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草木
水觀音成熟的天街，小雨如酥，草色稀疏。
三千這次沒有逞強，全憑染玉安排。她只需要偶爾偷瞄染玉，就一眼吧，認真地記住那秀致的小山眉、純凈的桃花眼、妖嬈的血淚痣。
當然，染玉假裝察覺不到，他實在不樂意承認自己就是雲闕。
其實，他還要假裝不知道，他為了三千毀掉留芳洲和白蓮城。
成熟的水觀音，被迫煉成蛟龍，大部分時間停留在水邊。由於他們的天街必須依靠過往的記憶去支撐，便喜歡幻化成原本的形態。
例如，三千和染玉遇見的第一隻水觀音，從前是柳樹妖。
柳樹妖十分注重居住環境，非知名湖泊不棲息。
長堤六百餘米，三步一桃紅，五步一柳綠。五亭橋秀美，橋上夜聽玉人簫，橋下清波涵月影。熙春台華貴，綠琉璃瓦、朱紅樓棟、白玉金頂，處處可賞秋色。
“瘦西湖？”三千喃喃道，卻攔着染玉不再靠近長堤。
“你居然知道瘦西湖。孤還以為，你眼裏只有邪靈。”染玉冷笑道，挑起小山眉，眯着桃花眼，側過身子，彆扭得很。
語罷，三千沒有回應，徑直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術，召喚出伏都百合。那類似屍體的惡臭味，教染玉掐了瞬息訣，不斷向後倒退。偏偏，三千巋然不動，輕聲道了一句三千世界銀成色，正式開啟洗禮。
撲通一聲，楊柳枯萎之際，有透明液體逃入瘦西湖。
三千並不急着追捕，反而再度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術，召喚出紅籠頭菌，竟是領着一群嗡嗡叫的綠頭蒼蠅，墜入瘦西湖中。
然後，湖水乾涸，一條翠綠色蛟龍，瘦成楊柳枝條。
“這莫不是被茹瑰吸幹了陽氣。”染玉打趣道。
翠綠色蛟龍聽后，遍身鱗甲塗了一層淡粉色。他咂摸着同茹瑰主子歡愛的情景，小小的尾巴尖豎起來，愈發羞澀地捂臉奔走。
這時，三千揮一揮孽鏡梅銀光，直接束縛住翠綠色蛟龍。
“他蠻天真可愛的。”染玉盯着三千，似笑非笑。
話音剛落，三千第三次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術，召喚出素心梅，利用枯榮真諦，協助孽鏡梅銀光，徹底洗禮翠綠色蛟龍，直至他魂飛魄散，遁入虛無境地。
染玉見狀，臉色陰沉得猶如招魂幡。
“雲闕，正邪不兩立。”三千低聲道。
翠綠色蛟龍的確無辜。但是誤入翠綠色蛟龍的天街的生靈又何其無辜。三千不求雲闕理解，只希望他願意多多深思。
可惜，染玉拂袖而去，對三千心存怨氣。
接下來的數百年時光，染玉索性掐了隱身訣，讓三千瞧不見他。然而，三千忙着處置一隻又一隻成熟的水觀音。
她拜為大驅邪師，實力自然不可估量。只見她拈起萬箭穿心之金系法術，召喚出通體銀白如飛雪的袖春箭，時而密集如繡花針，時而稀疏若催花雨，麻醉良心，從無虛發。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場強弱對比分明的盛宴。
最後一個天街，充滿莫名的熟悉感，應當屬於紫露。
“怎麼會是昆崙山？”染玉終於開口說話。
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昆崙山有貪吃草，當真多嘴多舌；昆崙山有璇璣玉，確實丑不拉幾；昆崙山有女兒池，可以鴛鴦戲水。
而昆崙山巔，生長建木，直通九重天。
葉子是冰藍色的，像是被刻意修剪成車蓋，恰好可以遮風擋雨。樹枝婆婆娑娑，卻是天青色的。樹皮則是櫻紅色的，宛若長蛇。綻開小似珍珠的炭黑色花朵的同時，還結起月白色果實叮噹作響。正巧，白藍青紅黑五色，即金水木火土之色，都集齊了。
三千從未見過真正的昆崙山，小心翼翼地隱藏着驚喜。
她哪裏知曉，雲闕吃過懷夢果，瞥見了未來的昆崙山。
晚膳時分，三千有意討好雲闕，做了蟹釀橙、獅子頭、佛跳牆、桂花蛋、八寶鴨、開水白菜、清湯燕菜、蘭花熊掌、三絲魚翅、黃燜魚肚、水晶蝦仁、麻皮乳豬、灌湯黃魚、雪花雞淖、爆炒禾花雀舌、禮雲子琵琶蝦、太史五蛇羹、冰糖血燕窩。
“三千，邪氣不是憑空而生的，存在即合理。即便你聯合無香、逍遙真人、宗棠、楚生，打敗了邪靈王天街茹瑰和嘉敏聖姑。即便你拈起移花接木之木系法術，洗去我與九樂的邪氣。你就那麼確定，我與九樂不會因此而埋怨天意，再次蛻化為邪靈嗎？”染玉將一盤盤美味佳肴倒給貪吃草的同時，血淋淋地拋出憋悶在心底的想法。
“我確定，你與九樂不會。”三千低笑道，銀髮飛揚，語氣淡淡，眸光透着悲憫又冷凝悲涼，與遵從天意而睥睨萬物的神靈無異。
於是，染玉掀翻了食案，憤怒離去。
第二日清晨，三千決定處理紫露。
她原本是想將紫露留給雲闕的。紫露不幸淪為水觀音，三千思來想去，只能猜測，茹瑰準備推出紫露去同化雲闕。
何為同化？那就是增加雲闕的邪惡性、罪孽性，導致三千拈起移花接木之木系法術也無法拯救雲闕。
尋尋覓覓，三千撥開一棵棵草木去尋找紫露。老實說，貪吃草不夠傳神，有些安安靜靜。
三千本着試探的心思，拈起點石成金之金系法術。
霎時，二十三隻琉金色嵌嫣紅素心梅花骨朵的雞蛋，繼而孵化出嫣紅孔雀，即白繒輕衣孔雀與浴火銜草鳳凰的混合物。
“三千，早該暴打小三了。”嫣紅孔雀興奮不已。
一個時辰，嫣紅孔雀幾乎將整個昆崙山的草木拔光了，僅僅剩下不敢動武的建木。可憐的嫣紅孔雀，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氣無力。
三千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掐了瞬息訣，前往女兒池。
女兒池，源源不斷地冒出海棠花狀的水珠，觸感溫滑。
果然，女兒池底生長一棵紫露草。晶瑩剔透的葡萄紫，是她努力盛開的模樣。纖弱修長的小碧玉，是她惹人憐愛的姿態。
“三千，還愣着幹嘛，手撕紫露草！”嫣紅孔雀喊道。
話音剛落，一條巨型紫電光環水蛇將紫露草緊緊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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