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入府(2)
這邊兩人正說著話,那邊便傳來有些急速的腳步聲,何筱川抱着雙臂往遠處一望,扭頭對蘇禾道:“這就來了。”蘇禾知來人正是程佑禮,道:“我還得趕着去抓藥,告辭。”說著不等何筱川回應,快步離開。
程佑禮入了半碧壇,左右望了望,疑惑道:“嘿,人呢?”
“在這兒呢。”何筱川走過去。
程佑禮看了一會兒,方見着何筱川,連忙道:“還好你沒四處亂跑。我爸同意了,說要見見你。”
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何筱川倒是有些意外,因為他原本是準備回絕掉的,可現在轉念一想,留在府上一陣子也未嘗不可,畢竟若是受到了東家的賞識,將來想要坐上掌柜的位子,就容易得多了,這未嘗不是一條捷徑。想到此,何筱川笑着點點頭:“那我便去拜會東家,若是東家認為妥當,我再去徵求姚大先生的意見。”說完在程佑禮的領路下往承德館的方向過去。
……
此時在程景瀾所住的錦天閣,大丫頭白鳳正雙手撐着腮幫子,坐在門檻兒上,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心神不寧地等着。裏間兒,另一丫頭烏雀早已在卧榻上睡着,身上蓋着程景瀾的那方波斯毛毯,屋裏的香爐升起裊裊的薄煙。
夜色已晚,外頭起了風,白鳳起身進屋添衣裳,不料被門檻兒跘了一下,發出嘎吱一聲響,驚動了裏屋的烏雀。烏雀慵懶地翻了個身,含糊不清道:“白鳳,快進來歇着吧。”白鳳以為她醒了,便一臉焦急道:“說句實誠的,平日裏到了這個時候爺也該回來了,可偏今兒個怎麼到現在也不曾見到人影兒。”白鳳這麼一說,烏雀漸漸清醒了,打了個哈欠,不由有些煩躁道:“管他呢,今兒怕是在醉夢樓歇下了,你別杞人憂天。”白鳳反駁:“混話,若是歇在了那地方,必會打發人回來帶個信兒的,哪裏會這樣,連穗兒都不知哪兒去了。”說著挪至桌旁,替自己倒了杯茶水。
話音剛落,外間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着便是交錯的腳步聲。白鳳一驚,忙放下茶杯,巴巴地往外跑去,只見一個家丁扶着一個一瘸一拐的小廝往裏走來,定睛一看,那小廝不是別人,正是髮辮凌亂的穗兒。白鳳趕緊上前:“這不是穗兒么,怎麼這副模樣了?臉上這花花綠綠的是誰給撓的?”那家丁苦着臉道:“白姐姐別再問了,趕緊進去拿葯。”白鳳應了一聲,正欲折回頭,只見後面三個家丁托着一個呈“大”字狀的人往裏走,那人早已昏死過去。
白鳳心裏跟打了鼓似的惴惴不安,只看一眼,這魂兒便給嚇飛了一半兒,那昏死過去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家五爺!
白鳳走過去,那仨家丁道:“快快快,往裏抬,放床上去。”白鳳跟進去,把榻上的烏雀推醒:“爺回來了。”烏雀翻身往裏,拽了拽身上的毯子:“回來就回來了唄。”白鳳一聽立馬就掉下淚來:“爺都快死了,你這小蹄子佔着毯子,竟還在這兒說風涼話……”此語一出,烏雀猛地驚醒,從榻上翻身起來,忙將毯子抱起,與白鳳二人沖向床邊。只見程景瀾昏迷不醒,渾身是傷,鼻子旁、眼睛旁都是黏黏的血跡,形容甚慘。已有家丁跑去請郎中,另兩個家丁卻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烏雀先是難過,繼而心頭又湧上一股氣燥,雙手叉腰回到榻旁,望着剛躺上榻的穗兒,冷聲道:“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這副模樣定是被人給打的,你這小子,連主子都照顧不好嗎?!”穗兒艱難地一手撐起身子,斷斷續續道:“還不是賭錢……咳咳……是一家面生的局子……”
烏雀聽了更是來氣,素來不給人好臉色看的她當即伸手在穗兒身上狠拍了一下:“小子,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賭錢不能讓他瞎賭,你好歹勸着些,否則你以為,把你放在爺身邊是做什麼的?”穗兒猛地抬頭望向烏雀,一雙秀氣的眼中隱隱流露出一絲惱意,但平日見慣了烏雀的脾氣,也就沒再說什麼,復又躺回榻上,閉上眼。一旁幫他清洗傷口的小丫頭怯生生地望了烏雀一眼,不敢吱聲。
烏雀又問了幾句,穗兒也只是閉着眼一一答上,弄清事情的始末,烏雀當即厲聲對屋裏的人道:“這事兒可不準往外透漏半點兒風聲,更不能讓大爺知道,否則五爺又是免不了一陣責罵。”
一家丁道:“那郎中那邊兒?”
烏雀橫了他一眼:“郎中那邊兒我來說。”
……
蘇禾抓了葯又往清蕪園去了。碧兒見她這麼晚了還來,不由詫異。蘇禾一進屋就將門窗打開透氣兒,只對碧兒道:“家裏有病人,這般門窗緊鎖,只怕你也得病倒了去。”碧兒望着她手中提着的葯,不由道:“是這個理兒。只是蘇丫頭這麼晚了特來送葯,只怕……”蘇禾道:“我問過了,之前那個庸醫不過是怕醫死了人,糊弄咱們罷了。這回的方子可當真是對症下藥的,得趕緊熬了喝下,一刻不得延誤。”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碧兒姐,送客……”鳳喜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頓時讓屋裏升上一股難言的尷尬。
蘇禾心裏有些受挫,隔着屏風道:“鳳丫頭,不知我是哪裏惹惱了你,或是你聽了哪些小人的讒言,才會對我百般誤解。解釋也沒個用處,你又不肯說,我送來葯,只還當你是我的好姐妹兒,這葯你吃,或是不吃,都是你的自由。我做到這份兒上,只是念咱倆當初交情不錯……既然你趕我走,那我走便是。以後再來看你,指望你能好好兒的,別再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這便走了。”說著對碧兒使了個眼色,將葯塞進她手裏,拍拍她的手背,滿眼真摯。碧兒見了,嘴微微一張,又蹙了蹙眉,方默默地點點頭,讓蘇禾放心。
蘇禾這才離了園子回老屋去。進了老屋,發現邱若柯房門口的紅燈籠點上了,當即明白是老太爺來了,於是徑直回了自個兒的屋子裏,悶悶地歇下了。
何筱川從承德館出來,心裏一直盤算着教習的事情。方才程景洵考驗了他一些,大抵是些史書經義之類,何筱川雖不至精通,但也算是吃透,再者他尤為擅長算術一類,這一點頗受程景洵的看好——因為他覺得算術一類對於接管生意的人來說也是當引起重視的。何筱川並未立即答應,他還得去總櫃徵求大先生和大掌柜的意思,其實他今兒擅自應下來,由東家直接給總櫃發個話也不是不可以,可他關鍵是想聽聽姚興茂的意思,到底怎樣才是對自己最好的路子。
趕回總櫃已經太晚,何筱川今夜有個空閑,不必外出,自然早早兒地歇下,只等明日將事情跟姚興茂說明了。翌日,姚興茂聽了程景洵要將何筱川留在程家單獨向程佑禮授業,立即投了反對票:“且不說你是否有那實力能夠攬下這樣的活計,只怕留在程家,會毀了你的前程。”何筱川自然明白姚興茂話中之意,他是怕自己被留下來,從而斷了生意上的路子,好點兒的將來成為東家身邊的“師爺”,差點兒的說不定淪為“家奴”。何筱川笑了笑,謙遜地拱手:“學生知道大先生說的都是體己話,是真心為學生考慮。只是學生這裏有個權宜之策,學生仍在柜上學習,肚裏的墨水未滿,更談不上‘授業’於禮少爺。但既然禮少爺看中了學生那些雕蟲小技,那不妨讓學生去和他切磋一個月,等他厭倦了,學生自然能夠回總柜上來。至那時,東家見學生黔驢技窮,怎會不放學生回來呢。”
原來何筱川就認定像程佑禮這樣的小孩子定然只是圖一時新鮮才會留下他的。姚興茂撫須而笑:“此法甚好,就按你所說的去做。”
何筱川略整衣衫,再次一拱:“那就謝大先生了。望學生下月歸來,腦袋木訥了,大先生還能認我這個徒。”
知道何筱川不過是打趣兒,姚興茂呵呵一笑,提筆寫了書信,遞與何筱川。======================
大概還有幾回,第一卷就要結束了,第二卷是四年後的故事,也是主角人生轉折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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