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 100 章

成揚感覺在奇怪的酒吧泡了一周,喝了幾天果汁,受了一堆騷擾,買了一杯很貴很貴而他還一口都沒喝上的酒,非常不虛此行。

畢竟看見項楓了,對上視線了,說了兩句話,還又一次聽他唱歌了。項楓雖然把鑰匙還給了他,但這至少說明項楓一直帶在身上,去賣唱還能隨時掏出來。

然而他還是決定今後不要再去,否則項楓可能每次都會幫他喝酒。

項楓不捨得讓他喝酒,這個發現讓他很開心,但他回來以後查了一下,他點那酒不能像喝啤酒那樣一飲而盡,後勁會很足,這又讓他非常後悔。

酒吧這條路算就此走不通了。不過大姐傳回的前線戰報還是讓他十分樂觀,她現在在家專心1V3,還要忙工作,每天晚上才抽空跟他回報和家裏人的溝通情況,掛電話之前雖然還是照舊囑咐他認真備考,但會關心一下他和前男友複合的進度如何,說明家裏那邊希望還是很大的。

而他遺憾地發現自己追項楓的進度非常緩慢,希望渺茫多了。

話說回來,追前任和死纏爛打只有一線之隔,成揚不知道該如何把握痴情和變態的微妙界限。

糾結着,糾結着,成揚再次很沒有良心地想起了崔苗苗。

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住院,如果那樣,她的身體狀況就很值得人擔憂了,而且成揚也有點擔心她錢不夠用。懷着這種心情,他給崔苗苗打電話的時候完全沒提項楓。

崔苗苗接到他電話時,語氣聽起來也頗有些為難。

“唉,真是對不起,一直沒和你聯繫。”崔苗苗在電話那頭嘆了一口氣,“不過我也不希望你到最後才知道。如果有空的話,麻煩你來看我一下吧。”

成揚忐忑不安地到了醫院,在得知一切之後,他的忐忑全變成了難過。

“不要這個表情啦,”崔苗苗簡直堅強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用她一貫的柔和口吻安慰着他,“事已至此,讓我多看看朋友的笑臉吧。”

她已經是這種情況了,卻還是在安慰他,這讓成揚非常慚愧,可他確實笑不出來。

“你對我要求太高了。”成揚輕聲說。

崔苗苗對他笑了笑,說:“我勸了好久才把項楓勸通呢,沒有精力再勸你了。”

他依舊很想知道關於項楓的所有事,可是在崔苗苗面前成揚問不出口。

“沒關係,沒關係的。”崔苗苗說,“最後能有好朋友陪在身邊,我很幸福了。”

崔苗苗給他彙報了項楓平時來醫院的時間,建議成揚最好避開,成揚也覺得避開比較合適,於是和項楓錯開了時間,有空就帶點桃子來看她。

她終於漸漸衰弱下去,在冬天即將結束的時候,迎來了最後的終結。

春天眼看就要來臨之前,崔苗苗的精神終於好了一些,而這短暫的幾天,每個人都知道只是迴光返照。

“我聽說呢,”崔苗苗很輕快地對項楓說,“迴光返照的原理,是身體知道主人快要不行了,下定決心用掉所有積蓄的能量,最後再努力一下。”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這樣想想,會覺得很對不起它的努力呀,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再回應這份努力了。”

這是個溫暖的夜晚,項楓走了以後崔苗苗給成揚打了電話,請他最後再來一次。

“我會很想你的。”成揚垂眼看着她,“我們都會很想你的。”

“謝謝。”崔苗苗對他溫柔地笑了笑,“你們想我的時候,我一定會知道的。”

她把自己準備好的一件東西交給了成揚,對他說:“之後的事會很簡單,我拜託了項楓送我回崔叔身邊,你一定很想陪着他,但他肯定不會同意,所以不好意思呀,沒辦法幫你們再見一面了。”

成揚拿着那樣東西,非常悲傷地看着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但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再見的,到那個時候你就交給他吧,我覺得應該能多少幫到一點忙。”崔苗苗繼續說,“成揚,”

她非常非常認真地看着他:“希望這一次,我能幫你把那個線結補上。”

成揚壓抑着自己的淚意,對她笑着點了點頭。

“笑着送一個朋友離開,就一定能笑着再會。”崔苗苗說,“等我們很久很久以後再見的時候,大家都會是笑着的。”

成揚離開醫院以後,崔苗苗獨自待在病房裏,等待她約見的第二個人。

那個人在沒有光的角落裏看着成揚走遠,才慢慢走過來推開了崔苗苗的病房房門。

“其實不該讓你面對這些,”崔苗苗在看到那人的瞬間眼裏就盈滿了淚光,“但我果然還是很想見見你。”

那人的眼淚已經流了滿臉,沉默地走上來握住了她的手。

崔苗苗在那隻手上吻了一下,說:“你可以盡情地哭,但最後讓我看看你笑的樣子。”

她得到了一個輕到幾乎無法覺察的點頭作為回應,於是安心地躺了回去,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好像再也不想放開。

項楓一個人幫崔苗苗處理了所有身後之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卻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安靜溫柔的死亡。她大概聯繫了所有想送她的人,讓他們不要相送。

於是送她離開的只有一場綿長的春雨。

項楓在一個溫暖的春日帶着崔苗苗回到家鄉,把她安置在崔叔的身旁,送她回到她思念了一生的人身邊。

最後一切塵埃落定,他感覺得到了安息的除了崔苗苗,似乎也有他自己的悲傷。

他回學校之前最後一次去了公墓,看了項曉玲,看了崔叔,也看了她。不知道是誰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她的墓前擺了一枝嫩黃色的迎春花,像是想要讓她見見她錯過的春光。

項楓也把自己帶來的白色百日菊放在那枝迎春花的旁邊,然後離開了這裏。

他坐車返程的時候,窗外始終有溫暖的陽光,春日的風依舊被車窗隔絕在外,可是盈盈的暖意和它帶來的綠色又讓人能體察那份萬物初生的芬芳。

項楓回到學校,回歸他忙碌的生活,也沉入了一種漫無邊際的迷茫。

那種久違的喪失目標的感覺又侵佔了他內心每一寸地方,喚醒了心頭的暗影和嘶吼,但他又很快習以為常,安心接受了這種結局。

你看,他對自己說,我會怎麼樣,其實無所謂的。

成揚,崔苗苗,甚至徐英英的那些話,這些曾讓他燃起過希望的東西,都像火苗一樣被污泥摁滅,沉在死寂的冰河之下。這條在那個夏天結出的冰河,會將他永遠困在隆冬,再也無法向前。

讓項楓會時常覺得,有些愧對其他人為了挽救他所做出的努力。

春季開學以後的假期就只有清明節,項楓回去一趟掃了墓,這回再去看的時候,崔苗苗墓前又被人擺了花,這次是一枝灼灼的桃花,彷彿那個送花的人執着地不願像別人一樣用白色懷念已逝之人。

項楓倒認為,與其這樣,不如在她活着的時候不要讓她那麼傷心。

不過他又很快覺得,他那樣對待成揚,其實不配對其他人的悼念方式產生這種感想。

他沒留太久,回校以後三天假還有剩,所以項楓還是回自己出租屋住,打算在那裏把假期過完。

他是在放假第二天黃昏才趕回來的,因為舟車勞頓有點累,而且心情也不好,所以在屋裏癱了半天,終於餓到不得不爬起來去找東西吃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雖然很餓,但小區門口的小店他有點提不起勁吃,畢竟都和成揚去過。除了常走的路,項楓對這片其實並不熟悉,拐進一條沒人的小道,發現自己有點迷路的時候,為時已晚。

這條路的路燈也壞了,黑暗的道路上他感到背後綴了個不懷好意的影子。

他又走了幾步,那人終於按捺不住,快步跟了上來。

項楓不想動手,趕在他動粗之前轉身面對着他,天上只有一輪慘淡的月亮,他藉著月光看見那人手裏好像有刀。

“現金可以全部給你,”項楓冷靜地說,“證件和手機不要動。”

那人面上丘壑縱橫,還有條很顯眼的疤,項楓認真記着他的體貌特徵,打算脫身了便立刻報警。疤臉小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又很快被兇狠取代。

“快點拿出來!”疤臉粗聲粗氣地說。

項楓把錢掏出來遞給他,錢不少,應該能讓這人滿意。

疤臉一把抓過錢,也沒數,捏了捏厚度就有點得意地揣進了兜里。項楓的反應大概讓他以為自己碰上了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他沒有拿了錢就走,反而亮了刀,逼近了一步。

“這是銀的吧?”他說著,伸手想去拿項楓領子上夾着的一片小羽毛。

項楓的手幾乎瞬間攥住了他的手。

“這個不行。”項楓冷聲說。

項楓的強硬和反抗瞬間激怒了疤臉,他眯了眯眼,罵了句:“找死!”

他的動作在項楓眼裏如同兒戲,項楓在他拿刀的手舉起來的瞬間擋開那隻手,一肘砸在疤臉胸口,在他踉蹌着後退之時揪住他領子把他扯回來,抬膝在同樣部位狠狠頂了上去。

他幾個動作之間幾乎沒有停頓,疤臉掙扎着反抗,項楓繼續攥着他衣領把他摁在牆上,抓住了他的頭。

下一步,應該是把頭往牆上撞,撞到這人發暈,就可以準備報警了。

項楓打架時的習慣就是這樣,突然出手攻擊,在對方還沒緩過神的時候繼續借勢攻擊頭部,只要這幾下能連着來,他有把握讓對方在不受傷的情況下喪失行動力。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有分寸。

可是就在他要抓着疤臉的頭往牆上撞的時候,他卻又動不了了。

因為他現在已經明白了,人的頭部是非常非常脆弱的。

遠遠不是靠他的所謂分寸就能萬無一失的。

甚至只是倒地時一次毫不顯眼的輕碰,都有可能讓人……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里紛亂湧出,讓他漸漸渾身僵硬,喘不動氣。

就是在這個時候,疤臉終於回過神來了,手裏還握着那把小刀,銀亮的光在月下一閃,鋒刃直直捅進了他的腹部。

項楓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楚。

這並不是傷口的疼痛,他還沒來得及感覺到自己受了傷。他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出門的時候穿了成揚送他的毛衣。

項楓咬牙掐住了疤臉的脖子,另一隻手捏緊疤臉握刀的手腕,把他的手在角力中慢慢抵在牆上。

疤臉還在拚命掙扎,沒有受制的手往項楓身上臉上狠狠砸了幾拳,甚至摸索着去找那柄刀,項楓再次抬膝猛撞,劇痛讓他越發用力地掐緊疤臉喉嚨。

疤臉的力度終於慢慢變弱,最後垂下頭不動了。

項楓不敢放開他,只放下了制住他手的那隻手,掏出自己的手機。

他眼前發黑,手指也抖得厲害,報警和叫救護車的電話都撥了幾次才撥出去。這裏的位置他沒法描述得很準確,不知道能不能在疤臉醒來之前等到救援。

好在小路上終於來了其他路人,他這才敢放手,讓人扶着他退開。有人叫了保安,有人繼續報警,他感覺還有人拿過了他的手機,問他家裏人電話。

項楓已經完全說不出話,在昏迷之前,他看到那人沒等來回答,居然開始擅自翻他的通訊錄。

成揚這次要瘋。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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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痘不高興這雞沒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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