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陸大小姐被錦繡轎子抬來的時候,身邊還跟着個婢女,身上酒氣熏人。
大清早就鬧過那麼一出,眾人瞧她們的眼色都有幾分不喜。幾個病人服了葯覺得好些,小聲議論着,語帶譏誚,“陸知縣勸別人家把私藏的烈酒都搬出來,自家的倒是捂得和什麼寶貝似的!”
“那是自然,人家知縣老爺,莫說是小姐丫鬟的命,就是後院裏的蚱蜢,也比咱們這些人高貴呢!”
婢女惱羞成怒,指着那些人就罵,“一群短命鬼,嚼什麼舌根子!我家老爺稍後就到,定要治你們得罪!”
陸小姐手拈一方香帕遮着半張臉,柔弱無力地靠在婢女身上,氣若遊絲,“芽兒,別與他們計較。他們只是不懂……”
她才說了兩句,就咳嗽起來,半張臉白慘慘的。
芽兒驚呼,又朝屋裏罵,“大夫呢,都死了嗎!沒見有病人在這裏,還不來幫忙!”
沈棲棠這邊正喝粥,聽她們一唱一和,差點兒沒嗆着。
身邊的青年一雙桃花眼裏浸滿寵溺,輕拍着背替她順氣,低聲,“先別忙着湊熱鬧,吃完。”
沈棲棠沉默着,擱下筷子,小聲,“不行,回頭掌柜的又罵我。”
“嗯?”
她不答,打量了陸家小姐幾眼,吩咐小學徒,“外感風邪,傷風咳嗽,病得不重,你看着抓藥。”
“我家小姐分明是中了毒!你們怎可隨意應付,草菅人命?!”
屋裏大夫都不瞎,“陸小姐的確只是偶感風寒,其實不吃藥也能自愈,只需好生休養……”
“胡說!常言道治病行醫,需靠望聞問切,你們連脈象都不診,就都知道了?一群庸醫!”
沈棲棠煩了,“那你自己治?”
神子澈按住她,重新將粥碗推到她跟前,神色極淡,“灼炎,關門。”
“二位慢走,恕不遠送。”
“你又是哪裏來的……”芽兒的話都沒能說完,就被那個凶神惡煞的大個子關在了門外。
她從小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在府里的地位也非同尋常,走到哪裏都要被人尊稱一聲“芽兒姑娘”,又何曾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過這等羞辱?
懵了一瞬,“小姐,你看他們!這簡直就是不把老爺和您放在眼裏!”
“是你先胡鬧,才讓人心存怨懟,將我們拒之門外也是人之常情。你啊,還不快去敲門,向她賠不是?”
木板門擋得住人卻擋不住聲音,女子的嗓音沉靜似水,溫柔婉約,傳進眾人耳中。
有人嘀咕,“這陸家小姐倒是個明白事理的,偏養了這麼個刁鑽嘴毒的丫頭!”
“惡犬咬了人才想起來拉繩子,心如明鏡又裝什麼糊塗人?”沈棲棠嗤笑,往病人堆里一瞟,望向精神不振的老掌柜,調侃,“早說了讓您老換扇鐵門,現在可好,雀兒聒噪得您睡不成回籠覺,氣不氣?”
老爺子眉頭一皺,“你這小兔崽子說什麼呢!咱們濟世行醫,要知道忍讓,你就不能收了錢再趕客?”
“……奸商。”沈棲棠啐他一口,慢吞吞喝完了白米粥,“人又不是我趕出去的,誰下的命令找誰問罪,怪我?”
不然呢,難道誰還敢找國師興師問罪不成?
老掌柜頓時閉了嘴,翻了個白眼兒,佯裝閉目養神。
神子澈這趟離京,不是為了明面上的差事,故而帶的人並不多,也沒聲張。
陸知縣也是昨日上午出了事才聽說國師行蹤,匆匆前去拜會時,被侍衛以休養概不見客的名義攔下。
後來他又往客棧遞了幾回拜帖,卻沒見回信,還忐忑揣測着其中的緣故,哪知國師竟是早已親自到醫館去了!
師爺小心翼翼地問,“大人,咱們還去醫館嗎?”
陸知縣急了一頭冷汗,“去,當然要去!可是去了怎麼說呢?國師大病初癒都去了醫館,親自過問百姓中毒之事,咱們卻安守縣衙大門不出,總得有個理由啊!”
“您就說,小姐也病了,您愛女心切,才一時犯了糊塗!”師爺忖着,“小姐花容月貌,性情溫婉柔弱,又知書識禮,國師見了,想來也會體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