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倖存偏差【1】
看着眼前這塊巨型菱形冰石,王恕試着打了個響指,“嘭~”一聲蒙響自冰石內部傳來,便再也無任何動靜。他可以感受到雷納爾還活着,但卻已是一個把自己禁錮住的活死人。
適才王恕找到了鼠王的真身後,一股冰徹心扉的寒意自抓手雷納爾的手部傳來,虧得王恕反應快,及時用丟開,不然當場便要被侵蝕而上的寒勁凍成一具冰雕。
之後那些數十萬鼠兵似融化般,竟真真化作了海水,匯聚成海,像雷納爾奔騰而來。
同時,一股泉涌自雷納爾腳下騰起,鼠潮化作的海水與之匯合后,更是助長氣勢,最後匯成了百丈高的浪頭,層層疊疊,幾欲掀到方舟之上,攬向那當空的靜月。
正當王恕等人以為這滔天巨浪即將拍下,性命危在旦夕、已然做好迎擊的準備之時,“崩崩崩”巨浪自頂端開始,以雷納爾為中心,整片鼠族形成的浪潮頃刻間被完全冰封,一直綿延數千里,世界彷彿在此刻靜止。
慘白的巨浪在月輝下透出一股沉沉死氣,巨浪之巔,雷納爾靜靜站在一個冰石之中,抬着頭,挑釁地看着天空中的靜月。
王恕飄到冰石正前方,看着雷納爾,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剛才雷納爾不是已經勝券在握了么?那巨浪拍下,眾人應該已無生計,為何他還要這般自殘啊?
天蓬飛到他身邊,看了眼雷納爾,有看到了王恕不解的表情,嘆氣道,
“沒想到人界對於元氣的運用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雷納爾的分身竟然不能將焚心咒帶出,
那麼從他吸收張雲的那刻起,便已經是輸了。
魔界不容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別人手中。”
王恕撓撓頭,尷尬地說道,“這樣啊…”
王恕決定暫時還不是要將焚心咒的原本的用途說出來比較好…
真真是萬惡淫為首啊…
這個咒啊...還有一個更加完全的版本...
不過這鼠王機關算盡,最終還不是落得跟那些身陷囹圄的女人一樣境地,想想也是挺凄涼的。
不過王恕倒並不是不能理解他,就算最後他將巨浪拍下又如何呢?王恕身死,然後焚心咒發動帶走鼠王?
堂堂鼠王,怎可敗得如此憋屈?就算他找了個方法把王恕禁錮又如何?這種恥辱會如一根心頭的刺一般跟着他一生。
於是便不如保持自己自強時候的樣子,展示於眾人面前。就像現在,你知道他還活着,但是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些冰燒不化,炸不爛,沒有絲毫寒氣泄露出來,如果用手去碰觸這些冰浪,寒氣會在一瞬間凍傷你的皮膚,時間再久些,整個人就會變成一個冰雕。
還有什麼比這更合適的【敗北】嗎?
“不過前輩啊…你說如果我把焚心咒的的法子在魔界傳遞開來,那你們的秩序可就要亂咯~這個可比位階方便多了,根本不用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屈服”王恕得意地說道。
“哼,你以為我們魔族是什麼?像你這種不尊重生命的行為…呃…
還挺好使的…“
天蓬越說越沒氣,不禁猛地甩了甩頭,強硬道,“但、但是,就像這雷納爾,寧願將自己如禁錮,失去自由也不願臣服一樣,你以後,永遠也不會有真正的手下!自己也永遠不會是個意志堅定的強者!”
王恕聽后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說道,“嘿嘿,也不盡然。‘橘生淮南則為橘’,是【魔界因為有這個位階的存在,所以魔族都是些意志勝於一切的狂徒】,還是【因為魔族都是重意志的人,千萬年來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銘刻進靈魂的位階】?
且不說是那種情況,【意志不輸】就真的是正確的么?
前輩啊,我們那邊也有‘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些個有趣故事呢…
所以你看呀,這些故事啊...一旦脫離了【環境】,便不分對錯,沒有善惡,卻有一點是相同的。
不論是什麼樣的世界,最終都會導致了一種畸形的結構:【那些適應了世界的、數量較少的強者掌控着數量更加龐大的弱者】
那麼你就會問,為什麼呢?
然後你就會去翻古籍、查資料、遊歷四方,林林總總、看了大半個世界。
最後你發現,那些個原則啊、環境啊之類的,其實都在講一件事---【倖存者偏差】。
那些適應環境活下來的【倖存者】們之所以活下來,並不是那些他們一直在告訴你的東西,比如要【堅強】、【勇敢】、【不屈】、【仁義】等等等,
你是需要花一些努力去變成那個樣子,但是最終卻並不一定能成為那些倖存者。
真正有意義的,是更多更多的,那些一路抗爭,沒能走到最後的那些傢伙,他們沒有機會來告訴你,如果你像他們那樣,你就會同他們一樣活不下去。
他們和那些成功者一樣【堅強】、【勇敢】、【不屈】、【仁義】...但是他們卻失敗了。
然而他們是失敗者啊,只有【倖存者】才能說話。
所以我們便永遠無法知道如何變成【倖存者】,或者說,變成可以同【倖存者】競爭的存在。”
頓了頓,王恕見天蓬不置可否,便用手指了指腳下的海浪,繼續道,“嗯...這麼說似乎很難理解,那麼前輩啊,如果你是下頭這些鼠潮,你會對自己說什麼呢?”
雷納爾承認自己失敗的同時,還不忘拉上小弟。這些鼠軍不假思索地,幾乎是出於本能地選擇了和它們的父親共赴黃泉,化作這天地間永恆的風景。
這件事本身在王恕看來便是一件無比荒謬或者不公的事情。
天蓬先是愣了愣,然後不假思索地說道,“雷納爾雖然失敗了,但是它們卻還有餘力一戰,不應隨雷納爾一起。”
王恕笑笑,“你看啊,你還是在用一個【倖存者】的姿態在說著不痛不癢的話啊,生來鼠軍,除了成為雷納爾的棋子,還有其他選擇嗎?即便他們死了,也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
甚至,即便他們團結在了一起,最終也不過是會在雷納爾一個念想、一道命令下成為一具具枯骨而已。
且不論這些鼠輩連自己生存的目的是什麼都沒個大致的概念,又怎麼可能有那種【倖存者】才會有的思維?
我啊...如果是他們的話,就一定會勸別人,【下輩子投胎的時候眼睛睜睜大,千萬不要再當個鼠軍了】”
天蓬聽后憤憤地說道,“你這人怎麼一點氣節都沒有!你不反抗下怎麼知道沒可能!?”
王恕卻依舊笑着回道,“因為對於一些人來說,【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光是【活着】便已經用去了全部精力。
猜猜他們唯一絕對擁有的是什麼?
不是你那可笑的【自由】,而恰恰是【死亡】啊...
【一個人可以在任何他自己願意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這才是一個人最大的【依仗】,唯有這樣,生命才變得可以承受。【2】
而不是為了你那所謂的【自由】把自己【死亡】的機會交與他人手中。”
天蓬越聽越氣,卻又一時間無法辯駁,只得漲紅了臉,憋出了一句,“你、你你這是歪理!”
王恕搖搖頭,不置可否,這個問題本就見仁見智,個人所觀察的角度不同罷了。
【1】倖存者偏差:emmm...最著名的應該是二戰時飛機的例子吧,那些能夠成功執行完任務並返回的轟炸機,機翼中彈較多,那麼就應該加固機翼來增加存活率?其實應該加固的是機翼外的地方,如機身、發動機等部位,因為沒回來的飛機,都是中了這些地方才墜毀的。
【2】齊奧朗認為自殺的念頭是自然的、健康的,對存在的強烈渴望才是一種嚴重的缺陷。他甚至將自殺視為能保證人活下去的唯一想法,因為“自殺讓我明白,我可以再我願意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這令生命變得可以承受,而不是毀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