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而復生

神秘廟宇，聳立着一根三米高的黑色石柱，上面刻着一十字與圓組成的圖案。

石柱前的梯形石台上，鮮血畫出的星盤氤氳着濛濛的光暈。

星盤內環的等邊三角形中寫着一位柱魔神的尊名--阿雅美尼龍，外環之外，寫着一圈召喚柱魔神的咒語，內環與外環之間，呈等邊三角形畫著代表大地，月亮，墮落的符文印記。

大地象徵柱魔神阿雅美尼龍的本源，月亮象徵阿雅美尼龍的屬性，墮落象徵柱魔神的形象。

星盤上放置着一截二十厘米長，粗如拇指，已經乾枯的血管，柱魔神阿雅美尼龍曾經三十二次死而復生，這節血管是她第三十一次死亡時留下，即使已經過去幾千年，裏面依然殘留着柱魔神墮落而強大的力量。

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嵌着寶石的黃金匕首落下。

神色癲狂的男人將割破的手腕遞到那一截乾枯的血管上方，

鮮血一滴滴落在血管上，滲入乾枯的結締組織，血管就像海綿一般瞬間將血液吸收。

“給你我的血，回應我的呼喚！”

“回應我，回應我，為什麼不回應我！”他大聲質問。

過了很久，手腕上的傷口幾乎要癒合了，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你不是復活了三十二次嗎！你不是大名鼎鼎的第十二階柱魔神阿雅美尼龍嗎！為什麼不回應我，給我你的力量……”

男人瘋狂大喊，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傷口，恍然大悟，“是血不夠嗎？還是說……你想要我的靈魂？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貪婪墮落的傢伙，是的，你們這些傢伙喜歡人類的靈魂！”

“給你，給你，都給你！只要給我力量，給我印記的力量！”

他眼睛赤紅，臉上的肌肉幾近扭曲，將黃金匕首調轉方向，鋒利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柱魔神阿雅美尼龍！聆聽我的呼喚吧，拿走我的血肉，我的靈魂，給我印記的力量……哪怕是墮落的印記！”

“我要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刀尖緩緩刺入胸膛，向著跳動的心臟逼近。

“我要讓那些混蛋跪下懇求我的寬恕，哈哈！”

“我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傢伙，在我強大的力量前惶恐不安……”

刀刃離開胸口，鮮血噴濺，男人笑的更大聲，聲音中帶着顫抖，血噴濺在石台上，他倒在了石台邊，血液漸漸匯成一條小溪般流淌。

“我要……我要讓那個賤人，脫光了衣服哀求我的憐憫……哈哈……哈……呃……”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變的好像瀕死的雞。

男人的目光漸漸黯淡，石台上的星盤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印記……”他呢喃出最後兩個字。

不知是不是他的血滋潤了那截乾枯的血管，它變得瑩潤欲滴，好像剛剛從體內取出來一樣，過了不知多久，血管竟然像章魚一樣蠕動起來，變得越來越鼓。

噗嗤！

從一條條分枝血管里噴出一大股血霧，似狂風般呼嘯着盤旋在石台上方，好似在尋找某個目標。

聲音如一陣嘈雜的叫嚷，似人非人，似獸非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如萬人齊喊，如百獸同嘶，如狂風驟雨，如地裂山崩。

血霧尋找不到活着的生命，最終將裹住倒在地上的男子屍體，從他胸前的傷口處鑽了進去。

神廟地下深處，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似有神廟龐然大物正在沿着地下的階梯走上來，祭壇后的石柱抖落一層石屑，瞬間變得煥然一新，散發出耀眼的白光，良久才緩緩熄滅。

嘟嚕……嘟嚕嘟嚕……男人全身劇烈地抽搐顫抖，腦袋也隨之不住抖動，猛然間他睜開眼，好像剛剛蘇醒的溺水之人。

“呵……”他驟然坐起，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喘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疼死我了！”

“怎麼回事兒？”李茶茫然地四下望去，還是那座黑石建成的神廟，不過好像變得比之前破舊了許多，手感覺黏黏的，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坐在一灘血里。

原來是自己的血，他回想起之前在碰觸到那顆發光的物體時，身體彷彿撕裂般痛苦，難道受了傷，扯開衣襟一看，蒼白的胸口在心臟位置，烙印着一塊暗紅色的傷疤，形狀是一個上面連着十字的圓，十字下面的一豎貫穿圓心。

形如一顆西瓜上面插着把十字大劍！

在他欣賞心口處的奇異傷疤時，恍然發現，自己的衣服怎麼變了！

之前穿着羽絨服和保暖棉衣，現在則是一件麻布長袍，外面套着一件獸皮坎肩，脖子上還戴着條項鏈，好像是動物骨頭製成的。

不光衣服變了，身材也是變了樣，李茶一米七三的個子，體重將近兩百斤，人長得非常壯實，而現在的自己，至少一米八的身高，肚腩消失了，換成六塊腹肌，肩膀也變得窄了許多。

他愣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臉！

變了！變了！這張臉不是自己！

一個隱約的猜想浮上心頭，我該不會……

啊！頭好痛！

一陣陣劇烈的頭痛襲來，瞬息間龐大的信息灌入腦海，無數瑣碎的記憶，游曳的思緒，一股腦塞了進來。

恍然間，李茶的視線就像帶入了無人機的視角，他看到一望無際的荒野，荒野上零星散步的城市，一道道衝上天際的光芒。

隨後，他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群，在城市中朝着一根根圖騰柱跪拜，祭台上綁着各種各類奇異的動物。

在恍惚之間，他又瞥到一幕幕猙獰恐怖的畫面，被撕碎的屍體，被拆解的骨骸，和那些不可名狀的可怕存在，一個又一個關鍵詞在腦海中浮現。

降靈，容器，獻祭……五等真言印。

荒野，家族，城市女神……十二階守護靈。

邪魔，煞靈，凶神……九級災厄。

李茶的視線又回到了身體裏，這一次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看到一幕畫面。

一個神態慈愛的女人懷抱着自己，輕聲唱着一支溫柔的曲子，那目光之中滿是憐愛與期許。

轉眼間畫面變幻，一個健碩無比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冰冷的岩石王座上，神態僵硬，目光冷漠，淡淡地審視着自己，眼神中帶着幾分失望與不滿。

在王座的後面站着幾個十二三歲高大結實的少年少女，男孩神色不屑，女孩目光挑逗而嘲弄，彷彿正在看一出滑稽喜劇。

眼前一黑，畫面再次變幻。

這一次他站在一個寬闊的廣場上，身邊站着數十個同齡人，所有人都仰頭望着廣場中央的高大青銅柱。

銅柱上刻着許多象形文字和符號，既陌生又熟悉，他明知道自己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文字，但心中卻漸漸能夠解讀上面的意思，彷彿這些知識一直藏在自己心裏，只要稍加回憶就能想起。

這時他感受到有人正在注視着自己，循着目光投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少女，正朝着自己抿嘴微笑。

青銅柱上一道光芒衝天而起，自光芒中走出一位全身籠罩在紅光之中的巨人，身披厚重的甲胄，肩頭扛着一柄磨盤一般大的戰錘。

他雙目透出兩道紅光，掃向下方人群，所有人隨着目光紛紛跪倒。

除了那些年輕人之外，跪下眾人的後背透出紅色的光芒，閃爍着一個合攏的羽翼符號，巨人背後張開一隻巨大的羽翼，幾乎將整座城市都覆蓋在下面。

李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大聲說道，“請偉大的勇士，英靈‘無畏之錘’阿巴汗大人，賜予您年輕的侍奉者們以印記的力量！”

巨人伸出一隻手緩緩朝着一眾年輕人頭頂壓來。

身邊的人不斷發出咆哮與嘶吼，背後亮起一道道單翼印記，有人的印記呈黑色，有人呈古銅色，古銅色印記的人神色泰然自若，而黑色的則顯得十分失落。

這時李茶身邊的一名少女發出一聲長嘯，後背的布袍被灼燒出一個大洞，露出光潔的後背，一道銀色的單翼印記漸漸成型。

那個沙啞的聲音驚喜大聲說道，“白銀真言印！是白銀真言印，我們鬼方氏出了第二位白銀體質！”

李茶認出少女正是之前向自己投來嫵媚目光的那個人。

一個名字浮現在腦海，鬼方芸！

李茶心中滋生出一股巨大的怨怒之氣，同時感受到被摯愛之人所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畫面再次變化，這次他看到自己站在城門下，身前是高大雄偉的城牆，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荒野。

一個聲音沙啞的老者手中骨杖按在一個身材伶仃乾瘦的少女肩頭，“鬼方靈，介於你未能在十七歲成年禮覺醒自己的真言印，按照族規，你將被逐出鬼方城，剝奪鬼方姓氏！”

老者說完走到下一人身前，說了同樣的話，最後來到自己面前。

“鬼方鐸，你未能在成年禮上覺醒真言印，因此你將被逐出鬼方城，剝奪姓氏……”

李茶的視線不受自己控制轉向城牆上。

一個中年女人紅腫着雙眼，愛憐痛苦地看着自己，一個健碩的中年壯漢，不屑而憤怒地看着自己，剩下的那些目光，則充滿嘲諷，憐憫，不屑和同情。

他沒有看到那個身材高挑的少女。

一個少年笑着說道，“別找了，鬼方芸已經與另一位白銀印記擁有者訂婚了，等完成勇士試煉后就完婚，咱們荒野上的規矩，歷來都是同等級之間通婚，誰叫你不是白銀呢！對了，她讓我將這東西還給你！”

他扔下一條骨頭製成的項鏈。

無盡的憎恨與怨念在李茶心中翻湧，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起來，最終化為泡影般消散，只剩下越來越明亮的光芒。

那光芒的中心隱約是一個女人的形體，她伸出一隻手，李茶下意識握住了那隻手。

腦海中響起一個女性的聲音。

“守護靈歌天神女與你締結契約，我的勇士，我的英雄，我的傳奇，我的天使！”

“你是誰？”

“我是沉睡在這神廟中的古老存在，因為你的到來被喚醒，你的身上流淌着眾生之母的血液。”

眼前的白光漸漸消去，李茶好像被強光晃了眼睛一樣，過了許久才恢復過來，在恢復的這段時間，他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

雪山中的那座神廟，不知擁有怎樣的力量，在將他分解成一團血霧后，竟讓他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附身在這具身體上。

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名叫鬼方鐸，被族人逐出了居住的城市，在荒野中流浪許久，無意中發現一座上古遺迹，並在裏面找到了傳說中十六柱魔神之一的阿雅美尼龍遺留的一截血管，和古代魔神信徒用來獻祭用的黃金匕首。

遭受沉重打擊的他為了追求力量，不惜試圖投身黑暗，可惜魔神沒招來，倒是將李茶從另一個世界招來了。

而李茶猜測，自己能夠穿越的關鍵，一定是那顆半透明的卵。

無論如何，自己想來是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不過這倒不是壞事，相當於撿了條命。

“就先以這個身份活下去吧，畢竟來都來了！”他自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