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屍毒

第16章 屍毒

第十六章屍毒

解決掉鬼屍之後,三個人這才有了心力交瘁的感覺,尤其是中了屍毒的陸離,他連動一動手指頭都不敢,唯恐惹得屍毒攻心,便像殭屍一樣直挺挺的躺着。

蕭白歌略微回過神來之後開始為陸離診治,把了半天的脈才委屈的哭道:“屍毒在哥身體裏亂竄,可是我沒有學過怎麼治啊,嗚嗚嗚……”

看着瞬間化身小哭包的蕭白歌,陸離特別想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但是礙於自己現在不能隨便亂動,便只能道:“小白鴿,這不怪你,你學的是岐黃之術,不是伏魔之道。”

也是,蕭白歌出身御醫世家,聽說過御醫有擅長小兒科、跌打科、內科甚至婦科的,就是沒有聽過有擅長於鬼怪之傷的。他年紀尚輕,又是生長在天子腳下,屍毒這東西從前聽都沒聽過,如何曉得怎麼治療呢?

但蕭白歌一聽,哭得更厲害:“不是啊哥,是我膽子太小太沒用,才會害得哥為了保護我而受傷。”蕭白歌越說越可憐越說越后怕,恨不得把自己骨子裏的膽怯都給掏空了,愧疚之情充沛得快要炸了,看着滿脖子黑氣的大哥,他哭道,“哥,你要是變成了鬼屍,我情願被你咬!”

嚯,多感人的兄弟情深啊。

陸離哭笑不得:“誰告訴你感染了屍毒就會變鬼屍的啊?”

“鬼怪故事裏不都這樣寫的嗎?”蕭白歌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着對方,“我不是小孩子了,哥,你不必騙我。哥,你放心,你是為了救我受的傷,我情願給你咬,情願同你去死,大不了咱們兄弟倆一起下黃泉。”

陸離無話可說:“罷了罷了,當我沒問。”

秦言見這兩人沒一點兒能幹正事的樣子,輕嘆了一聲,開始給無知得像一張白紙的蕭白歌普及常識:“屍毒入體人絕不會變成鬼屍,只是會渾身潰爛痛苦的死去。據說感染屍毒而死的人,死時渾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就連骨頭都被屍毒溶成膿水,死狀極其可怕。”

好奇寶寶蕭白歌則又問:“那要怎麼才會變成鬼屍呢?”

“必須是死去的屍體,用陰邪之術,輔以毒藥、蠱蟲、趕屍、傀儡、降頭之術,才有可能變成鬼屍。鬼屍雖然可怕,但說到底都不過是被人操縱的機器。”

的確,遇鬼可以黃符加身桃木降之,那只是沒有思想沒有心的行屍走肉;遇人卻無計可施,人狠起來無聲無息卻又可滅國屠城。

就是這一刻,蕭白歌隱約覺得,人心,無論是朝堂的人心,還是江湖的人心,他從來就不曾看透過。一時間竟後背生涼,激得一抖。

陸離還是疼弟弟的,見蕭白歌如此以為真的嚇到他了,便哎喲哎喲的喊着痛來轉移大家都注意力:“哎喲,真的是疼煞我也啊。能不能先別討論鬼屍的來龍去脈,關心關心我這個病人啊?”

秦言點頭:“也是。可你這傷一般醫館肯定是沒辦法,必須得找專人。”

蕭白歌很擔憂,整條街上,似乎除了他們三個活人和已經被燒成灰的鬼屍,連半個影子都沒有啊。一想也真是奇怪,一個時辰之前他出來買雞絲粥的時候,還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的,這才多久的功夫啊,就什麼都沒有了。不僅街上都收攤了,就連平時半夜才打烊的客棧酒館都大門緊閉,整個小鎮就像是一座死城。

回首去望他們剛剛破窗而下的客棧,竟也是關門閉戶,若不是那破了的窗還未修繕,蕭白歌肯定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住過那客棧。

他正疑惑之時卻聽秦言道:“陸離現在不能隨便亂動,我們先回客棧去。”說罷,她已一把把人抱了起來,雖是雙手橫抱,但由於陸離身中屍毒不敢動彈的關係,整個人都僵直的躺在秦言的懷抱中,就像抱着一具死屍。

蕭白歌看得有點愣,從來都是見男人橫抱女子的,今天卻反了過來,委實是驚訝得緊。可想想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肯定也是抱不動大哥的,這又不禁自覺百無一用是書生。

蕭白歌正愣着,秦言又道:“敲客棧的門,敲開為止。”

蕭白歌哦了一聲跑上前去,一邊敲門一邊喊快開門,但是任憑他怎麼叫,裏面就像沒人一樣,就是不肯開門。他有些為難的看秦言:“言姐姐,難道已經沒人了么?”

“沒人哪兒來的呼吸聲?”秦言冷笑一聲,然後道,“你就大喊,再不開門就放火燒了整個客棧。”

蕭白歌微怔,但是卻立刻照辦,果然他剛喊完那門就吱呀開了,店小二和掌柜躲在櫃枱後面,謹慎小心的伸出一個頭來看他們。掌柜見這幾個是自己店裏入住的客人臉色稍緩,卻也不忘不住的拿手肘去碰小二,要他出去看看情況。小二臉色白髮也是嚇得要命,最後不知兩人達成了什麼協議,小二這才跑到門邊,身子都藏在屋裏,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竟沒有見到鬼屍,也沒有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鬼屍已經被我們燒死了,再也不會來騷擾你們。”秦言道。

掌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趕得上川劇變臉的精華,只見他剛剛嚇得鐵青的臉上瞬間換上笑容,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老菊花。似乎剛剛把人拒之門外的也不是他,掌柜的一口一個“女俠”的叫着,恨不得把人誇成神女下凡。

秦言見慣了這種小民,市井之人斤斤計較,遇到便宜都搶着去占,碰到危險卻恨不得躲到天邊。而有人出現,幫了他們之後,那便是比陶潛桃花源里的村民還要熱情淳樸,恨不得能幫恩公塑一個長生祠。

雖然市儈,但是家常;雖然微末,但是平凡。曾幾何時,秦言的願望也不過是做個這樣的小民,江湖紛爭武林恩怨都同自己沒有關係。

但是,世道艱難,通常被拉出來做擋箭牌的卻也是這些小民。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秦言。

秦言沒有多說,請掌柜重新開了房,自己則把陸離放回床上好好躺着,這才吩咐店小二:“替我煮些糯米粥上來。”

小二連連稱是,鬼屍已除,他也歡快了很多,滿臉笑容的去煮糯米粥了。

秦言讓蕭白歌照顧着陸離,自己也寫了飛鴿傳書回去,請調最近的巫醫來,做完這些的她卻回到了之前他們待過的房間。她輕輕推開門,映入眼帘的除了翻倒的桌椅,便是一支被橫劈成兩截的木箭,以及那扇被破壞得不能再破的窗戶。她走到窗邊,窗沿上還留有幾粒細膩的白沙,是從鬼屍身上掉出來的。

當時她發現異常是感受到了殺意,所以才會發現那隻把自己當做壁虎整個身子都貼在天花板上的鬼屍。因此她當機立斷把陸離和蕭白歌扔了出去,可屋內狹小轉圜不開,她的劍法沒辦法施展,再加上輕敵,她便被鬼屍直接撞了出去,這才有落地時的不堪。

但是,鬼屍是從哪裏來的呢?它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難道是刺殺風波的餘波?

不,唐門善毒,但是高手卻不屑用毒。更何況他們的毒藥都是針對人的,從沒聽說過有此等邪術。而唐門掌門唐泰安又已撤銷追殺令,應該不會是唐門的手段。

那麼又會是誰呢?是和鄭三他們一夥的?

棘手。

秦言沿着邊邊角角細細查看,竟也找到了那鬼屍是如何進來的。

就是那扇窗戶。

窗戶旁邊的牆壁上有東西爬行過的痕迹,偶爾還夾雜了幾粒白沙。想來這東西便是大張旗鼓的沿着大開的窗戶進來的。

可是,又是什麼時候呢?

秦言想只有兩個時間,一是自己昏迷不醒獨留蕭白歌照顧時,蕭白歌不會武功,自然感覺不到危險的降臨。只是如果真是那時,鬼屍為何久不發難,卻偏要趁着秦言清醒之後才動手?是否是說它是被人遠程操控的?可是,這樣的操控除了試探秦言的真正實力和白白犧牲這個鬼屍之外,毫無意義。

還有一個可能便是,那紅衣人射箭之後,秦言縱身出去同他打鬥,也就是在她掠出去的剎那,鬼屍便趁機溜了進來。因為有秦言殺氣的掩護,留在屋內的陸離也不會察覺到毫釐之間竟溜進來一個可怕的東西。

這便是說,那紅衣人的偷襲其實只不過是大戰拉開的序幕。

好一場用心和算計。

所以,那人的目標從來就只是自己?至於娘親和阿芷,都是她想多了?也就是說,那個人說的“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是指陸離和蕭白歌么?呵,哪裏來的至親,真是諷刺。

但是,鬼屍又是如何聽從那人指揮的呢?難道是用死亡當做指令嗎?

秦言正靜靜思考着,掌柜卻走了進來,看到被打翻的桌椅板凳時露出心痛的表情,可是在看到窗台上的白沙時又嚇得退了好幾步直接撞到門上去。

秦言見他異狀便問怎麼回事,掌柜的把這個降魔斬鬼的女俠看做是菩薩派來的救星,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便道:“大概一年前的一個夜裏,張老七的老婆生孩子,可是第二天,他們全家包括產婆在內的五個人全都死了,死狀極慘,是被尖利的東西戳開喉管死的,血流成河啊。本來以為是野獸乾的,後來,單身漢楊五摔斷了腿,第二天,前去送葯的人發現他也死了,死狀同張老七一家極其相似。再後來又發生了好幾起類似的事件,鬧得人心惶惶的。大半年之前,有個青年俠客路過聽說了這事兒,說是要幫我們捉住那怪物,可是等了好幾天怪物也沒現身,俠客因為有任務不得不離開。後來,等他再回到鎮裏卻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就是那天夜裏,怪物又來了。俠客和那怪物打鬥,最後卻……”掌柜嘆氣道,“後來就傳鎮裏鬧鬼,青壯年都搬走了,鎮裏一下冷清了很多。可是,從那之後,已經幾個月再沒怪物的消息了,我們都以為它走了或者死了。今天,那些黑衣黑巾的人來,他們說那怪物很有可能會出現,叫我們想活命的就躲起來。所以……”

所以,整個街上都沒了人。

也就是說,玄北衛是來做誘餌除鬼屍的。那麼,天殘派派來的有能力手刃鬼屍的又會是誰呢?

秦言覺得自己不用猜也知道,來者應該會是程綸。只是究於什麼原因,程綸遲遲還未出現呢?

聽掌柜的這樣說,秦言便想,應該是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引來了鬼屍。看來自己是時運不濟啊,走到哪裏都會有不尋常的東西等着自己。

秦言摸了錠銀子給掌柜,掌柜搖頭決不肯收,秦言道:“我們打爛了不少東西,賠償問題就麻煩你替我們出面了。”

掌柜一個勁兒的說大俠們是為民除害哪有賠錢的道理,但秦言並不收回,再加上有錢誰不想要,推了幾下掌柜的便收下且爽快的答應了。

鬼屍已除的消息眨眼便傳遍小鎮,村民們恨不得拿了各家的特產家珍來感謝這些俠客,秦言不善應酬自然不理,善於應酬的呢還躺在床上像條死狗一樣等着巫醫過來,就只剩蕭白歌面對過於熱情的村民。

秦言見蕭白歌被擠在人群中間,左手掛着一籃子土雞蛋,右手提着一大塊煙熏臘肉,脖子上還搭着一塊圍脖,更有好幾個清秀的姑娘被推得直往他懷裏擠。蕭白歌坐立不安,看着擠在自己懷裏快要和自己臉貼臉的姑娘,臉上燒了起來,連耳朵根子都紅完了,話也不太會說了。

陸離樂得看這孩子吃癟的樣子,心道話嘮的蕭白歌也有招架不住的時候。

秦言則抱着焦尾從後門逃出,一路向著玄北門死士行進的方向走。走了沒半個時辰,她便在鎮外的小樹林裏見到了滿地的屍體,的確如掌柜所言,死狀很慘,滿地是血,血腥和辛辣混合在一起,讓人作嘔。

居然會出動玄北門的死士來為民除害,秦言輕笑,她可不知道天殘派竟然是個如此這般關愛不在自己轄區百姓的名門正派。她會被人偷偷罵做妖女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天殘派野心頗大,並不像其他名門正派那般維護百姓和武林。

可是,為了這個小鎮的百姓,竟然特意讓玄北門來送死?

倒是稀奇啊。

不過聽說天殘派為了攻下蜀中各門派曾遣了先鋒隊來調查,說不定那個見義勇為最後卻丟了命的俠客便是前去調查的人呢。所以,牙呲必報,為了替門下弟子報仇,亦或是為了其他原因,這才有了玄北門的犧牲?

確實合理。只是,這個點兒了,程綸呢?他不像是個會掉鏈子的人啊。

說曹操曹操到,秦言還在想程綸怎麼還沒出現,卻聽到了程綸的聲音:“大小姐,多謝你替我誅殺鬼屍了。”

秦言聽出對方聲音中的喘息以及腳步的沉重,明顯是經過一場惡戰急匆匆趕來的,便問:“你怎麼了?”

“沒事,”程綸答,“我只是順路先把二小姐送到安全之處罷了。”

“阿芷怎麼樣了?”秦言急問。

“大小姐放心,二小姐現在很安全。”

秦言點點頭,又問:“有人被鬼屍所傷,你可曉得哪裏能治?”

程綸眼皮一抬偷瞥一眼,答:“此去三十里,有個玄天觀,那裏的田觀主對此傷頗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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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飲長安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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