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這條船
周歡急匆匆而來,甚至來不及擦一擦額頭上的汗,“三娘,怎麼了?”
董三娘蒼白的臉上奇異地掛着一抹艷紅,“快去打聽,西北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快!”
周歡方才一直在歸置車隊的事,還沒聽見驛站里的議論紛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藍香。
藍香拿眼神示意周歡,看了看驛站里四散的客人們。
周歡立刻明白了,“好!我這就去!”
先前周歡使了銀子的緣故,這趟打聽消息也十分順利。
而且周歡的消息還是從驛官那打聽得來的,比那些道聽途說的客人們說得還要詳實。
董三娘的神情有不安和擔心,“溫監軍肯定是被党項人暗殺的?”
周歡肯定地點點頭,“至少目前的消息都是這麼說的。”
說到這,周歡皺了皺眉毛看向了董三娘,“三娘,你在擔心什麼?”
周歡不是外人,董三娘抿了抿嘴最後還是悄聲說道:“阿晦和我說過,趙八爺未必沒有稱雄的心思。你看這事,溫監軍死了趙八爺站出來了,現如今的情勢下,他是皇親國戚,仗着身份和地位只怕他就能把西北軍全握在手裏。溫監軍被刺最後得益的人就是趙八爺,所以你再想想,這樁事真的有那麼巧,真的就是党項人刺殺的溫監軍嗎?”
周歡大驚,也顧不得別的了,連忙起身打開門朝外看了眼又連忙合上了。
“這事可不興亂說。”
這裏頭涉及到的陰謀和心機,實在是駭人聽聞。
假裝党項人當眾刺殺監軍,再在恰當的時機站出來,拿自個的身份壓住西北軍眾人代掌監軍,這西北軍不就等於送到了趙八爺的手上嗎?
周歡知道的其實比董三娘還多,他這段時日雖然一直和董思明忙着收購皮毛,但行商之人消息靈通,他甚至知道趙八爺在西北軍中網羅了不少人,不少人都是他的親近之人。
也就是說,趙八爺是早就在打西北軍的主意了。
也是,像他這樣的身份,只怕是皇室裏頭身份和地位最尷尬的一個親王了。
雖有封地,卻不富庶,有限的稅賦只怕連個像樣的王府護衛隊都養不起,更別說還有銀子籌謀其他了。
可偏偏這一次,讓他毫不費勁就掌住了西北軍。
哪怕只是代監,可周歡覺得憑趙八爺的心機和本事,遲早這西北軍會真正落入他的手上。
董三娘苦笑:“我也不想亂說。可這事裏頭,我就怕阿晦也參與了。”
阿晦和趙八爺的關係,周歡也知道。
聽董三娘這麼一說,周歡的臉色也變了。
“我聽說……溫監軍是被人一箭射中了胸口拔箭時候出血不止才死的,可在中箭之前卻是因為有刺客沖入溫監軍的護衛中,用刀砍斷馬蹄,溫監軍的馬兒斷了馬蹄摔倒落地,慌亂之中溫監軍才中了一箭。”
用刀砍斷馬蹄,必然是個使刀的好手。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阿晦之所以封為千戶的那場與党項人打的小仗。
董三娘臉色雪白,“定是阿晦,這人一定是阿晦。”
“三娘!”
周歡冷聲喝道:“你記住,溫監軍是死在党項人手裏!”
董三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是……是!溫監軍是死在党項人手裏。”
屋子裏還有藍香和齊十三家的,周歡一個個盯了過去,“藍香、齊十三家的,你們也都記好了,溫監軍是死在党項人手裏?”
藍香第一次被周歡這樣瞪,彷彿她不立刻點頭,周歡就會拿刀子看過來一般。
“是!溫監軍就是死在党項人手裏,我們都記好了!”
齊十三家的臉色雪白失魂落魄,“周歡,我記住了,你放心,我不是糊塗的人!”
她男人就跟着千戶大人,這次偽裝党項人行刺溫監軍說不得她男人也在場。
刺殺溫監軍還成功了。
這樁事要是暴露了,別說什麼千戶大人和她男人了,就算是趙八爺貴為王爺只怕也討不了好。
她又不是蠢了傻了,才會出去亂說。
周歡吐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三娘你也別慌,阿晦是有決斷的人,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要選擇相信他。”
董三娘提提嘴角,“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一顆心管不住啊。
會擔心,會焦急,會害怕。
怎麼就這樣上了趙八爺的這條船呢?
董三娘苦笑不迭,吩咐藍香,“去給觀音菩薩上柱香,求菩薩保佑趙八爺這條船不沉,開得穩穩噹噹。”
董家人都信佛,這趟雖是跑路但菩薩還是請了跟着一塊走。
藍香去尋了裝佛像的楠木箱子,拜了拜才打開放在了條桌上,上了供果又上了香,這才跪下磕頭代不能下地的董三娘求菩薩保佑。
這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董三娘甚至連董思明夫婦都沒告訴。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每每路過驛館歇夜的時候,她總是會讓周歡使銀子去找驛官打聽消息,董思明夫婦也只當她擔心阿晦,想方設法探知消息西北那邊的動靜罷了,都沒起疑心。
倒是黃婆子悄悄去找了吳氏,“老太太,夫人這幾天胃口不怎麼好,不知道是不是趕路辛苦了。您看,要不要給夫人請個大夫把把脈?”
吳氏一驚,“怎麼不早和我說?趕緊的,去找周歡,讓他去請大夫。”
等黃婆子出去了,吳氏轉身就和董思明抱怨開了。
“咱們都已經離開潁川至少有三四百里遠了,哪還用得着這麼著急趕路?你看看你看看,女兒本該躺床上養身子的人,這樣辛苦奔波她怎麼吃得消?要是女兒有點什麼差錯,你給我等着!”
罵完董思明,吳氏一擰腰就往董三娘的房裏鑽。
“一會兒大夫來了,你可得好好讓人家給你診脈,這一路上辛苦,你哪裏不舒服也要跟人大夫說,知道了嗎?”
這一路奔波的確辛苦,但更讓董三娘操心的還是遠在西北不知境況的阿晦。
可看看鬢邊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銀絲的吳氏,董三娘心底一酸。
她生產毀了身子,小阿難就成了她爹和她娘的責任。
現如今,她難道也又要成了她娘的責任?
董三娘重重點頭,“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