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醉酒

第四章 醉酒

牛秀才垂頭喪氣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從正屋出來,還沒走到半道上就被剛從東廂跑出來去取剪子一陣風似的紅魚撞了一下,險些摔倒。

紅魚撞了人一抬頭見是他,頓時拉長了臉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牛秀才脾性倒好,手臂是有些疼,可紅魚是董三娘心愛的丫環,他無奈笑笑扶着手臂走到了東廂門口。

東廂的門開着,只一層薄薄的門帘分開了裡外。

牛秀才瞪着那門帘,一隻腳都已經抬了起來,卻不知道怎麼就是半日不肯落下去。

他不知道怎麼回去面對自個的娘子,他怕看到娘子她那雙嫵媚的眼睛裏滿是失望。

他是憨不是傻,方才在正屋裏頭他是被他娘的噓寒問暖給繞進去了,可等從正屋出來冷風一吹,他又清醒了。

可叫他再回正屋去逼他娘,牛秀才又有些於心不忍。

他娘說的話也沒有錯,家裏供他念書本就不容易,再加上他娶親又是一樁費銀子的事。

小弟小妹也都長大了也該考慮他們成家嫁人的事,娘就算精明那也不是為了她自個,也是為了他們牛家。

可娘這裏於理可容,那娘子這裏就……

牛秀才想到自成親以來,他身上穿的新袍子頭上戴的玉簪子腰上懸着從來不缺銀子的荷包,還有一本本從前他看中卻捨不得買的善本珍本,心裏越發忐忑起來。

娘子也沒有錯啊。

兩頭都沒錯,反而叫他這個夾在當中的人頭大如斗。

摸了摸腰上繫着的荷包,牛秀才一甩袖子從牆角里掏了把油紙傘頂着雨跑了。

這一切在屋裏忙着針線活的董三娘全然不知,等過了會兒紅魚手上拿着把剪子回了屋,左右看看沒見着牛秀才,不由翻了翻白眼哼道:“相公呢?到底這廩銀討着了還是沒討着總有個說法吧?”

董三娘還在忙手上的活計,聞言奇怪地抬起頭回道:“相公這不是去了婆婆屋裏還沒回嘛。”

紅魚嘟嘟嘴,“剛我分明見他從大娘子屋裏出來了。”

出來了?卻又沒回東廂。

董三娘心裏不安起身掀起帘子朝院子裏看了看,又朝正屋的方向看了看,回頭問紅魚,“會不會又回正屋去了?”

紅魚坐在矮凳上一手拿剪子一手拿着個銀元寶,使了力氣去絞它,“我看相公一副臊眉耷眼的樣子,想來在大娘子那吃不了好,依他的性子絕不會再回去。”

董三娘早猜到結局倒沒意外,只是奇怪牛秀才究竟去了哪,奇道:“這還下着雨呢,他這是去了哪?”

可一直到天黑牛秀才都沒回家,董三娘這一日過的就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晚上兩頓飯,只她一人對着牛家三口人,就着張氏的冷嘲暗諷和小姑桃花別有用心的眼神,董三娘也只是低着頭悶聲不響食不知味。

直等到了二更屋裏早已經點了油燈,牛家的大門才被人拍的“砰砰”響。

張氏披了衣裳從正屋裏頭出來,“誰呀?”

又叫了小兒子牛小四去開門,“小四,小四!你快去開門!”

牛小四做了一日的工早癱在了床上,哪肯起身?

“娘,您讓紅魚去開!家裏有丫環不使喚,老使喚我幹嘛?”

牛秀才沒回來董三娘怎麼可能自個先歇下,門被拍響的時候她差點就跳了起來,連忙叫紅魚去開門,“快快快,快去開門,看看是不是相公回來了!”

紅魚不情不願去開了門,門一開險些被那撲面而來的酒氣熏得倒退三步,“相公?你怎麼喝成了這個樣子?”

扶着牛秀才的做夥計打扮的人有些不耐煩,見着了紅魚就把牛秀才往紅魚身上推了過去,“這是牛家吧?這是你們家的秀才相公!”

牛秀才個子雖然不算高大可到底是個男子,紅魚瘦小,這樣爛醉如泥的一個男子她如何扛得住,被牛秀才一壓兩個人一塊摔在了地上。

紅魚又疼又氣恨不得拿腳踹牛秀才,“相公,你快起來!”

最後還是被不放心跟着出來的董三娘和聽見動靜心疼兒子的張氏一塊把牛秀才給扶了起來,一個叫“相公”,一個叫“兒子”。

亂糟糟一片的時候,就聽見那還站在門外的夥計高聲喊道:“承惠二兩酒錢,請問哪位給小的?”

二兩酒錢?

好大的出息!

張氏一陣肉疼,扶着牛秀才的手都捨不得用力氣了。

董三娘見張氏閉嘴不言跟沒聽見那夥計的話似的,只好看了看剛從地上爬起來正惱怒地在拍身上濕泥的紅魚,“紅魚,快去屋裏取二兩銀子給這位夥計。”

紅魚拍衣裳的手一頓,沖醉的稀里糊塗只知道嘻嘻笑的牛秀才叫道:“二兩酒錢!相公,您真當三娘的銀子是那大風刮來的?”

董三娘見張氏臉陰得快滴下水來了,連忙喝道:“瞎說什麼呢?還不快去?”

說完,還瞪了紅魚一眼。

紅魚雖然脾性直率可董家人和氣董三娘也寵她,倒沒怎麼受過委屈,今兒個難得被董三娘一瞪倒委屈了起來。

腳一跺,眼淚汪汪的就跑了,一邊跑一邊還嘴裏嘟囔,“書不念倒知道去喝黃湯,不知道二兩銀子的酒錢得兩個月的廩銀才能抵上?喝喝喝,還不如喝死拉倒……”

董三娘嘴角抽搐,這丫頭口不遮攔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

眼見張氏就要發火,董三娘連忙笑道:“娘,咱們先扶相公回屋裏,還要勞煩您幫忙給相公熬些醒酒湯來。”

到底這賒賬的酒錢還得兒媳出,張氏壓下心頭對紅魚的惱火動了動僵直的嘴角,“好。”

一陣兵荒馬亂,才給朱秀才灌了醒酒湯他“哇”的一口又吐了滿地都是。

他倒好,人事不知。

張氏反正熬了醒酒湯后就撒手不管,董三娘撩了袖子就要收拾,被紅着眼圈的紅魚給攔了,“這腌髒的活計怎好叫你來做?回去大娘子若是曉得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紅魚嘴裏大娘子自然不是張氏,而是董三娘的親娘吳氏。

吳氏自來也寵她,不然紅魚哪來這樣大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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