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就這樣走走停停,無數個白天黑夜。
初時他聽聞,新任仙督上位,大改曆法——
(道可道,非常道。
天下道法,於眾生只利害之分,無正邪之別,不以法之正邪化處,但以行之利害論咎。
害則禁,利則倡,如此方可萬法歸一。)
仙督令下達四方,世間再無正邪之分,更無人說,夷陵老祖是邪。
藍湛此舉,魏嬰感激不盡,亦以身正名。所行之處,鋤奸扶弱,匡扶正義,不止是為了天下蒼生,也為了魏無羨和藍忘機共同的誓言——
(願我魏無羨/藍忘機,能夠鋤奸扶弱,無愧於心。)】
原先大家就對所謂的勵精圖治的新任仙督有所疑問,如今隨着影像中放出新任仙督所改之曆法時,相對出現的不再是魏無羨,而是藍忘機的身影時,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嘩然。
就連原先並不拿未來之事當成如今的談資,一意決定未知全貌,不予置評的藍家人,也不禁愕然。
藍啟仁和藍曦臣心中的憂慮最重,為此,還看了一眼身側的溫情與溫寧。
溫寧倒是一臉懵懂,觀之溫情卻皺着眉頭,心中有了一絲希翼。
雖然自從溫寧因為溫若寒取了大梵山的陰鐵之故,被舞天女攝了靈,從此便容易被邪靈入侵開始,溫情就有了脫離溫氏的念想。
可是念想這東西有時候過於虛無縹緲了,岐黃溫氏一脈雖然只是岐山溫氏遠得不能再遠的分支,便是為了岐黃溫氏的一身醫術,溫氏的分支和嫡系都不可能輕易放他們離開。而且隨着溫若寒開始修鍊陰鐵的攝靈煉傀儡之後,越發難以收斂的陰鬱脾性,溫情知道,但凡她敢透露出一絲離去之意,溫若寒就敢直接殺了她,還會滅了岐黃一脈。
所以,溫情只能忍。
索性溫情的這一身醫術是岐黃一脈中最好的,溫若寒輕易不會捨棄了她,溫情也能以此護住溫寧。
如今,在可能為未來的影像之人,修真界的仙督從溫氏的頭上轉到了藍忘機的頭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是藍啟仁或者藍曦臣,但溫情卻因此看到了一絲自己脫離溫氏的可能性。
即使前因後果尚需要分辨,卻並不防礙溫情在心裏盤算着在出去之後怎麼向藍氏投誠——最起碼,溫若寒派他們來雲深不知處的原因,應該一開始就宣之於口,以免夜長夢多。
陰鐵這東西,一塊就已經讓溫若寒如虎添翼了,雖然時常會被其中的陰氣所反噬,需要溫情時常為他施針壓鎮住。但很難說一旦集齊了所有陰鐵,會不會讓反噬停止,讓溫若寒再煉陰鐵之時,事半而功倍。
溫情賭不起,更不敢賭。
更何況如今這種被溫若寒拿着族人性命來壓制她聽令,卻依然讓溫情為族人日夜憂心的日子,她實在是不想過,更不願過。
而之所以不在此時立刻就向藍曦臣表明立場,是因為溫情尚還顧慮着在場的除藍氏子弟外,還有諸多旁人。
聶氏也就罷了,因為上一代聶宗主的死與溫若寒有偌大關聯之故,與溫若寒是勢不兩立的。江氏也因為有影像中魏無羨與藍忘機相交甚篤之故,也能得溫情幾分信任。
但金氏……
溫情可不會忘記自己有幾次被溫若寒召來為其施針時,見到過他放置在桌上的書信,寄信人的名諱寫的正是蘭陵金氏現任宗主金光善。
若是這頭溫情與藍氏投誠,後腳就被金氏的人傳信給了溫若寒,那麼一切謀划就得功虧一潰了。
溫情心中的算計旁人不知,但魏無羨全程的沉默卻不太像他的作風。
江澄跟魏無羨也算得上是一起長大,雖然彼此個性不同,但也算是共過患難,自然也有幾分真情在。雖然其母虞夫人時常會說些魏無羨的壞話,讓江澄不要與魏無羨攪和在一起,可是少年郎總有幾分叛逆心思。
父母越不歡喜的事情,孩子做起來不管是光明正大,還是偷偷摸摸的,總會有着說不出的歡喜,以及隱秘的快意。彷彿自己長大了,不再是需要父母嚴厲管制的孩子了。
所以,見到魏無羨全程沉默不語,雖然有些欣慰他難得的安靜,不再想着招惹藍忘機,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魏無羨,你怎麼都不說話?一點都不像你,難道被奪舍了?”
“你才被奪舍了。”魏無羨翻了個白眼,然後告訴他:“我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坐在江澄與魏無羨中間的江厭離不甚明了的開口。
“我奇怪的是,我的靈劍去哪了。”魏無羨指着影像上用符咒對付妖魔鬼怪的自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拿劍,一路上對付邪祟用的都是符咒或者是手上的那支笛子。可是這個笛子是怎麼用的?只要吹就行了嗎?為什麼藍二公子大改曆法,我就要感激不盡?”
魏無羨說到此時,沉默了一陣,方道:“所以,我以後會修邪道?”
旁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未來有修邪道的可能,只怕會顧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接閉口不談,恨不得別人也一帶而過。但魏無羨的心性卻是着實過人,一點避諱都沒有,丁是丁,卯是卯的,毫不遮掩的就把可能會激發彼此矛盾的一個點給指出來了。
即使這個矛盾點是因他而起,即使這個矛盾點可能會是他的污點,魏無羨卻一點都不畏懼。
由此可見,他的心性不一般。
就連藍啟仁都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只是,旁人關注的多得是魏無羨所說的修鍊鬼道邪術一事,江澄更在意的卻是他的劍。
魏無羨在雲夢多年,江澄與他雖然不是從光屁股時就認識,可也算得上是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師兄弟,自認識起,就聽過魏無羨無數的奇思妙想。
而這些奇思妙想從來都只是如字面上的意思,江澄從沒見他實現過,所以,也就向來都不以為意。
這世道從來都是以劍道為尊,即使有清河聶氏的刀法為反例,可是世人眼裏,劍與刀了也算是同源,習刀法雖不如劍法,但也算得上的殊途同歸,並不十分離經叛道。
對於魏無羨那仿如天馬行空的主意,江澄不能說不感興趣,但他很清楚魏無羨的底線在哪裏。
況且,魏無羨於劍道上的天分少有人比得上,他完全沒有理由去修習邪魔歪道的道理。
於是,江澄對於大家議論的關注點,自然就有所不同。
“魏無羨,你是怎麼回事!我爹當年為你收集材料鑄就的靈劍你說弄丟就弄丟的嗎?你能不能靠譜一點!”
江澄氣得差點沒打他一頓。
只是這裏可不是什麼解決自家事情的好地方,而且他們之間的座次還隔着自家姐姐,江澄只能忍耐着脾氣,卻還是難免露出氣沖沖一面的收回了手。
“哎呀師妹你別生氣嘛。”魏無羨嘻皮笑臉的伸出越過江厭離,拍了一下江澄的後背:“我雖然沒用劍,但說不定把劍收在乾坤袋裏呢。裏面都暗示了我日後修了邪道,但卻從沒忘記過要鋤強扶弱的念頭嗎?連藍二公子都為我背書了呢,可見其中是有緣故的,你就別擔心了。”
江澄這才想起來還有邪魔外道這一說法,頓時更氣了:“最好是這樣,否則你看着吧,真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我才不幫你收屍。”
“說的好像幫我收屍收得少了似的。”
魏無羨和江澄這邊打打鬧鬧的,倒一時顧不上影像的延續,但它倒像是有靈,一直觀注着魏無羨似的,見他顧不上看自己,便索性把畫面停了下來。
影像的這一作法,倒讓大家對於魏無羨的機緣濃厚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藍啟仁是在場所有人的長輩,而且拜禮之後便已經具備了先生的身份,為了影像能繼續下去,他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卻足以讓魏無羨和江澄的打鬧停了下來。
兩人都懂得尊師重道的大道理,況且江厭離就在他們中央笑着勸阻,於是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影像也得以繼續。
【魏無羨想竭盡所能,鋤強扶弱,為藍湛減少一些麻煩。奈何重生后的身體不過是修復了往日的舊傷,金丹不在,亦不可能重新修鍊出來,身體自然大不如前,心有餘而力不足。尤其雨季容易生病,常常上街買葯。
“老闆,有沒有麻黃和甘草?”魏無羨收起油紙傘踏入藥鋪,便問起藥材來。
久病對於魏無羨來說成不了變良醫的條件,但當年射日之徵后溫氏被滅,他為溫情當年的恩情,自仙門百家的手上護住岐黃一脈時,溫情為他開的藥方,魏無羨倒是沒忘過。
是以,但凡生病,倒是依然用的這些老方子。
只是,物是人非,魏無羨到底沒能護住,反倒隕了命,如今也不過拿着依然在生的溫苑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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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觀影改了一下,讓觀影者知道羨羨沒有金丹,而且跟溫情互有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