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臨近考試，所有的體育音樂美術課都被班主任徵用給學生們上自習，寧丘沒什麼怨言，上自習挺好，就是他作為看班老師，實在是有些無聊，不能玩手機，手邊的僅有的課外書翻來覆去看了兩邊也沒挨到下課時間，索性起身圍着教室轉了兩圈，等他轉到班裏最後面的位置時，才發現最角落的書桌不是用來放雜物的，而是真的有學生坐在這裏，只是學生人不在而已
“這個位置是誰啊？”
寧丘看着發下來的空白卷子堆了又堆，直到放不下掉在地上，問坐在一旁的班長，班長推了推眼鏡，報了個名字
“馬騰輝”
“馬騰輝……他人呢？請假了嗎？”
“嗯……沒有……”
“沒有請假怎麼不來上自習啊？”
說起這兒，全班突然默契地禁了聲，寧丘看了看被畫滿塗鴉隨意塞進桌洞的校服，桌子下面的磨損嚴重的摩托車頭盔，有些明白的摸了摸下巴，不再追問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班長看一下紀律”
寧丘繞過教學樓，想要回辦公室取一下手機通知一下班主任，可剛路過洗手間，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一陣陣討論聲
“……怎麼搞的！這次怎麼就這麼點！？”
學生模樣的男孩有模有樣地叼着煙，掂量着手裏巴掌大的小東西，一臉的不滿意
“不少了！老鬼說了，最近市裡查的嚴，讓我少給你一點，你小心點賣”
“嘖，老鬼是不是傻了，正是因為市裡查的嚴才更應該多給學校分一點，他也不想想，誰能懷疑到學校來！？”
“誒！你說的對哦”
男孩輕蔑一笑，煙頭被直接捻滅在白凈的洗手台，發出細微的刺啦一聲
“你去跟老鬼說，賣不掉的貨就給我送過來，我這邊有銷路”
“能行嗎？小馬哥？”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別看這學校破破爛爛，有錢人是真不少，別那麼多廢話，趕緊去聯繫老鬼吧，我等你消息……”
“馬騰輝？”
寧丘試着叫了一聲，沒想到引來裏面人的巨大反應
“艹！誰？”
壓低的聲音，兩個人慌亂的腳步，寧丘一腳踢開門，兩人已經扒着窗戶準備跳了
“小心！”
洗手間在二樓的位置，不算高的位置，馬騰輝一鼓作氣把身邊的小弟推了下去，緊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兩人正好落在學校的牆外，頭也不回地向著遠處一瘸一拐地跑去，寧丘眯起眼睛看着兩人跑遠的身影，下課鈴猛地響起，走廊一瞬間的轟亂起來，寧丘的呼喊卡在嗓子裏，最終也沒有叫出聲
寧丘從洗手間出來，與教導主任撞了個滿懷，教導主任一臉驚慌，健步如飛，鞋子幾乎都要被甩出去，看到寧丘的一瞬間，像是驚弓之鳥一般，足足退了兩大步
“主任，發生什麼事了嗎？您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兒？”
教導額頭被汗浸濕，卻還是故作鎮定地說道
“沒什麼事兒，我去趟alpha學生宿舍，剛宿管說有個學生生病了，我去看看”
“那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還是……”
教導主任話沒說完，寧丘便不容拒絕地走在教導主任前面，教導主任實在沒有理由再攔他，眼珠一轉，索性由他去了
兩人朝着alpha學生宿舍的方向連走帶跑的，一前一後剛走進宿舍樓，就看到一名學生躺在地上，渾身抽搐着口吐白沫，校醫務室的護士跪在地上捧着學生的頭，防止他被嘔吐物嗆到，朝兩人喊道
“救護車呢？怎麼還不來？”
“已經在門口了，宿舍位置不好走，我去迎一下他們，你們看好孩子”
教導主任一走，孩子接連抽出了兩三下，緊接着頭一歪，再也沒有了呼吸與反應
救護車順利趕到，刺耳的鳴笛聲響徹整個校園，空洞的眼神，無力的胳膊垂在一旁，寧丘與護士看着被送上救護車的學生，雙雙陷入沉思
“是癲癇嗎？”
救護車漸行漸遠，寧丘開口問，護士沒有說話，有些警惕地看了看教導主任的位置，此刻他正背對着兩人打電話，一邊擦着汗一邊不安地踢着腳邊的石子，護士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件被紗布裹緊的小東西，快速塞進寧丘的口袋，寧丘沒有詢問與不解，只低頭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一小截沒有抽完的煙頭，寧丘與護士對視一眼，隨即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學生宿舍
巴掌大的藥店，李勝抱着圓圓，跟在老闆娘身後聽她介紹葯櫃各種葯的存放位置，這便是他新找的兼職
“處方葯在這邊的玻璃櫃，那邊都是非處方葯，最下面就是保健品什麼的，對了，你是學醫的沒錯吧？那這些葯你應該都認識吧”
“嗯，都認識，我明天幾點來合適？”
“十點之前到就行，每周五天，早上十點到下午五點，工資八百一個月，你還要上學來着是吧？那等你開學了我再另給你調個時間段上班，怎麼樣？”
“好的，不過，我有個請求，我……能不能帶着孩子來上班，是這樣的，我家孩子太小了，不能說話，沒辦法送去普通的幼兒園，只能跟着我，我把她帶到店裏，就讓她在一邊待着，您看行嗎？”
老闆娘看了看李勝懷裏的圓圓，很是喜歡地逗了逗她
“可以啊，反正這店裏平時沒什麼人，來拿葯的也都是老熟人，不需要你幹什麼，就負責看個店就行”
“那這樣真的太謝謝您了！”
第二天，李勝真的就抱着圓圓去上班了，午飯時間，李勝拿出了從家裏帶來的咖喱土豆，把圓圓抱在腿上，一勺一勺地喂着圓圓，教她發音
“圓圓，土豆——tu——”
“wu……dou……”
圓圓的人工耳蝸送去修了，她聽不見李勝的聲音，只能憑藉李勝張嘴閉嘴的嘴唇動作，猜測大概地讀音
“不是wu，tu——土豆——”
“du……dou……”
“圓圓真棒！”
看到李勝露出笑臉，圓圓就知道自己說對了，張大嘴接過李勝餵過來的土豆，心滿意足地笑了，驕傲地重複着
“dudou——dudou——”
其樂融融的兩父子，沒注意到角落裏的電話，直到電話響第二遍，李勝才接起來
“無名啊，我辦公室桌子最下層的抽屜里，有我用泡沫紙包好的三瓶葯，你幫去看一下是不是在呢”
李勝聽了把圓圓安置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拿了鑰匙開門進了藥店裏間的辦公室，找到最下層的抽屜，找到了那三瓶被密封好的葯
“在呢，正好三瓶”
“你拿出來放在外面，一會兒會有個老太太過去拿葯，你直接給她就行了”
“好的，沒問題”
收起電話，李勝抱着三瓶葯往外走，還沒出辦公室的門，就聽到了圓圓哈哈大笑的聲音，李勝被這笑聲感染，臉上也不自覺掛上笑容，可一出辦公室門，就正對上了王正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你怎麼在這？”
李勝手裏的葯沒拿穩，掉在地上發出悶響，圓圓看到了，立馬邁着小短腿跑到李勝腳邊，幫他把藥瓶撿起來，邀功似的舉着給李勝
李勝沒有接，咬牙看着前方的王正，眼神中的敵意刺痛了王正
“我……我路過，來看看你”
隔着主幹路五十米的隱蔽藥店，何必編造這麼一個不像樣的理由，李勝連個正眼都不願給王正，更不打算理會他，接過圓圓遞上來的藥瓶，留給王正一個背影，淡淡地說了一句
“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王正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氣
“兩年”
王正喃喃出口
“我們分開兩年了，現在終於見到了，別這麼著急趕我走，阿勝”
李勝依舊沒有回頭，背對着王正重複道
“我在說最後一遍，這裏不歡迎你”
王正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說起了話
“這個孩子……是你的孩子嗎？你跟那個beta的？”
李勝聽王正這麼一說，下意識地把圓圓攔在身後，擋住王正的視線，似乎認定王正會對孩子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般，王正被李勝瞬間的保護姿態刺痛了雙眼，想要辯解什麼，出口的卻只是一句
“對不起……”
李勝不知道，一句‘對不起’承載了王正七百多個夜晚的輾轉反側與悔恨，卻還當他是從前那般殘忍模樣，冷冷地說道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滾，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打擾我的生活”
王正喉嚨上下滾動，想要上前的步伐還沒邁出，就被李勝退縮的步伐呵住，王正知道李勝怕自己，一瞬間的悔恨幾乎要將他吞沒
“別怕我，阿勝，我只是想補償你”
補償？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死皮賴臉想要求得原諒，李勝注意到圓圓耳朵上多了一個嶄新的助聽器，這才理解王正口中的‘補償’是什麼意思，補償他東躲西藏的兩年，亦或是補償他已經長眠於地下的女兒，試圖用錢去換一個生命的消逝，李勝不知道王正到底是殘忍至極還是天真至極，不管是什麼，與他都無關了，李勝收拾好錢情緒，抬起手指着門口的方向，指尖忍不住的顫抖
“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李勝——”
“出去！我讓你出去！”
李勝發瘋一般，抄起手邊的藥瓶朝王正砸去，王正躲閃着退出了藥店，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離去
圓圓站在李勝身邊，拽着李勝的胳膊，因為說不出話，着急地前後搖晃，指了指被趕在門外的王正，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神中充滿不理解，不知道爸爸為什麼要把這個陌生人的叔叔趕走，這個陌生的叔叔不僅送她帶着不疼的助聽器，還給她買了最愛吃的葡萄棒棒糖，不要趕他走！
李勝見圓圓拉着自己替王正求情，怒火中燒，拽開圓圓的手吼道
“你要他不要我是不是？！好！你跟他走！別再認我這個爸爸！”
李勝邊吼着邊把圓圓往門外推，圓圓被李勝的動作嚇到了，意識到爸爸是真的生氣了，蹲在地上抱着李勝的腿不敢鬆開
“這點東西就把你收買了！我要你有何用！”
李勝看到圓圓右耳上全新的人工耳蝸，一把奪下扔在地上，二十幾萬的東西，被他一腳踩碎，她的世界又恢復了安靜，他卻不敢上前去撿，只能無助的抱着李勝的腿，哭着喊着，讓他不要生氣
“baba——baba——”
圓圓哭喊縈繞在耳邊，李勝心都要被撕裂，王正連連後退，邊退邊道歉說道
“李勝你別生氣，我走，我這就走！都是我的錯，是我自作主張！你別怪孩子”
“滾——滾——”
李勝歇斯底里的哭喊讓王正不敢再多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勝和他身後的孩子，最終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圓圓還在哭得小臉通紅，嗓子都要哭啞了，顯然是被李勝的失態嚇到了，李勝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對圓圓說的話做的事，悔恨地揪住了自己的頭髮，他跪在地上抱起圓圓，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
圓圓還在哭，雙手抗拒地拍打着李勝，李勝全然接受，只是更緊地把圓圓抱得更緊，不敢再鬆開她
王正沒走多遠，聽到藥店傳出父子倆悲怨的陣陣哭聲，心臟被捏住一般狠狠發疼，也許他不該再出現，也許他該放過李勝，也放過自己，沒有李勝，王正渾身的力氣被抽干，拳頭打在車門上，伴隨着一聲悶響，淺淺的一處凹陷，王正最後看了一眼藥店的方向，啟動了車子毅然奔向無盡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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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這次脫的有點久，希望大家不要嫌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