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神
牛二沒有翅膀，自然無法飛走，帶着一家人艱難地在山路上跋涉。他家裏窮，親戚們都看不起他，躲着他，不願與他家來往。春蘭父母去世早，是個孤兒，也沒親戚可投靠的。牛二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友誼鄉的表叔家，他打算帶春蘭去那裏躲着將孩子生下來，但山路太難走了，走走歇歇兩個多小時，已才走了三分一的路。
秀秀年幼，累得不行，步履蹣跚起來。春蘭擔心地對走在的秀秀說：“秀秀，你看着地上的路，走不動就歇一歇。”
“嗯。”秀秀疲倦地回頭回答，卻沒注意到腳下的路，一下子絆在石頭上，身體失去平衡，一個踉蹌從狹窄的山路上跌下山谷。春蘭嚇的“啊”地大叫一聲，便直呼牛二：“秀秀跌下去了！秀秀跌下去了！”
牛二趕緊回頭，見春蘭雙膝跪在地上，哭喊着探身往山谷下尋找。
牛二趕緊放下籮筐上前將春蘭拽住。春蘭哭喊着：“秀秀、秀秀。秀秀掉下去了。”
“媽，媽，我在這裏。”山谷下傳來秀秀的應答。
牛二將春蘭拉到靠山的一邊：“秀秀沒事，你看好小美。我去想辦法把她弄上來。”
他把小美從籮筐里抓出遞給春蘭抱着，自己趴在路上努力將身體探出去往山谷下尋去。
“你也要小心點！”春蘭提醒道。
“我知道。”牛二趴在地上轉動着身子。看見秀秀正好掉下距離山路下約兩米的一叢雜樹枝上，再往下就是懸崖。牛二後背感到冰涼，安慰道：“秀秀你不要動，也不要害怕哈。我馬上想辦法弄你上來。”
“嗯。”秀秀抬頭望着牛二，死死抱住一根稍大的樹枝，咬住嘴唇，閉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牛二起身，春蘭問：“秀秀怎麼樣？”
“卡在樹枝上得，一時半會，掉不下去。”牛二邊回答邊四處尋找能用的東西。他看見籮筐，一下急中生智，將籮筐里的物品迅速倒在地上，解下一籮筐繩索與另一籮筐繩索捆綁在一起，試了試長度，然後將繩索的一頭系在自己腰上，慢慢把籮筐往下放。
籮筐放到秀秀身邊，牛二叫秀秀爬了進去。牛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秀秀慢慢地拉了上來。
春蘭趕過去抱住秀秀流着眼淚：“秀秀，是媽對不住你。”
秀秀撲在春蘭懷裏抽泣着：“媽、媽。”
牛二將散在地上的物品重新收拾進籮筐，對春蘭：“不要哭了，我們還要趕路。”
春蘭抹乾眼淚，緊緊握住秀秀的小手怕她再走失，跟在牛二後面。
走着、走着，來到一個山灣處，突然，身後不遠處傳來婦女主任李芳的聲音：“這個牛二也是，已經有兩個丫頭了，還要生。本身就窮，越生越窮。如果再生個女兒，看他咋辦。”
“就是。害得我們還要到他表叔家去找他。真他媽累死人。”計生指導站小張抱怨道。
春蘭一把抱起秀秀，小跑幾步追上牛二，低聲道：“快，快躲起來，他們追上來了。”
牛二、春蘭迅速鑽進路旁的林子裏藏好。
聽見李芳故意扯着嗓門說：“你們都要記住哈‘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滅三胎’。剛才王主任已經說了，我們這裏是計生嚴控區，牛二是第三胎了，就是跑到友誼鄉，也一樣把他抓回來。”
等李芳等人說笑着漸漸走遠。牛二、春蘭才從樹林裏鑽出來。
春蘭：“表叔家不能去了，現在咋辦？”
牛二痛苦地思考着能去的地方。試着說：“要不我們去香樟谷山神廟躲躲？那裏不會有人去。”
“我想也只能去那個地方了。”春蘭放下抱着的秀秀，經過一驚一乍，她感到肚子有些疼痛，但還是堅持和牛二一起轉道向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裏主要供奉的是二郎神。相傳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親外甥，法力高強，好結交朋友，但交友不慎，受到盆友混世魔王的蠱惑，觸犯天規，被玉皇大帝將他貶為凡人，讓他感受人間疾苦，重新修鍊，得道成仙。
混世魔王一直在人間作惡，想拉二郎神入伙。已經感知人生不易的二郎神，對人間充滿了愛，不願再與魔王同流合污。於是，魔王就在二郎神修鍊的香樟谷附近製造白色恐怖，每天吃掉2名童男童女，然後嫁禍二郎神，說他用童男童女的鮮血修鍊魔功，激起民憤。為了擔起懲惡揚善的使命，二郎神與混世魔王在香樟谷大戰了三天三夜，最終為民除害將魔王殺死。玉帝見二郎神已懂得人間大愛，便喚他重返天庭。
後來，人們為褒揚二郎神為民除害的豐功偉績就在這香樟谷修建了此廟。據說，破“四舊”時，紅衛兵小將們衝進山神廟，砸壞了土地公公和婆婆的塑像，惹怒了二郎神，他第三隻眼閃出一道金光，嚇得小將們丟盔棄甲，滾下山去。之後，再也沒人敢隨便進廟敬香或搗蛋。
牛二、春蘭帶着孩子進入山神廟，這裏已經多年無人管理變得十分荒蕪、破敗了。
陰深深的無頭土地像嚇得秀秀直往牛二身上躲。
“就幾坨爛石頭有啥子害怕的。”牛二為女兒壯膽。
“牛二，別亂講。”春蘭責備牛二，春蘭對神像充滿敬畏之心。她蹲下身子對秀秀：“那是被人破壞了的土地公公和婆婆像，秀秀不害怕，他們會保佑我們的。”
說完，春蘭虔誠地在每尊神像前跪拜。
“我看這地方比我們家還好，就在這裏躲躲把娃娃生了吧。”春蘭跪拜完后對牛二說道。
“要得。你們先歇歇，我去裏面屋看看，給你們挪個窩。”牛二找來兩個舊蒲團在門柱上彈去灰塵，扔給春蘭墊坐。隨後朝大殿旁邊的一間屋子走去，獨自去屋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升火煮從家裏帶來的紅薯。
秀秀、小美疲倦地靠在春蘭腿上漸漸入睡。
春蘭心痛地撫摸兩個孩子的頭，今天差一點就讓她失去了秀秀，想想都感到后怕。她抬頭望着二郎神像，雙手再次合十，默默許願：“神爺，您可憐可憐我們一家吧。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求您讓我的肚子爭氣一點，這次一定生一個兒子，以後我就不再生了。”
祈禱完后，春蘭想起自己身世，突然神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