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啞巴的心事
媒婆金花說出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后便不再搭理顧長安,而是扯開嗓子一聲高過一聲地喊着大壯的名字,半天後顧長安從對方的話里反應過來,立刻拍着胸脯笑彎了腰。
“哎呦我說金花姐,您這媒做的可真是……”頓了頓,顧長安委婉道:“可真是不挑人啊!”
斜瞥顧長安一眼,金花尖聲說道:“你懂什麼,現在小姑娘們都喜歡大壯這種老實的男人,哪像你,一天到晚好吃懶做,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知道油嘴滑舌。”
說著金花朝顧長安的臉上甩了甩手帕,“你也就是長了一張好嘴。”
顧長安沒心沒肺地嘻嘻一笑,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
“大壯在哪呢?趕緊把人叫出來讓我見見,怎麼和沒出嫁的小姑娘似的,還‘藏在深閨’不見人吶!”
見這尊大神一步三搖地在屋子裏轉悠,顧長安連忙把自己的寶貝畫收起來,嘴上隨口答道:“啞巴在廚房做飯呢!您要是不嫌棄正好留下吃頓便飯,到時候您敞開了和啞巴聊,我……”
不等顧長安說完金花突然怪叫一聲,慘白的臉撲楞楞落下一層白粉。
“你說什麼?”金花瞪着顧長安問。
顧長安無辜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沒說什麼啊!
“留下吃頓便飯?”顧長安試探地問。
“不是不是!”金花用力搖了搖頭,語氣震驚道:“你剛才說啞巴……呸!”
金花狠狠拍了兩下嘴,她差點兒被顧長安帶溝里去。
“你剛才說大壯兄弟在幹嘛?”
顧長安如實回道:“做飯啊!”
“他、他怎麼能做飯呢?”
金花跺了跺腳,咬着牙說道:“哪有讓爺們下廚房的道理?就連你們讀書人不都一天天喊着‘君子遠廚皰’嗎?爺們下廚房像什麼話?”
驚訝於媒婆金花的文學水平,顧長安攤着手回道:“那您看看我這屋子裏誰適合做飯?”
金花張了張嘴沒說話,這院子滿打滿算一共就三個人,還都是男人,確實不好開火。
“我們總不能天天去門口坐着喝西北風去吧?您老就忍忍吧啊!”
“讓你娶媳婦兒你不娶,餓死活該!”狠狠瞪了顧長安一眼,金花小聲嘟囔道。顧長安立馬回了個甜死人的笑臉,不等他開口說話餘光就瞥見抱着一摞書回來的賀之丘。
“賀先生!”
“顧兄有何事?”說完賀之丘向旁邊的金花點頭問好,“金花嬸嬸!”
媒婆金花唰地一下變了臉色,她最聽不得別人叫她嬸嬸,好像她年紀有多大似的。
“金花姐姐無事,倒是我有些小事想麻煩賀先生。”顧長安笑着說道,特意加重了‘姐姐’兩個字的讀音。
“不知顧兄有什麼事情用得上賀某?賀某自當義不容辭。”
“別別別!”見對方一臉嚴肅的模樣顧長安忙說道:“金花姐姐找啞巴有點兒事,你要是有空的話能不能去廚房替一替啞巴?”
顧長安話音一落,媒婆金花的眼刀就排隊飛了過來。她行走媒婆界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簡直……簡直該扔到大街上遭萬人唾棄。
如果顧長安知道媒婆金花心裏是怎麼想的,饒是他脾氣再好估計也要發作一番,他要是做飯好吃,何必舔着臉勞煩別人。
相比於媒婆金花的憤憤不平,當事人賀之丘反而平靜得很,他愣了片刻便一口答應下來,回房間放下書就疾步進了廚房。
……
不一會兒,啞巴依依不捨地從廚房走了出來,顧長安連忙給媒婆金花添上一杯水,頗有先見之明地把距離近的凳子讓了出來。
啞巴一出現媒婆金花的眼睛就黏在他身上移不開了,終於不用再忍受白眼,顧長安樂得清靜,捧着茶杯一邊嘬着茶水,一邊等着看熱鬧,就差給他在桌子上擺兩盤花生瓜子了。
“哎呦!”不等啞巴走近,媒婆金花就一個猛撲熱情地迎了上去,“我說什麼人能把咱們村的姑娘們迷得七葷八素呢?今天一見到真人,大壯兄弟果然名不虛傳,別說在咱們小安村,就是這十里八村的年輕爺們都加起來估計也難找出像大壯兄弟你這麼好的後生。”
啞巴作為一個異族人,還是一個失了憶的異族人,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被媒婆金花身上的香粉熏得打了一連串噴嚏,腳下也連連後退。
啞巴每打一個噴嚏媒婆金花臉上的表情就難看一分,到了後來更是臉黑的連鳳棲鎮最好的胭脂都蓋不住。
一旁的顧長安看的高興,差點兒沒給啞巴拍手鼓掌,當初被媒婆金花說親的時候他可沒少受欺負,現在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大壯兄弟啊!那個……”
“阿嚏~”
媒婆金花默默收回了邁出去的腿,眼底閃過一抹尷尬,但很快被她掩飾起來,她可是一個有職業素養的媒婆。
重新坐回凳子,媒婆金花調整好情緒,看了看恢復過來的啞巴,臉上恨不得笑出八個褶。
“大壯兄弟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兒的啊?家裏還有什麼人沒有?以後打算在哪安家落戶?村裏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啊?”
不等啞巴回答媒婆金花接著說道:“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啊?是溫柔賢惠的,還是潑辣直爽的?金花姐這裏什麼樣的姑娘都有,保證給你挑一個最合適的。”
自說自話或許是做媒婆的必備技能之一,在媒婆金花一連串的問題攻勢下,剛覺得自己大禹話有進步的啞巴再次受到了打擊,他聽不懂!
什麼都聽不懂的啞巴只能求助地看向顧長安,連帶着媒婆金花的視線也飄了過來,只想安靜做個路人的顧長安只能慢慢放下茶杯,對啞巴解釋道:“這位姐姐是來給你說親的。”
見啞巴一臉不解,顧長安沉思片刻說道:“就是給你介紹媳婦兒的,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她都能幫你找到。”
媒婆金花忙點頭附和,“對對,別的我金花不敢說,但拉郎配對的事兒找我准沒錯。”
說完媒婆金花一臉關切地問:“大壯兄弟想找個什麼樣的媳婦兒?”
“金花姐您就別問了,他是個啞巴,你問了他也答不上來。”擺擺手,顧長安自顧自說道。
不管啞巴心裏怎麼想,這樁婚事顧長安是絕不可能贊成的,且不說啞巴失憶前家中是否有妻妾,就以啞巴的出身來說,他也不能把人家女孩兒往火坑裏推,萬一哪天啞巴恢復了記憶,一個小小的村婦又該何去何從,啞巴會把她帶回杞國嗎?
顧長安想的長遠,所以對給啞巴說親一事並不熱衷,如果啞巴真的動了心想娶誰家姑娘,他還要費心費力地想辦法去阻止。
……
從一進門啞巴就覺得屋子裏的氣氛不對,刺鼻的香水味兒差點把他熏出去,那人卻難得地放下了畫筆,悠閑地坐在桌前喝茶,但不知怎麼的,啞巴總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睛裏藏着一抹冷意。
不等啞巴細想,一個打扮的像蝴蝶一樣的老女人就撲了過來,嗆得他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雖然討厭這個陌生老女人,但看到那人臉上的笑容,啞巴覺得就算打一輩子噴嚏也值了。
緊接着老女人說了一串話,他什麼都聽不懂,只能下意識地看向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人在聽完老女人的話后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冷了。或許是那老女人說了自己的壞話?啞巴默默地猜測着,對媒婆金花更加厭惡了幾分。
什麼?問他喜歡誰?要娶回來做媳婦?和泥娃兒混得時間不短,啞巴已經能正確理解‘娶媳婦兒’三個字的含義了。
想到要當著一個老女人的面對那人表明心意啞巴還有些不好意思,就在他矜持的時候,那人滿是笑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忘了,他是個啞巴!’
是啊!他是個啞巴,那人……好像嫌棄他?
饒是啞巴被顧長安鍛煉的內心再強大,此時也忍不住心臟一抽,疼得他就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
經顧長安一提醒媒婆金花也反應過來了,她邊拍手邊笑得前仰後合,彷彿做了件什麼極有趣的事情似的。
“哎呦你看我這腦子,真是人老了,什麼都不行了。”媒婆金花笑着拍拍腦袋,對啞巴說道:“這樣吧,我說幾個姑娘你看有沒有喜歡的,要是有你就點點頭。”
說完媒婆金花開始報菜名似的把一個個姑娘的小名說了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啞巴臉上觀察他的反應。
連着說了五個姑娘后媒婆金花停了嘴,她順着啞巴的目光看過去,視線正好落在顧長安的臉上……
這大個子怎麼沒有反應,莫不是不僅啞還耳聾?看這模樣,腦子也不像是個正常的。不行,她得回去和那幾個姑娘家的人再商量商量,這要是真給人家找了個呆傻的女婿,她金花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面上分毫不顯,但心裏已經轉了八九十道彎兒的媒婆金花連忙起身告辭,就連說好的便飯都沒心思吃了。
“金花姐常來啊!”
把人送出院子,顧長安扯着嗓子吆喝了一聲,其中的真誠可是半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