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篇待用

詩篇待用

(盈盈柳葉金絲縷,晱晱晶鱗着素芒。三尺揮來千疊影,流光褪盡落凝霜。)

夕月進了客棧,那算卦之人的鬍子,便掉到了地上,竟是青月。這定身術,屬於小仙法,凡人心志,自然容易着道,但對於仙人來說,多半是假裝着道了。夕月去凡塵尋劍,青月便尋了理由,面見了瓊宮之主,卻也只被交代,找回月使,莫耽誤此間事務。

說來奇怪,瓊宮實力,雖是九天宮闕之首,可掌運五行,福澤眾生,但這日月星辰,尚不屬仙家力所能及,偏偏瓊宮,設了月使一職,此間秘辛,又與夕月身世有關。瓊宮之主昌離,修為歷經萬劫,始於天地之初,真身乃九頭玄鳥,順天道善用離火,故名號昌離,已能演算天地之奧妙,差一步,便可通參宆道,離至仙之位,證道成神,各方大帝、聖仙,皆尊其為上。

仙家之列,生而為仙,能移山填海,掌運五行者,謂之為天仙。天仙之上,有大帝、聖仙,再上者便是至仙。練氣御劍,克己修行,後為仙者,謂之為地仙。若真要分個強弱,那就要看誰道法精深了。

要說這仙者,並非全為人族,然而人族,更得天道青睞,所以各路仙人,皆演化人身,以便證道。仙界亦有旁門左道者,謂之為魔孽,凡塵多為魔徒,但凡入魔,必定浩劫人間。

這人間,也不安寧,凡人自是,刀槍劍戟,勾心鬥角。另會有妖物,通達人性,惑亂生靈。即便那九幽之地,精魄鬼魂,也逃不出輪迴苦修。唯有這神,撼得動日月星辰,分得了清濁陰陽。故世人皆願修仙,先脫了輪迴之苦。

青月故作把戲,也只為提醒夕月,並無它意。一計不成,心想,也只能私下相見了,這男子貌美,好生俊秀,若是自己,怕也難以登時而退,心雖急切,無奈之下,只得跺了跺腳。長風回到客棧,梳洗一番,只覺又餓,和夕月照面之後,便下了樓去,要了美酒,自斟自飲。樓上,夕月擺弄着銅鏡,青月悄悄溜入,突然開口道:“夕月姐姐下來尋劍,怎得在這裏住上了,莫不是,找到意中人了!”

夕月正在神思,回想所歷種種,一時甜在嘴角,喜上眉梢,聽聞此言,玉靨丹若晚霞,轉身背離,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也下來了,還不是因為你!”二人雖有主僕之分,但從未有間隙,一直以姐妹相待,故常常嬉鬧。

青月好奇心切,不停地追問,聽得夕月一番說辭,臉上燥熱,一心想要教訓教訓,試探試探。聽聞長風拿得起凝霜之時,青月驚訝異常,這凝霜劍,冰寒難御,尋常仙人,觸之絕望,便是自己,也難以久持,青月回神之後說道:“姐姐不舍離去,想來是要一探究竟吧,便讓妹妹,試他一試!”夕月欲言又止。

夜半,明月當懸,一片悉索之聲,突然有人高呼。“有賊!”鄰居街坊,燈火齊明。長風此時,睡意正濃,卻也強提精神,突聽破窗之聲,長風想也不想,循着窗口,提氣縱身,一躍到房頂,眼看一黑影,從瓦梁屋檐之上,快速消失,便徑直追了上去。

凡間提縱之術,只算是輕身術,而仙家之術,可以馭風而行,修至精微,便可以馭氣飛行。此時的青月,黑衣蒙面而行,時時觸地,模仿那提縱之術,長風涉世不深,竟沒想過,這凡間把戲,怎會迫得自己,苦苦追逐呢。御劍之術,是劍仙門之基礎,御劍飛行,則是大成之表現。此時的長風,尚是凡人,也只得依靠,提縱術和馭風之術,追逐前行了。

長風緊追不捨,青月已至城門,眼看便要消失,卻突然收了身,在城樓一角等待,長風馭風而至,停駐在另一角。雙方對立而視,青月默不作聲,長風起劍欲要問詢,青月卻已侯在此時,一手變換,打出印決。“困靈術!”長風心想糟糕,對方竟會仙法,立時動彈不得。這困靈術,豈是那定身術可比,長風便識得此術,中此術者,會靈肉分離,難以溝通,除非已至仙身,否則難以自解,唯有心念不停溝通,若干時辰之後,或許可以脫身。困靈之術,尚屬通用仙法,倒不能因此,覺察對方身份,長風嘴角微張,如此姿勢,趁着月色,自是…喝得一夜晚風!

青月目的已達,便下了城樓,素手頻拍,薄唇輕咬,暗自嘻笑,轉身沒入巷間。次日清晨,夕月早起,尋到石橋邊,看向初陽,卻見長風,在城樓一角,舉劍而立。夕月心想,青月好生胡鬧,也不知去了哪裏,倒是這綠柳紅燈,煙波水鏡,怡人心魂,煞是好看“灰瓦煙熏纏綠柳,石橋水暖掛紅燈。清瑩玉鏡游菱蔓,一點雲光麗日升。”

話說這青月,教訓長風不假,倒也擔心,所以就未曾離去,藏在街角巷邊,看着長風出奇。那凝霜劍,持在長風手中,溫潤柔和,了無寒意,如此功參造化,青月心頭,唯有那瓊宮之主了。長風努力溝通,始終沒能破術,此時尷尬異常。夕月望見長風,早已心頭疼惜,正向城門走來。青月於心不忍,卻苦於借口,看到凝霜劍,靈機一動,便跑到城門下,指着長風說道:“哎呀……,我的寶劍,怎會在你手裏,我苦尋幾日不得,沒想你竟拿着它,在這裏耍帥來了!”

此時情景也是,不知誰家姑娘,三五成群,愣是在城樓下,看了半天,個個興奮異常。長風有心回答,卻開不得口,便有好事的婆娘,戲謔道:“呦……,這誰家的姑娘,想搭訕,怎麼還訛人了,那怎麼就是你家的劍了,你耍個給大家看看啊!”

趁着下面熱鬧,青月悄悄收了術,法術雖解,長風卻不知曉,此時正傾首觀看,青月着急,便喊道:“公子只知耍帥,可否下來還劍!”

長風聞言,活動筋骨,才知困靈術已解,尷尬的一躍而下,落地之後,對着青月說道:“這劍確是我撿到的,姑娘可否告知,此劍在哪裏丟失,何時丟失的,也好有個印證!”兩人一對,長風便將凝霜劍歸還。凝霜入手,青月卻受不住了,這劍拿的了一時而已,該如何是好,為掩飾,也只能,即興劍舞,只見那“盈盈柳葉金絲縷,晱晱晶鱗着素芒。三尺揮來千疊影,流光褪盡落凝霜。”

婀娜的舞姿,看愣了眾人,夕月恰到當場,青月靈光一閃,昨夜和姐姐商量,原想直接討劍,劍鞘已經在手,此刻不如假裝高人,將劍贈予夕月,豈不完美!想至此處,燦笑起來,一舞作罷,便將凝霜收入劍鞘,正欲贈劍,卻因劍寒難御,失手扔到長風腳下,錯愕之際,只得開口說道:“此劍既和你有緣,不如暫贈與你,望你將來,給它尋個好主人!”言罷看向夕月,不待長風回答,便離開了。

長風觀看劍舞,讚歎不絕,呆在當場,回想幾日所歷之事,可真真是……,修行之上,信念堅定起來,更少了輕視之心。待撿起劍,轉身看向夕月,四目相對,似有千言萬語,卻聽一句“你沒事便好!”一會光景,匯聚之人,知曉了事情大概,就沒了興緻,皆都散去。

長風伴着夕月,向著客棧走去,此時艷陽高照,春光明媚,清風拂面而來,長風感嘆道:“我久習於劍仙門,很少下山,門派之中,鮮有人來,此番下山,與你相遇,真是三生有幸。”言畢,看向夕月,夕月玉面含欣,長風又道,“這剛入凡塵,未有幾日,便受頗多教訓,人間可真是卧虎藏龍,小覷不得!你我同行,我定要護你安危,這把寶劍,與你氣質相符,便贈予你吧!”

“這些時日,多謝照料,我尚不會劍術仙法,要此劍來,也無甚用處,不如你暫且收着!”夕月心想,那日尋劍之時,曾言不懂劍術,今日若受贈予,豈不矛盾,不如一同歷練,等待時機,也好坦明身份。

“哇,你膽子可真大啊,一個人出來歷練,還不會劍術仙法,不如我教你吧,今後我若顧不得,你也好護着自己。”長風驚奇之餘,卻尋思起教學來。

“好啊,好啊!今晨,看你在那城樓上起劍,不如一會,給我舞一次劍吧!”夕月心想,如此也好,會了劍術,也好要回凝霜。

青月尾隨在後,此時一臉黑線,這可倒好,劍沒要回,姐姐竟要同去歷練,看來姐姐短時內,是回不去了。也罷,剛剛劍舞,被凝霜傷了元氣,暫且回去修養一番。青月正欲使用傳音之術,轉念又想到,那姬長風非常人可比,若被聽去,豈不難堪,只得潛入夕月住處,留下訊息“夕月姐姐,我已回宮,懇請姐姐,莫在凡間耽誤過久,一併事務,我且代為打理,青月所留。”

經這幾日,夕月和長風更熟絡了,彼此的稱謂,更加自然。又是一天,日上枝頭,兩人步入集市,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十分熱鬧。夕月四處遊走,長風跟在後面,背着鍋碗瓢盆,懷裏抱着青菜,末了買下柴火。集上攤鋪老闆,看着這小兩口,難掩羨慕,只覺得,還是新人過日子有勁頭啊!

這西塘鎮,兩人已經遍歷,各種美食也盡嘗,漫無目的的歷練,消磨意志,長風便欲他往,夕月卻很開心,索性長風也就未提此事。這日晌午,西塘郊外,長風正教習夕月練劍,夕月進步神速,天資卓越,驚掉了長風的下巴。長風所習劍法,多為陽剛之術,教完基礎之後,未有合適的劍法相授,倒是有個雙修的劍法,於是便和夕月說道:“我所習之法,多過於陽剛,唯有一雙修劍法,不知你可願與我修習,今後若有合適之法,再傳授與你。”

夕月與長風多日相處,逐漸了解,已無戒備,聞音便答應下來,劍法名曰“混雷訣”,名號雖響,確是眷侶所修,修的是心而非劍,劍訣“凝睇迷離熱舞旋,韶光疊盪紫雷閃。同心誓與鴻蒙召,夢繞魂牽墜九泉。”

此番意外,讓二人不經意間,點燃了火種,直至墜入愛河,只是二人尚且不知。林中舞劍之時,恰有一隊人馬,飛馳而過,其中一人,長風定是熟悉,便是那日呵退的矮胖之輩。那矮胖之人路過此處,憤聲冷哼,便和為首之人說道:“老大,城中事了,還望幫我出口惡氣!”

為首之人,似是知曉,嘿嘿笑道:“要得,要得,剛好那姑娘我也中意,待回頭,去收拾他即可。”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城門口,下馬入了城門。

習劍日久,兩人愈發親近,陌上林間,追逐嬉鬧,儼如情侶,夕陽已沒,月上枝頭,二人仍未有歸意,想來這天地間有情人,多是不願分離。月色之中,長風枕着凝霜,夕月坐在旁邊,長風便有了錯覺,竟似有兩個月亮。長風出神之時,攬起夕月的秀髮,放在鼻尖輕嗅,夕月嬌羞,玉手遮面,春色難掩,竟如紅月。

此時此刻,長風痴狂,熱血噴涌,突然跳將起來,拿起凝霜劍,痛飲一壺劍流香,便在這月色下,劍舞起來,縱橫間,風姿翩翩,劍光猶如飛瀑流星,霜花散落滿地,末了竟舞出一朵蓮花,晶瑩剔透,旋轉在半空,猶如華燈。夕月起身,歡如少女,伸出玉手,四處接着飄落的霜花,二人情長意濃之時,卻未能察覺到,危險正在西塘鎮醞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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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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