉的軟糯聲音，王正回頭的瞬間，看到李勝一臉微笑地把圓圓抱進懷中，寧丘看到李勝身上披着的衣服，有些不悅地打掉，脫下自己的衣服把李勝裹住，兩人並肩朝着停車的方向走去，討論着無用卻溫馨的話題
“圓圓今天有沒有聽話啊？有沒有好好吃飯”
“fanfan……baba……”
“我幫你抱會兒圓圓吧”
寧丘見李勝胳膊使不上力氣，接過李勝懷裏的圓圓，替李勝把衣服裹緊
“最近總是陰天下雨的，你胳膊疼嗎？”
“還好，沒什麼事”
“出門一定要多穿一點護好胳膊，別被風吹到”
“知道了！走吧，我們回家”
“嗯，回家”
家？好陌生的詞，多久以前，他跟李勝也會有一個家，會有一個孩子，可後來，那個家被他親手拆散了，殺掉了他們的孩子，現在，李勝跟別人組成了家庭，李勝不要自己了，他再也不會回頭了
王正看着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此刻，被酒精麻痹的神經瘋狂跳動，王正不受控制地上前，趕在李勝還未察覺到自己之前，一把將他抱進懷中，貪婪地享受着李勝的溫度
“阿勝！跟我回家吧，求求你了！我錯了！跟我回家吧！我不能——我不能沒有你”
李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滿身酒氣的王正抱了個滿懷，他奮力地反抗卻奈何不了王正半分，只能怒罵到
“王正你這個王八蛋！放開我！”
寧丘認出了王正是那天幫圓圓撿到人工耳蝸好心人，那天三人見面的情形歷歷在目，男人對李勝的非分之想全然寫在臉上，寧丘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交集與過往，李勝不說，他便不問，可現在男人不僅沒有退縮還變本加厲地找上他們，寧丘忍不了，扯住王正的肩膀，一把將他推在地上，並順勢扶住了差點沒站穩的李勝
王正被摔了個天翻地覆，跪在地上緩了半天才直起身子，看着一旁同仇敵愾的一家三口，再看看狼狽的自己，王正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那麼勉強與悲痛，不知怎麼，眼淚順着臉頰大顆大顆往下掉
“李勝，我們……我們本來會有一個家的……一個幸福的家，有你，有我，還有圓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對嗎？都是我的錯——”
李勝薄唇微抿，時隔兩年被再次被揭開傷疤，他全身止不住的顫抖，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寧丘見狀，一把握住李勝的手，攥的緊緊地，為的就是叫醒李勝
“無名，別理他，我們走”
李勝被寧丘拉着轉身離開，王正見李勝怎麼也不肯在自己身邊停留一秒，兩年的思念成疾幾乎要將他壓垮，藉著酒精的麻痹，王正精神失常一般衝上去，再次從背後抱住李勝，口無遮攔地說道
“李勝，我後悔了，兩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你知道嗎？我……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兩年前，在你跳車的前一個小時，小川的捐獻者出現了，圓圓是可以活下來的……圓圓是可以活下來的，都是因為我……是我逼死了圓圓……”
李勝全身的血液都在向頭頂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平緩劇烈跳動的心臟，僵硬地轉過身，看着在自己面前懺悔的王正，眼神中充滿訴說不盡的情緒，是不相信，是恐懼，是怨恨，是死心
“你……你在騙我對不對？王正！你在騙我對不對！”
李勝揪住王正的衣領，發了瘋一般質問，王正沒有改口，李勝知道，王正說得都是真的，李勝雙手無力地鬆開，下一秒便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啊——啊——”
寧丘認識李勝這麼久，第一次見他這般歇斯底里的無助模樣，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共同的家，跳車，同樣名為圓圓的孩子，李勝的親生孩子，死在了王正手裏，寧丘一時接受不了這麼多的信息，抱着圓圓站在不遠處發愣，圓圓在寧丘懷裏撲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哭的那麼傷心
“圓圓乖，回車上等爸爸”
寧丘反應過來，細心地摘下圓圓的助聽器，將她抱緊車裏鎖上了車門
無情的拳頭輪圓了揍在王正臉上，寧丘之前好歹也是健身教練，沙包一樣的拳頭毫不留情地往王正臉上招呼，而王正不躲也不抱怨，沒一會兒就被打的血肉模糊，一聲咳嗽，嗆的一嘴血，寧丘喘着粗氣將王正從地上提起，怒視着他說道
“不許再接進無名，不然，我會打死你，我寧丘說到做到”
說罷，便把王正扔進了一旁的花壇中，李勝還在哭，心臟撕裂一般的疼痛讓他直不起身子，見了血的拳頭被寧丘胡亂地在身上抹了幾下，他跪在地上橫抱起李勝，決然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