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邱點酥看着木簪斷成兩節，心裏突了一下。抬頭時她的眼神發冷，面無表情，語氣不如之前譏諷但多了冰冷的寒意：“是嘛。”
惹了我邱點酥，你就要承擔起我的怒火。
謝琢玉看木簪斷裂心道可惜，再看邱點酥的模樣心裏又打起鼓來，有個念頭浮現心頭：‘她這麼喜歡我雕的簪子？’心裏升起三分喜意。
謝木蓉：“所以你要如何？不就是根木簪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會連木簪也捨不得吧？邱家什麼時候這麼小家子氣了。”
邱點酥看着她滿臉嘲弄，還有竊喜的樣子，滿心的怒火突然就不燃了。
“謝小姐這話，說的真有意思。”
“既然謝小姐覺得一根簪子沒什麼，不如把你拍下的頭面里的配簪贈予我，也算是全了謝小姐壞我木簪的歉意？”
眾人聽完紛紛同意，“是啊是啊，你賠她吧。”“不就是金簪嘛，王府千金那麼大方，謝小姐真是通達人情。”也不知是為了討邱點酥的好，還是奉承謝木蓉身後的王府。
在眾人決定輕輕掀過在她們眼中不算什麼大事的賠償之事，卻在這時插進來一個人，阻止了謝木蓉揮動的手章掌。
“三妹！”謝琢玉壓制住她，拉着她的手放下來。
謝木蓉瞪大鳳眼，驚疑：“謝琢玉？！你怎麼在這，你要幫她？你別忘了你姓謝，堂堂王府庶子竟然幫一個外人？！”
謝琢玉擋住她，攔在了她與邱點酥之間，看到邱點酥對她投來的目光，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然後想要跟邱點酥笑笑。
邱點酥沒有被謝琢玉的出現嚇到，反倒是周圍的女子因為場內突然出現了一位少年郎紛紛把沒戴上的面紗又戴了起來，互相竊竊私語，遮面交談。
邱點酥觀察了她兩眼，突然覺得似曾相識，沒等她說話，就聽眼前清秀的少年對她歉意的開口，
“邱姑娘，在下的家妹不是有意的，她年紀小不懂事。木簪損壞我可以再賠給姑娘一支，至於這頭面…”謝琢玉看了一眼托盤裏金光閃閃富貴非常也貴得嚇人的簪式花冠，心裏幽嘆。
“也是家妹魯莽，還請各位再行拍選，這麼精美的首飾也只有各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們能配得上。”
謝木蓉翻了個白眼，她扯了一把謝琢玉的窄袖，湊近說：“謝琢玉，你好啊你，竟然幫着外人？我才是你的妹妹，怎麼我就戴不得，我還是王府千金呢，她們算什麼……”
謝琢玉被她放出來的狠話扎得搞得心裏拔涼拔涼，趕緊捂住她的嘴將她帶離藏金閣，她對圍觀的人報以致歉的頷首。
到了門外，她低下頭對自己不懂事的妹妹耳語：“爭什麼爭，別忘了我們家沒錢，三百兩花出去你說要怎麼抵？”
一聽“沒錢”，處於委屈和被激怒狀態的謝木蓉可算冷靜了。她默了下來，隨着謝琢玉攬她出去的姿勢離開，下了台階后又掙了開來。
“你也別忘了，你今天在外面對別人這麼低三下四的，王府的面子都被你丟盡了，我可是要告訴父王的。”她掙開謝琢玉的臂膀，轉了半圈羅裙翩飛，嬌嬌玉人昂首站定在藏金閣門前。
謝琢玉踏在石階上啞然，她無奈地看向自己同父異母的庶妹，道：“三妹，你拿了府里的錢出來，就不怕父王怪罪？”她那個老頑固的王爺爹，也喜歡拿錢買些沒用的古董故作風雅，如果被他發現府里有奇怪的支出，就算是從小被寵的謝木蓉也難逃其咎。
謝木蓉一挺胸脯，身後的丫鬟茉莉三步並兩步走到她身邊恭敬的給她扶手。
“父王他那麼寵我，一百多兩銀子算什麼？”大不了她不告狀了，謝琢玉也不會多事去說她的事。
謝琢玉說不過她，只得目送她傲然擺首的走遠。
身後的藏金閣徐徐然恢復了原本的喧嚷，唯有藏金閣的掌柜和邱點酥來到了外面。
邱點酥目睹了謝木蓉和謝琢玉兩人的對話，她在掌柜說話前率先開口：“你是謝木蓉的兄長？”
謝琢玉轉過身來，再看邱點酥的樣貌和穿着，她在心裏評價：‘淡掃娥眉、眼若花紅'。“是，在下是宣城城東王府的二子，也是木蓉的二哥。邱姑娘你……”
她欲言又止和“鬼鬼祟祟”的模樣讓邱點酥眉心一皺，“你是……”她總覺得眼前的少年人眼熟，但卻臨門一腳就是想不起來。
掌柜將她二人左右看看，出言打破了平靜，他陪着笑道：“二位都是城中有身世顯赫和名聲響亮的公子小姐，今日的藏金閣有兩位的到來真是蓬蓽生輝啊。”
可不是嘛，一個家財萬貫少有的財大氣粗，一個出身王爺府卻窮困潦倒。今日一看，市井的小道消息誠不欺我。
謝琢玉對他揖禮，“掌柜的說笑了。”
邱點酥不可置否。
藏金閣掌柜擺擺手，肥碩的腹部晃了一晃，他道明來意：“今日王府千金在我閣中拍了一套頭面，這價格嘛~”他豎起三根指頭，然後在二人的眼前晃了晃。
謝琢玉右眼皮突地跳了起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邱點酥毫不意外這失財如命的商人會來追究後事，只是這人……她看向謝琢玉，看到她苦着的一張臉，心情突然就好了。
她別有興緻的靜立在一旁，連喜歡的首飾也不去看了，身邊的春紅和柳綠將她斷裂的木簪拾起來用手帕包好。
“啊，今天都是家妹不懂事年紀小，這頭面的事就作罷吧。”謝琢玉打着商量，心裏不知道罵了敗家子謝木蓉多少次，一個二個的都給她找事做！
藏金閣掌柜呵呵一笑，負起了一隻手作端持狀。謝琢玉從他這樣子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看這中年胖子不順眼了，因為他眼裏明晃晃的鄙夷。
呸，不就是頭面嘛，做工那麼差！賣那麼貴！
果不其然她就聽到胖掌柜說：“藏金閣內價高者得，拍下就要買。謝公子這麼做難免惹人猜疑，王爺府連套頭面都要虛我這一回，對王府的名聲不好吧？”
謝琢玉敢肯定這胖子鐵定是在威脅她，但她也只能打着哈哈說：“怎麼會？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掌柜的不會放在心上了吧哈哈哈。”
邱點酥看出了掌柜的咄咄逼人和勢在必得，也將謝琢玉的窘迫和額上青經看了個明白，她笑了起來，少女的爽朗笑聲打破了二人的暗中擠兌。
掌柜一聽，想到方才邱點酥幫他抬價就認為邱點酥會站在自己這邊，“不知邱小姐有何高見？”
謝琢玉站直身體，深呼了一口氣，暗道這嘴刁又厲害的小娘子不要又瞎說什麼，不然這三百兩銀子怕是難了。
邱點酥輕笑，眼睛微微眯起來，頗有所指地說：“謝公子說要陪我簪子，你要如何賠？還有掌柜的頭面，可是謝小姐買下來的，你如今反悔了是否不好？”
她記起來了，這窘迫卻故作謙遜的少年不就是昨日偷看她洗澡的流氓嗎？剛好，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謝琢玉一聽，心裏不說失望是假的。這邱點酥怎麼睜着眼睛說瞎話，這套頭面根本不值三百兩，謝木蓉出的一百五十兩已是極限，卻被她生生抬了一倍。
是她看錯她了，原想是位妙人，沒想到卻是這麼重利的女子。
謝琢玉平復內心的失落，對掌柜道：“邱姑娘說的對，木蓉既然買下了琉璃翠頭面那便是了。謝王府的人做事說了就算數，你將頭面打包好送到王府上，與管家道明來意他會將錢給你。”
她沒怎麼猶豫就下了決定，掌柜樂得滿臉菊花地誇她“一言九鼎，大方至極”。謝琢玉不想聽這些恭維的話，她準備離開。
邱點酥看她利落轉身，連一個眼神也沒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怎的想要喊住她。
卻看謝琢玉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
謝琢玉心心念念怡春閣旁邊的鋪子，她在心裏合計着要不還是把鋪子的事先擱置，之後再做打算。
無意觸碰到懷中的方物，恍然自己還沒將盒子送出去。
她心一橫，從懷裏掏出了木簪盒子。在眾人都不明所以的狀況下一把塞到了邱點酥的手裏，她飛快說著：“送你的。”
“看你昨天喜歡桃花簪的樣子，我就拿了一支香木的給你。你喜歡就戴戴看，不喜歡就扔了吧。”
邱點酥握住手心的方盒，木質堅硬卻溫，男子掰着她手背的手燙得嚇人。兩人接觸的肌膚不經讓她渾身也隨着熱起來，酥酥痒痒，心裏沖衝撞撞道不明。
“你——”
謝琢玉沒看她，塞了盒子轉身就走。
她越走越快，接着又慢了下來，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抬頭仰面望天。
她瀟洒的與後方的邱點酥擺手：“今日之事，以木簪相抵，還請邱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少年煥發神采，身板也直了起來。燁燁立立，灼灼其華；青衫攏袖，玉竹初長成。
邱點酥驀然回神，她呼喊少年：“你叫謝琢玉不是？別忘了，你還欠着我呢！我還記着你的！”
春紅、柳綠互相對視，瞳孔驚訝：小姐這是？
謝琢玉頎長消瘦的身板一僵，她表情扭曲的轉過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