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大結局(下)
我目送着人群走向英烈廳。
我看到孫小武癱軟在地、痛哭流涕,也看到宋豪流着淚集合隊伍,喊着要送段弘毅最後一程……
“陳鋒……”
殷詩晴哭着走到近前,擦着我的眼淚。
我擁着她,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殷詩晴也沒有再說什麼,哪怕是一句安慰。
入夜,其他分隊的指戰員、老班長們,紛紛來到英烈廳送別段弘毅。
我看着他們流淚,掩面低泣。我多希望誰能罵我幾句,要麼打我一頓就好,我覺得會讓我好受一些。
一架直升機緩緩地降落在機場,警衛跑進來和主持追悼會的李京熠耳語幾句。
我看向李京熠,後者走到我近前,說道:“他父親來了,要不你……”
“我去門口迎接。”
“啊?”李京熠驚訝的看着我。
殷詩晴抓着我的胳膊說道:“我覺得你太累了,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吧。”
我沒有回答,徑直的走出英烈廳,站在禮堂門口,不放心的李京熠和殷詩晴跟了出來。
很快,段昌軍在古鴻志和陸國華的陪同下走向禮堂,在他身後的那名女上尉,我也認得,是段弘毅的女朋友韓菲。
我們三人敬禮,段昌軍站定看着我。
“你們站在這幹什麼?陳鋒,去休息!”古鴻志說這話時,拚命的使眼色。
段昌軍瞪了古鴻志一眼,看着我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親口對您說一句對不起,我沒能把他安全的帶回來。”
“為什麼和我說對不起?就因為我是將軍?”段昌軍冷聲問道。
“不,因為您是他的父親。”
段昌軍沉默了許久,說道:“你這麼說,就說明這事兒不怪你,你是出色的指戰員,這是一場意外,是軍人的榮耀。我為他而感到自豪,他不愧是段家的後代,不愧是我段昌軍的兒子。”
“是!”
“啪!”
段昌軍甩手就是一巴掌,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常服帽子飛出去很遠。
“首-長!”眾人既驚訝又不解的看着段昌軍。
我站直身子,眼淚在打轉。
段昌軍看着我,沉聲說道:“剛才這段話,是將軍說的。而這一巴掌,是父親打的。”
說完,段昌軍繞過我走向英烈廳。
古鴻志瞪着殷詩晴,呵斥道:“你怎麼回事?帶他回去!”
“是!”
“陳鋒,回去了……”
我無法壓抑情緒的翻湧,彷彿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在悲痛,令我站立不住、痛哭流涕。
“晴姐……晴姐!”
“我在呢!”殷詩晴哭着,拚命的扶着我。
“我疼啊!”
我捲縮着,明明是臉被打了,卻拚命的捂着胸口……
……
我暈倒了。
旁人說我的是悲痛欲絕,殷詩晴說我是因為好久沒吃飯了。
我醒來時,追悼會正式開始了。我沒有勇氣去聽古鴻志追悼詞,而是和宋豪回宿舍收拾段弘毅的遺物。
都是貼身物品,有的要交予家屬,有的要葬在烈士陵園。
獵人學校時,凱文送給我一塊戰術手錶,段弘毅喜愛的不得了,這次我選擇送給你。
我們都去送段弘毅離開,在家屬上車前,我將段弘毅柜子裏的遺書交給了韓菲。
“這是你的,另外一封,也麻煩你轉交給首-長。”
韓菲用臂彎上黑色孝帶擦乾眼淚,拿着遺書笑道:“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嫁給他。是我世俗了,任性了。”
“他一定覺得慶幸,沒有耽誤你一輩子。”
“他太自以為是了,他這樣,就不耽誤我一輩子了嗎?”
“韓菲。”
我攔住上車的韓菲,卻不想她又說道:“好在,一輩子沒那麼長。”
回去的路上,殷詩晴一直都在勸慰我。
“晴姐,我忽然開始敬佩李乘風了,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是能少很多痛苦?至少在面對死亡時,沒那麼多顧忌。”
“你後悔和我結婚了?”
“當然不是。”
“我是說,如果段弘毅在天上聽到了韓菲這句話,該有多痛苦?死亡對於死者本身並非不幸,對活着的人才是不幸。”
作為特種兵,我們都有面對死亡的勇氣。
我相信段弘毅在面對死亡時,根本沒考慮那麼多,不是他不肯考慮,而是他強迫自己不考慮。
可他的犧牲,讓多少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又怎能不想到自己呢?
殷詩晴挽着我的手臂,輕聲說道:“正因如此,當代烈士才更應該受尊重,尤其是段弘毅這樣身世顯赫、生活優渥的人。”
“怎麼說?”
“如果敵人侵略祖國,殺害你的家人,你會怎麼選?”
“參軍報國,讓敵人付出代價。”
“所以啊,這或多或少都帶有私人色彩,我不是說這樣的人不崇高,我只是想說,生活優渥的當代烈士,他們的理想更加崇高。大部分人都有愛國熱情,可真的願意拋下一切,慷慨赴死的,又有多少呢?”
“你說的對。”
我望着天邊的雲朵,笑着說道:“再見,兄弟。”
……
我想給殷詩晴一個交代,儘早完婚。
但殷詩晴也看出了我的言不由衷,她主動說:段弘毅剛剛犧牲,以後再說。
我默然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因為上級又安排了任務。
回國后不到兩周,我帶着猛虎突擊隊,參加由戰區針對血蜘蛛的圍剿行動,有特警和武警參加。
東征西討,其中我們猛虎突擊隊就經歷了六次實戰,都是城市反恐和邊境圍剿,血蜘蛛已經垮台,但敵人還是負隅頑抗,孫小武、劉子揚等人受傷住院。
但也有好消息,李乘風歸隊了,還提交了戀愛報告,孫雨諾陪護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其實李乘風沒好利索,提前歸隊,是為了我。
年度表彰大會上,猛虎突擊隊被評為年度最佳分隊,屆時,猛虎分隊霸佔七年已久的王座易主。
我因破網行動而被授予個人二等功,還有國際刑警的書面嘉獎。後續國內的圍剿行動,也授予了個人三等功。
領獎發言后,主持的幹事示意我留步,把古鴻志請上台。
古鴻志沖我笑了笑,拿出文件宣讀道:“根據戰區關於優秀人才的嘉獎辦法和綱領,東北猛虎特種大隊上尉陳鋒,特授予‘兵王’稱號!此令,北部戰區政-治部。”
場下掌聲雷動,而我整個人是懵的。
“李乘風!”
“到!”
“按照規定,你只能留存證書,獎盃和勳章,都將交予新兵王!”
“是!”
“上台!”
李乘風拖着還未康復的身體,不自然的走上台,他手裏的獎盃和勳章,距離我越來越近。
“請交接!”
我敬禮,李乘風走到我近前,為我佩戴勳章,又將沉甸甸的兵王獎盃,交到我的手裏。
“中隊長。”
“拿着!”
李乘風看着我,說道:“陳鋒,經歷了這麼多,你應該明白,這不是榮耀,是使命和責任。”
“可……”
“你是我的兵嗎?”
“當然是!”
“那我不算丟人,或者說,我願意丟這個人!”
李乘風看着我,笑道:“我打不動了,也不想折騰了。謝謝你的努力,讓我可以卸下擔子,去享受生活。接下來的日子,我發揮餘熱,你勇往直前。”
“非我所願。”
“名副其實。”
閃光燈記錄下這一開創歷史的時刻。
我能感受到李乘風複雜的情緒,欣慰和失落混雜其中,無法言喻。
古鴻志將證書頒發給我,鼓掌道:“下面,有請我們的新兵王講話!”
我走到話筒前,沉默了許久說道:“我的心情很複雜,我想到了214犧牲的邊防戰士,想到了陶宇,想到了段弘毅……他們都是兵王。”
“我願意承擔這份責任,勇敢的走下去!”
掌聲雷動,但我卻忽然覺得肩膀沉甸甸的,壓得我無法欣喜,卻也無法感傷。
翌日,軍網首頁就是我的新聞,龔曉宇、袁英、吳天等人,都發來賀電。
令我驚訝的,是還在南部戰區醫院療養的任鵬飛,也打來了電話。
得知他傷勢無礙后,我問道:“你的妻子安穎,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我打算去軍校完成博士學位,照顧孩子,也是等她。”
“為什麼不留在南國利劍,等待救援她的任務呢?”
“這是執念。”
“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
“我堅信她還活着,我永遠等她。”
任鵬飛沉默了一會兒,問:“陳鋒,你知道兵王意味着什麼嗎?”
“我剛授予稱號,怎能理解透徹呢。”
任鵬飛:“其實,我們只是士兵中的王者,永遠成不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將軍,但我們一定是保衛祖國最堅強的基石。我們會被超越,但永遠不會倒下。”
……
時光荏苒。
三月初,我接到了上級命令,擔任精銳分隊選拔的總教官,組建猛虎突擊隊第三支小隊。
從軍校歸來的王子棟,擔任新C隊的隊長。
B隊由蔣文明擔任隊長,A隊的宋豪扶正。
與此同時,我收到了國防大學研究生院的邀請,將就讀作戰指揮學碩士學位,9月份入學,剛好選拔完成。
這是國內最頂尖的軍校,不是一般人能就讀的,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拒絕,何況殷詩晴極力贊同。
能夠受到邀請,原因有很多。我本科畢業、連級軍官滿兩年、外軍學習經驗、兵王稱號。最關鍵的是,段昌軍在其中說了不少好話。
我很想感謝他,卻始終不敢登門。
學制2年半,殷詩晴便也提交了調動申請,攻讀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博士,她其實想考北京大學的心理學,但覺得考不上。
她這麼選擇,其實是想離我近一些。
我走後,將由晉陞少校的張澤,擔任猛虎突擊隊的分隊長,繼上次搶了我的猛虎C組,他又撿了便宜。
離開前夕,我和殷詩晴在東北虎完婚。
本來想勸說李乘風和孫雨諾,和我們一起舉辦婚禮,但他們想再享受戀愛。
還有孫小武,這小子在住院期間,居然和陪護的衛生隊秦婷產生情愫,關係瞬間升溫。
孫小武不再渾渾噩噩,他的目標是一級軍士長,好配得上身為軍官的秦婷,對於孫雨諾,他充滿了祝福。
因為時間充裕,在東北虎舉辦完婚禮后,我和殷詩晴回雙方老家舉辦親友宴。
然而,回到我的老家時,我收到一封信。
打開后,是一張賀卡。
一張令我毛骨悚然的賀卡。
賀卡上,熟悉的雋體英文寫道:“新婚快樂!”
署名: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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