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
裴顏見他心情似還不錯，旋即趁熱打鐵。
就着添雪的手，她將特意帶來的糕點從食盒裏取出來，她伸出食指，一邊將那糕點往他跟前推，一邊時不時的拿眼偷偷打量他。
不想正對上郎君含笑的眸子。
似是自知理虧，她嬌嬌軟軟的聲音里盡顯討好：“您快嘗嘗，這糕點是我特意讓廚子改了配方做的，想來您應該會喜歡。”
沈謝故意道：“若我不喜歡呢？”
裴顏一噎，真是恨不得當即拿上塊糕點塞進他口裏，堵住那張刻薄的嘴，這人可真是小氣！
看來衣裳這茬兒是過不去了。
裴顏盯着他看了會兒，須臾，她低垂着腦袋，雙手放在膝上。
從沈謝這個角度看去，恰巧能看見她細細軟軟的髮絲挽成的髮髻，上頭斜插了一根海棠花簪，做工精細栩栩如生，恰是她及笈時他讓人送回來的。
裴顏一手在膝蓋上畫著圈兒，一邊打着腹稿。
過了會兒，她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郎君，賣起慘來：“您瞧，那日不小心弄髒了您的衣裳，我知道后心裏可愧疚了，可是阿翁的性子您也知道，我那幾日可慘可慘了，日日被禁足在府中，連月錢都被收了，若非太妃邀我去參加花宴，我怕是都找不着機會出來見您。”
言下之意，她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來見了他一面。
花宴不是重點，他才是重點。
裴顏見他沒說話，心裏一時也有些發虛。
她覺得自己這理由雖說算不上天衣無縫，倒也在常理之中吧，可甫一對上那雙含着玩味的眸子，她心臟愣是驀地跳快了幾分，似是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站不住腳。
似是怕眼前的郎君不依不饒，她趕忙將桌上的糕點又朝他跟前推了推，一邊想着法兒的岔開話題。
頂着沈謝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一時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瞧，最後只得落在屋外搖曳的花枝上。
裴顏絞盡腦汁，素日張口就來的話，偏偏此刻腦子裏一片空白。
恰在這時，一陣香味由遠及近，手持托盤的婢女一一將佳肴美饌置於桌上，倒讓裴顏不用刻意去沒話找話說了。
柳太妃抱着柳安安進來，見自己兒子又是一副悶悶的樣子，不覺朝沈謝瞪了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不爭氣！
沈謝：“......”
好在裴顏的注意力早就被轉移到了滿滿一桌菜的桌上，絲毫沒注意到一旁母子兩的暗潮湧動。
桌上的菜光是瞧着便讓人垂涎欲滴。
楊梅丸子、紅燒乳鴿、糯米雞、牡丹燕菜、芙蓉蝦，香氣四溢，直勾起了裴顏肚裏的饞蟲。
見她這模樣，柳太妃忍不住朝沈謝瞥去一眼。
這幾樣可都是裴顏的心頭好啊。
柳太妃替沈謝夾了個楊梅丸子，有意道：“這麼多年，我這個阿娘竟不知你還喜歡吃這個。”
裴顏芙蓉蝦放送至嘴邊，乍聽這話，下意識的便朝沈謝看了過去。
這楊梅丸子可口酸甜，素來討娘子們的喜歡，想不到沈謝竟是喜酸甜口的。
她意外道：“殿下倒是同我口味有些相像呢。”
柳太妃笑道：“你不知道，適才我去后廚正準備同他們叮囑幾句，就聽說阿謝先前便讓長步去吩咐過了，我一直以為他口味清淡，倒不想是我弄錯了。
裴顏點點頭，默默記下了。
她瞥瞥沈謝，正見他盯着自己的方向，碗裏的丸子卻遲遲未動。
裴顏旋即會意，忍痛割愛道：“我瞧着殿下挺喜歡這道菜，添雪，你將這道菜挪個位置，換到殿下跟前吧。”
“......”
沈謝有口難言，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眼下瞥去柳安安不算，光是兩個已經讓他有些頭疼了。
他瞧着面前小娘子的一番好意，這丸子尚未入口，便已經感到一股酸意在齒間漫開。
他磨了磨后槽牙，黑着臉吃了下去，破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柳太妃又豈會真不知他口味，可瞧着他這悶里悶氣的性子就是受不了。
她是真怕等他去了長安，還這麼憋着，到時候給宮裏的那位鑽了空子。
柳安安歪着腦袋，不解道：“可是安安怎麼覺得，阿兄不太喜歡吃的樣子？”
柳太妃點點點點她鼻子：“許是你阿兄害羞呢吧。”
沈謝：“......”
聞言，裴顏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即，就感到對面的郎君朝自己飛來了一記眼刀子，直刮的她臉疼。
柳太妃用帕子輕拭唇角，狀似無意的提起：“過幾日我準備去一趟普明寺，你們既要去長安了，我這心裏終歸是有些放心不下，想着去為你們祈個平安，順道去拜謁一下思遷大師。”
裴顏聞言惑道：“您不同殿下一道回長安嗎？”
柳太妃擺擺手：“我都這歲數了，也是怕折騰了，留在這兒閑時還能去同你阿翁吃吃茶，倒是挺好。”
沈謝抿了抿唇，一時看不出情緒。
裴顏咬着筷子點點頭，旋即笑道：“沒事，待我從長安回來，即便殿下不在，我也會時常來王府陪您。”
柳太妃道：“好啊，那我可記着你這話了。”
她心裏頭高興，卻也道她是個傻孩子，這長安城哪裏是說去就去，說回就能回的。
裴國公為了讓她回去，不惜連聖人都搬出來了，哪還會輕易放她回來。
有些事裴顏不知，柳太妃卻是知道的。
若非曹和這事，裴國公怕是都要記不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女兒了，連為人父者都尚且如此，更遑論是長安城的其他人。
何況，裴國公視裴二娘為掌中明珠是眾人都看在眼裏的，這麼些年裴二娘在長安貴女圈中也已有一席之地，若非此次事情，長安城裏怕是都沒人記得裴國公府還有另一個娘子了。
也是因為這樣，季南山才會默認了她的做法。
柳太妃抬眸看了沈謝一眼，想來裴國公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輕柔的撫了撫柳安安頭頂軟軟的絨發，呷了口婢女遞過來的清茶，壓下胸口欲漫上來的咳嗽。
她這副身子，怕是還不知道能撐多久。
她笑問：“阿顏可要同我一道去？”
裴顏笑眯眯道：“求之不得，正好我也去給阿翁求個平安。”
她答的毫不遲疑，眼睛卻時不時的朝沈謝那兒瞟。
小娘子這副模樣儼然是裝了一肚子的壞水，偏偏沈謝看破不說破，甚至還含了那麼點兒縱容的意思。
※※※※※※※※※※※※※※※※※※※※
沈謝：我可能不是親生的（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