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地獄中爬出的人
地獄之中本是永恆的黑暗，直到萬年之前，方有一位頂級強者的靈魂被禁錮在虛空大裂隙之上，為地獄帶來了一絲光明，相比於在洪荒宇宙諸多位面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地獄而言，如此一道光明太過微弱。
而就在今天，此時此刻，一道橫跨天際金光撕裂了地獄的天空，紅與黑的世界有了一種新的顏色——金，但還不止如此，金色的光芒向四周分裂開來，萬古以來侵染到空間骨髓中的魔雲如同一塊脆弱的玻璃被一塊巨石直接命中，充斥着詭異卻極富美感的裂紋。
幾乎就在光芒將要破碎地獄的一剎那，虛空大裂隙中幾十道魔影衝天而起，龐大的魔氣吞噬了柯洛爾眼前的一切光亮，他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讓其無從反抗，飛向了魔王們頂天立地的魔軀。
“你……你！你居然！啊！！！”
大魔神阿諾仰天長嘯，縱是身為靈魂體，柯洛爾也差點被這一聲巨響震成齏粉，隨着身體離魔王們越來越近，柯洛爾終於再一次看清了天空中的情況，如果用一句話形容此刻的情景，便是——天塌了。
屬於塵世與仙神的光明照耀在廣袤無垠的地獄中，以大魔神和數十位魔王的逆天功力，居然也僅僅能護住虛空大裂隙周圍幾十里的地獄，其餘之地盡皆崩塌，不知積攢了多少紀元的魔氣在遠方光芒的照耀下灰飛煙滅，一位位傳說級的大惡魔與螻蟻毫無二致，幾乎就在剎那間便化作了輕煙。
“你居然走出了這一步！我好後悔用那個女人把你換了出去，難不成你今天真要趕盡殺絕嗎？”阿諾向著遠處的天邊怒吼着，縱使是無敵了億萬年的大魔神，在面對足以寂滅宇宙的力量之時，也是一樣的無力。
“趕盡殺絕？”光芒之中，一個縹緲的聲音緩緩飄來，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響徹在地獄中的每個角落：“演了這麼多年的大魔神，你還真以為這就是地獄了嗎？”
聽到此言，無論是魔王，還是最低階的欺天之魂，心中皆是一驚，此處不是地獄，難道地獄另有所在？更何況阿諾作為大魔神已然有億萬年，又何談演字？
唯有阿諾本就黝黑的猙獰面龐變得更加鐵青，他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知道了，那麼更是留你不得了。”
言罷，阿諾的身體忽然迸發出滔天的地獄之火，他身旁的魔王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便皆被燒成了飛灰，神形俱滅！
就在此刻，下方的虛空大裂隙驟然噴發，只不過出現的並非是火焰，而是滔天的魔氣，如此魔氣，甚至將天邊之人所散發的光芒阻擋在外，原本的地獄以虛空大裂隙為限，被劃分成了黑與金兩個世界。
天邊之人本在百萬里開外，但所有倖存下來的惡魔卻都能清晰地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緩緩浮現出來，而後他便向前輕輕走了一步。
就一步，本來佔據着地獄半壁江山的光明卻驟然消失，彷彿方才的一切都是錯覺，然而從虛空大裂隙中湧出的魔氣也並未有過半分擴張，如同有一堵無形的牆將它擋在了原地。
只見黑袍人的手中浮現出了一把極為奇異的劍，它的形狀與普通的長劍並無區別，但卻非金非木非石，而是有着星辰宇宙在其中流轉，不過就是一眼，卻讓柯洛爾覺得幾個紀元的興起衰落在劍中流轉而過。
黑袍人輕輕一揮，此刻，無論是怒吼，咆哮還是哀嚎，皆歸於了靜止，沒有了地獄，也沒有了光明，一切都化為了無。
柯洛爾感覺十分奇異，時間與空間的概念皆不復存在，唯獨自己的思想卻前所未有的活躍起來，一生之中的每一處細節都在他的腦海中翻轉不息，無悲無喜，如此悲慘的一生，此刻的他卻站在了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回顧了一遍，最後居然產生了一個極為荒唐的想法——就這麼死去，好像也不錯啊。
從一切皆是虛無，到一個小小的光點，似一瞬，也似永恆，而後光點猛然爆裂開來，洪荒宇宙從一個光點處展開，龐大的能量幾乎在時間流動之前便將整個地獄燒成了灰燼，寰宇之中星辰乍現，還未來得及散發光芒，比黑暗本身更加黑暗的魔氣便也從一個點爆裂開來，一切的新生皆歸於毀滅，無盡地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再臨宇宙。
未等倖存的惡魔們歡呼，星辰宇宙便再度展開，再一次將地獄毀滅，而魔氣亦不甘示弱，將宇宙萬千星辰寂滅，再一次重塑地獄。
無盡的輪迴中，創造與毀滅生生不息，柯洛爾就看着無數的惡魔在一次次的輪迴交替中消散，而他自己也陷入了黑暗。
……
“你醒醒啊，柯洛爾！柯洛爾！”
略帶着哭腔的聲音從柯洛爾的耳邊響起，意識一片混沌，他只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暖洋洋的，等一下，暖？
柯洛爾的靈魂顫動了一下，他知道這種感覺，在地獄中，他也了解過一些低階魔法和其特性，作用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雖然在不同的位面有着不同的叫法，但總的說，可以將其稱之為低階聖療術。
低階聖療術乃是一種光明系的魔法，幾乎所有光明屬性的魔法師都會用，也只能治療一些不太重的傷勢，畢竟一個低階聖療術差不多要三分鐘才能癒合一個手指粗細的貫通傷，若是被擊中了要害，三分鐘足夠死上幾次。
不過，無論其多麼低階，也是光明屬性的魔法，對於靈魂被惡魔所奴役的欺天之魂而言，絕對是一劑毒藥，更何況是柯洛爾這般弱小的欺天之魂。
“不……不要……。”
嘴唇稍微嗡動了一下，柯洛爾想要呼喊，若是沒有死在兩大絕代強者的對撞中，而是被一個低階聖療術殺死，那柯洛爾的一生絕對可以用富有傳奇色彩來形容，當然，是戲劇性的傳奇。
“啊？你，你醒了，柯洛爾，感覺怎麼樣？”
耗盡全身力氣，抬起了如有千斤中的眼皮，映入柯洛爾眼中的是一張關切的面龐，湛藍色的大眼睛中充滿了淚滴，金黃色的燦爛秀髮卻亂糟糟的，本十分姣好的面容卻被呼嘯的寒風凍得鐵青，一雙柔嫩的小手還散發著點點光芒，捂住柯洛爾的心臟上。
冰冷的空氣灌入了柯洛爾的鼻腔，感受着胸膛中跳動的心臟，柯洛爾猛然坐了起來，居然是，久違的身體。
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柯洛爾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惡魔在所有欺天之魂的靈魂深處種下了詛咒，任何欺天之魂都不能擁有身體，否者靈魂就會立刻消散。
此乃是為了防止欺天之魂在執行任務時，佔據了一個身體，不再回歸地獄所研製出的禁忌詛咒，哪怕是魔王級的強者亦不能解除。
如今，他卻擁有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身體，雖然還不太適應，但毫無疑問，這就是柯洛爾·莫里亞蒂現在的身體！
“這是怎麼了？”柯洛爾有些下意識地問道，而腦海之中卻突然迸發出了龐大且駁雜的記憶，一個人十幾年的記憶差點直接將柯洛爾的靈魂衝散，他痛苦地抱頭蹲下，太陽穴處青筋暴起，就在他痛苦不堪之時，一股冰冷邪惡的力量從他的靈魂中湧向了他的記憶之海，而後，狂暴的記憶便安靜了下來。
方才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就像是一個圖書館遇到了地震，所有的書籍皆散落在地，柯洛爾作為後來者，短時間內被大量的記憶之書砸在了靈魂上，靈魂極為容易破散，而從他靈魂深處湧現出來的力量卻二人的記憶重新整理起來，再無分彼此，無論柯洛爾想查看哪本記憶之書，皆是手到擒來。
不得不說，身體的原主人也算是一個倒霉蛋，他的名字也是柯洛爾，從小無父無母，在孤兒院中長大，還偏偏因為性格懦弱，遭到了許多人的欺負，若不是後來遇到了親如兄弟的羅尼和善良溫柔的法蘭，恐怕早就不堪生活的重負而自殺了。
三個無依無靠的孤兒相依為命，還未成年，便被缺少經費的孤兒院趕出了大門，在黑心的工廠中流淌着血汗，直到一個路過的魔法師偶然發現了柯洛爾和法蘭有一定的魔法天賦，雖然是終身都不可能突破一級的低微天賦，但也能學一點簡單的魔法。
魔法師將柯洛爾和法蘭收為弟子，又在他們的苦苦哀求下將羅尼收為侍從。只不過這個魔法師也沒安什麼好心，他自己也不過就是個三級法師罷了，收下柯洛爾三人純粹是想找三個僕人，而且還他還侵佔了柯洛爾和法蘭成為魔法師后，魔法工會發給他們的津貼。
不得不說，命運想要惡作劇的時候，總是喜歡追着一個人捉弄。三個方滿十五歲的孩子，被一個姦猾的老魔法師騙的團團轉，偏偏老魔法師實力不怎麼樣，野心卻不小。最近莫斯國王開出重賞想要冰霜巨龍奧特蘭克所守護的一件至寶，引得無數冒險者都沖向了綿延千里的寒冰山脈，老魔法師更是膽大包天，居然來到了決戰的中心——寒冰絕巔，於是，三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被帶到了此處。
事實證明，巨龍的財寶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染指的，僅僅一個超位禁咒，數百威名赫赫的勇者便都化成了冰雕，在戰場遠方苟且偷生的老魔法師被飛來的一道冰錐直接洞穿了大腦，而柯洛爾也被崩碎的冰刺貫穿了心臟。
雖然法蘭及時地使用了自己會的唯一一個魔法，低階聖療術，但奈何還未等心臟修為，原本柯洛爾的靈魂便已消散，至於柯洛爾為什麼會附身在這具身體中？其實他自己也不太知道，或許是自己的孤魂飄蕩於此，聽到法蘭的呼喚，本能地選擇了附身吧。
站起身，觀望了一下四周，此處是戰場的邊緣，在冰霜巨龍使用了超位禁咒之後，幾個隱藏在暗中的高手便顯現出了身形，與奧特蘭克大戰在了一起。其實也是老魔法師倒霉，他們所在之地乃是超位魔法範圍的極限，老魔法師也算是被倒數第二顆子彈打死了。
羅尼在柯洛爾被貫穿心臟之後，就瘋狂地跑了出去，想要向一些強大的治療者求助，就留下法蘭在此，希望能吊住柯洛爾的一條命。
“你……”法蘭有些躊躇，雖然她始終沒有放棄過對柯洛爾的治療，但其實剛開始，她就感受到柯洛爾已經死了，之所以還在拚命的施展魔法，不過是不願承認事實罷了，然而，此刻柯洛爾卻死者復蘇，反倒讓法蘭有些不敢相信。
柯洛爾抬頭望向了天空，狂暴的風雪讓天地都是一片灰濛濛的，冰冷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讓肺部一陣顫抖，但相比於地獄而言，此處，簡直就是天堂！
回過神，柯洛爾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溫言道：“法蘭，我從地獄中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