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侍奉
沈芊君的步子一緊,忙笑盈盈轉身,看着高冉昊避開身邊隨從,只帶了楊明安隨同。
“沒想到朕竟能得皇后如此垂憐。皇后肯紆尊降貴,先是裝病,而後流言,你又何苦如此婉轉,直接和朕說不就好了?”高冉昊嘆氣道,與沈芊君保持着幾步的距離。
沈芊君但笑不語,直到高冉昊站久了覺得姿勢僵硬了,她才悠然開口,“臣妾日日在那長門宮中,哪能得見天顏,又覓不得司馬相如那樣的驚世才子,就只好自力更生了,將司馬相如那一份也做足了些。”
“呵,皇后與阿嬌隨都有絕世容顏,可阿嬌哪裏及得上皇後半分,單單皇后的七竅玲瓏心便勝算幾分。”高冉昊笑盈盈道,並看不出他此話究竟是褒是貶。
沈芊君臉部的笑容維持地有些僵硬,她抬頭便撞上高冉昊探究的眼神,立即想結束這帝后之間詭異的對話,於是道,“皇上謬讚了,臣妾實為惶恐。”
“皇后也會惶恐?”誰知這句話不但沒很好打斷高冉昊的興趣,反而從他一抖的眉頭中看出幾分喜色,“朕還以為皇后雖刀林箭雨而不懼呢。”
“刀林箭雨怎及得上萬歲天威,在臣妾眼裏,萬歲可比刀林箭雨厲害百倍。”沈芊君收起眼眸,恭敬地站直了身子,挪了挪步子想告退。
高冉昊似乎看出了沈芊君的不耐,臉上拂過一絲令人察覺不到的神采,轉而他又往石階的右方而去,和沈芊君回去的方向正好成直角,“朕還有公務,皇后清閑,回去歇息吧。”
“清閑?可不會呢,臣妾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月三次的侍寢機會,可得好好學學怎麼泡一壺好茶,弄一個好看的髮髻,亦或是去內務府親自走一遭,讓他們趕製幾件新衣,坤寧宮的那些盆栽也該換了,不然寒磣了皇上可不好。”見高冉昊轉身要走,沈芊君忽然喋喋不休起來,那雙美眸彎成一條線,視線卻一直在注視着高冉昊此刻的反應。
高冉昊嘴角微微一勾,點了點頭,“好。”
“那臣妾恭送皇上,日後臣妾不必再夜夜空枕,獨數殘漏了,臣妾福分不小,告退。”
高冉昊原本只微微勾起的唇角此刻忽然笑地燦爛,“朕又何嘗不是猶恐相逢如夢?皇后免禮。”說畢,抬步便下了石階。
宮牆轉角,一身雪色蝶案長裙的淑妃正好走出,她看了眼游廊里的沈芊君,轉而挽上了高冉昊的胳膊,小心掏出帕子,給高冉昊擦拭。“昊哥哥。”
沈芊君聽地真切,也看得到淑妃眼中的敵意。呵呵,蕭雨,你的嫉妒心還真是強,高冉昊和自己只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就能讓你如此?若是你知道我日後每月都能侍奉皇上三次,會不會氣死?
心雖是這麼想的,可是不知為何,沈芊君那蝶翼般的美眸卻忽然垂下,看到淑妃拿帕子為高冉昊拭汗的時候,她的心卻覺得酸酸的。
“小姐啊,方才我都為你捏把汗,你怎麼能句句都與皇上較勁呢?”走出慈寧宮回到坤寧宮,扇碧這才敢開口,有些為自家小姐叫屈,小姐個性就是要強,連皇上也不例外。
“我哪裏與他較勁了,是他處處與我較勁。好啊,扇碧,你這個丫頭怎麼胳膊肘老往外拐。得了得了,今日你家小姐我心情好,吩咐人把院子的盆栽都換了吧,這都開春了,怎麼還擺着這些臘梅。景仁宮那邊桃花都開了。”
沈芊君這話完全沒有吐酸水的意思,可是說出來就好像是她在嫉妒皇上特地給淑妃挑工匠研製培育桃花早開這事。話剛說出口,沈芊君就巴不得張嘴,嘿嘿一笑,推着扇碧出去,“去吧,去換了。”
“小姐啊,我們才剛回來,你好歹讓我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再去啊。”扇碧被推出去又厚臉皮擠了進來,沈芊君怒了努鼻子,坐到茶桌邊,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先遞給了扇碧。
“謝謝小姐。”扇碧笑眯着眼睛便咕咚把茶喝乾了,沈芊君搖了搖頭,拿起茶杯也自顧自喝了起來,“好了,一杯茶總該堵住你的嘴了吧,別發牢騷了,去內務府跟那幫奴才們說一說。”
“是,我的皇後娘娘。”扇碧做了個鬼臉便逃一般跳了出去。
沈芊君搖搖頭,抱了個暖爐貓上了暖榻。七年前,當她因為出警抓強盜而出車禍,卻不想竟然莫名魂穿到了現在這個主人的身體內,並從此代替了這具身體的主人。七年的生活,讓她早已習慣了自己沈家小姐,相國千金的身份。
打了打哈欠,抱着暖爐的沈芊君緩緩進入了夢鄉。
每一個女孩子,在年輕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人吧,他的身影曾經落到眼裏,於是就再也忘不掉,想起他會有一絲帶着酸澀的甜蜜。很多年後坐在花架下小憩,還會夢到他,音容如昨,在早已模糊了的背景中微笑,恍如初見那日。
沈芊君也曾夢到過那個人,在極其黝黑陰寒的夜裏,會夢到那個在江南的秋風中向她展開笑容的年輕人,可是睜開眼,視野里只剩坤寧宮後殿永恆的空曠肅穆的佈景,沉在黑暗中,顯得尤其猙獰。
每當此時,沈芊君都會嚇得出一身冷汗,在她每次想要看清楚那個年輕人的容顏時,她都會忽然從夢中驚醒,似乎那個夢很不好,似乎再夢下去,她便會失去那個少年。
這種感覺不好,每當沈芊君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她都會心驚,這名少年是不是和這身體主人有着什麼難解之緣?
連續打了幾個哈欠,沈芊君摸了摸鼻子,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榻上睡著了,她還沒得及收拾好情緒,扇碧忽然興高采烈地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進來,道,“小姐,方才皇上身邊的楊公公來傳話,說今日皇上翻了您的綠頭牌。皇上還說天冷,特地吩咐了御膳房給你送了這碗川貝雪梨豬肺湯。”
“翻綠頭牌?”沈芊君立即從床榻上跳下,幾乎是扯起了嗓子問着,“今日不是十六嗎?”
“小姐,初一、十五、三十,那是皇上來坤寧宮留宿,如今皇上是說明了讓您去養心殿侍寢。”扇碧難掩臉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