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仙
事實證明,江羅的轉學過程遠遠沒有顏寧說的那麼簡單。顏寧讀的是在A城也首屈一指的私立學校,入學的門檻從來都是高不可攀,哪怕有顏總的面子代為關說,學校都不肯太降低了身份,堅持要求半路插隊的學生過一道摸底測試。如果測試不合格,那麼再大的面子也只能另請高就。
而當江羅看到那個測試的樣題時,整個人幾乎沒有反應過來了。他反覆掃了幾遍,簡直要懷疑自己前幾年都是讀的假書:
“我一道也不會啊。”
“沒有關係。”他看到顏寧神態不變,似乎是早就有所預料,胸有成竹:“這種學校的測驗一般都不簡單,如果不是提前學習的話很難跟上進度,你看不懂其實很正常。但正路不通也可以劍走偏鋒,你再仔細看看這張卷子。”
江羅再仔細看了看那張密密麻麻的試卷,然後頗為驚奇的發現,這張卷子裏好像有一大半都是選擇題。
難道是想靠概率和運氣混上學校?可一般的學生都應該有這種常識吧,雖然老師總是怒噴說按幾率哪怕純粹文盲的白痴亂選也能猜中四分之一的分數,但當真的學了一點東西的考生們遇到不知所措的試題時結果卻往往比四分之一悲慘不知多少。換而言之知識這種東西在選擇題的運氣上是絕對的負數選項,如果真的能靠着運氣和蒙題通過摸底測試,那江羅適合的職位就應該是遊戲卡片代抽。
“……我做選擇題手氣很差的。”江羅決定提醒顏寧。
但顏寧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是看了江羅一眼,然後從一旁的書包里摸出了一張白紙和一支筆。
“知道什麼叫筆仙嗎?”
介紹筆仙的電影小說汗牛充棟,哪怕不知道也能從任何一本恐怖小說里找出完整步驟。但就和前十幾次的異變一樣,在完整的重複了書上的步驟后,他們迅速迎來的卻是完全和描寫不同的反應——往往小說寫到步驟完畢準備召喚,都會頗有技巧的宕開一筆,描寫描寫周圍氣氛和眾人反應,稍等片刻讓讀者積累情緒,筆仙常常是姍姍來遲。而江羅和顏寧召喚的那一位則明顯沒有這麼龜毛,幾乎就是在他們念完咒語的一瞬間,兩隻左手握着的鉛筆就開始大力顫抖了,就好像有另一隻無形的手在用力。
於是江羅開始招呼。
“筆仙啊筆仙,若要與我結緣,請在紙上畫圈。”
那隻鉛筆往左一拐,畫了一個妥帖無比的正圓。
於是江羅進入正題。
“筆仙啊筆仙,若與我有緣,就請把下個星期摸底考試的答案告訴我吧!”
然後他一臉期待的看着手中那支紅色鉛筆。
這一次鉛筆沉默了很長時間,正當江羅準備開口再問的時候,忽然間手上莫名一涼,而後手指縫中竟然漸漸的滲出了鮮紅的液體。他下意識想鬆手看看情況,卻沒想到手掌中又冷又黏,那支鉛筆竟然好像粘在了手上。
對面顏寧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鉛筆一眼,然後端起了旁邊的柚子汽水,從鉛筆桿上直接淋了下去。
鮮血剎那間全部不見了蹤影,他們隱約還聽到了空氣中一聲嘶啞的慘叫。
“現在什麼東西都能出來招搖撞騙了。”顏寧很平靜地摸出了另一支筆,“我們試試其他的吧。”
總而言之,在浪費了二十多支鉛筆和幾大瓶柚子汽水后,江羅終於在考場上應付完了試卷,然後在當天下午就被叫到了學生處辦公室。
“恭喜你江同學,你完全合格。”那個體重似乎已經與身高平齊的教導處主任開門見山:“你的試卷做的很好。但我要問一句,你之前真的沒有參加過什麼智力培訓嗎?”
江羅很誠實:“沒有。”
水桶一樣的教導主任非常驚奇:“沒有?我們這個卷子是用國家少年班的題庫改編的,一般來說沒有相關培訓連一半的分數都拿不到。從我們學校允許轉學到現在,這個卷子一共就用了一百多次,平均分也只有三十幾分,而你這一次就考了七十八分,建校從來沒有過這麼高的分數……能不能告訴老師,你之前是怎麼學習的?”
江羅立刻就愣住了。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在考試前一天顏寧似乎囑咐過他要控制一下分數。但鑒於他們雙方都對之前轉學的情況一頭霧水,最後控制不控制顯然無從談起。現在一不小心就搞了個建校以來的特大新聞出來,場面應該怎麼收拾?
以江羅的人生經驗而言,解決這種事情無異於再做一遍摸底試卷,正當他仔細考慮能不能推脫到運氣上面的時候,後面的一個聲音及時救了他的場:
“江羅一直都很努力,前幾天我和他一起學習過,完全知道他有多勤奮。”他背後顏寧推門而入,自然而然的插入談話:“為了這場考試江羅準備了很久了,鉛筆都用了二十多支。”
教導處主任的神態立刻變為了驚訝:“這麼刻苦?現在這麼勤奮的學生真的不多了,江同學你這麼努力很難得啊!你當真用了二十幾隻鉛筆?”
江羅:“……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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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顏寧在辦公室里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釋,江羅從此在他新到的班上多了個努力型學霸的人設——畢竟用禿二十幾隻鉛筆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不過無論對於班上什麼學生來說,一個靠勤奮努力來博取成績的同學都顯然並不值得過度注意,僅僅在他開學的第一天,江羅班上的那些糾結了小團體的權貴子弟就給他下了定論:不過只是書獃子和學霸,大概是顏寧為將來繼承公司時預備的跟班。
這所A市頂尖的私立學校里多的是公子小姐,但同樣也有為數甚多的一般學生,其中的大部分就是預先被挑中來為少爺們的未來事業服務的侍讀一類。正因如此,江羅的身份在他的同學看來就不足為奇。甚至在某些同樣命運的跟班看來,他能被A市勢力首屈一指的顏家挑中已經能算是了不起的福分,更何況顏寧來探望江羅的次數實在頻繁,恐怕將來真的是太子親信,前途似錦。
大概是憑藉著這種集體的錯覺,以及顏寧在學校里的某些若有若無的庇佑,江羅算是很平靜的在新學校里度過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除了定期背誦那些中二到爆的台詞咒語(特別是隨着他年齡見識的增長,那些咒語就似乎更加難以忍受)為顏寧在重要事件上提供占卜(占卜所用的巴西龜由寵物市場提供,卜辭解讀則交給了顏寧認識的一位考古學新手——他不靠譜的解讀往往驚人的準確)以外,他和顏寧之間所謂的“約定”似乎並沒有什麼影響。顏寧繼承自他父親的謹慎隨着年齡的增長已經逐漸佔了上風,當面對着江羅能力的越來越多的可能性時,他所主張的已經是研究透徹再做決定,而不是貿然探險了。
“我們之前太魯莽了。”某一天,長大了的顏寧如是警告江羅,雕塑般的面容中甚至看得出來刀鋒一樣的嚴厲,“沒有具體了解完全掌握之前,貿然使用你的能力是非常冒險的。甚至可以說使用得越多,暴露的風險和麻煩也就越大,所以我們應該修改一下原則——除非實在必要,否則盡量避免在公共場合動用能力,我最近會減少與你會面的次數,最好不要再這麼頻繁的一起行動……”
在如此警告他了之後的第二天,顏寧再次越過了走廊里圍追堵截他的女生,到了江羅的課桌面前。
“……你能去一趟太平間嗎?”
他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