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相逢
“你……是什麼人！？”青衣人被那股無形的重壓摧殘得幾乎傾倒在地，但依舊穩住手中沉重的長劍，顫抖地指向那個信步走過來的白髮男子。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白髮男子步履輕緩，語氣寧靜，數點幽焰燭的光芒懸浮在他的背後，宛若一隻只邪惡的眼睛一般，“死人知道的東西再多也沒用。”
話音剛落，青衣人身上的重壓再度上漲數分，直接壓得他硬生生地跪倒在地，整雙腿和膝蓋都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
然而，青衣人周圍的環境看起來依舊正常，沒有發生任何可怕的異變。
經過與靈儀風侯的艱苦一戰，秦九龍的引力異能又強悍了數分，可以將無法想像的重壓直接作用到目標身上，而不波及旁邊的其他事物。
他緩緩地走到青衣人面前，神色冷漠無情，但視線卻若有若無地飄向其他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青衣人緊咬牙關，雙眼血紅，風元素在他的周圍瘋狂地涌動着，卻始終難以抗衡那股無與倫比的巨力。
“還不出來么？”秦九龍微微皺眉，浩瀚的精神力已經在平嵐台附近掃蕩了幾回，卻依舊沒有發現那個人的蹤跡。
他早已歷經心魔三劫，精神力之強足可以將七星階之上的強者找出來，怎麼可能發現不了那個人的存在？
他不相信。
秦九龍的視線微微下移，最終落在了依舊堅持着的青衣人身上——可憐的人，估計還沒有發覺，自己被當成了一枚棋子了吧？
施加的引力再度暴漲數分，周圍的空氣彷彿忽然之間活了過來，都開始瘋狂地朝着青衣人擠壓起來。與此同時，青衣人終於是堅持不住，於是全身都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清脆的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夾雜着痛苦萬分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以秦九龍現在的境界，催發到極致的引力，足可以毀滅七星階之下的任何人。面前的青衣人現在還活着，只是因為他還不想嚇到自己真正想見到的人而已。
他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秦九龍面無表情，一腳踩在了青衣人的腦袋上，冰冷的聲音在平嵐台的附近久久回蕩，伴隨着幾道怨怒苦痛的悶吼聲。
“放了他吧……”一個深重而低沉的聲音忽然從秦九龍的身後傳來，聽起來距離似乎相對較遠，但在這樣的夜色之中，在這樣的荒山野嶺之下，依舊令人感覺不寒而慄。
秦九龍壓制住心中的驚疑，然後緩緩地轉過身來，望向聲音的來源。
王簡正穩穩地坐在平嵐台中，黑澈的眼眸深不見底，令人捉摸不透。然而他的心中卻是萬分駭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然會在這裏，在這種時候，遇上秦九龍——而且他還很又可能是深暗之窟的少主。
只是，無論再怎麼驚訝，他此刻肯定都是不會表露出來的。
“算是初次見面吧？”王簡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寧靜的視線穿過濃厚的夜色，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秦九龍的身上，“我叫王簡。”
隨着他話語的聲調變化，平嵐台中的幽焰燭也一下一下地顫動着，明滅不定，富有節律，就像是完全被他支配了一樣。
秦九龍微微搖頭，笑着說道：“我就不自我介紹了……想必在玄光靜地的時候，你就見過我了吧？”
他隨意地移開了踩在青衣人腦袋上的那隻腳。這個動作看似輕柔而和緩，但一聲沉悶的“喀嚓”聲表示，實際上這個簡單的動作並沒有那麼令人愉悅。
王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不忍心聽的樣子，搖頭道：“何必呢？放他一條生路不好么？”
他的表情看似不甚在意，舉止輕隨，但精神力卻在緊張地關注着秦九龍的一舉一動，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細微動作或是變化。
那個青衣人的下場此刻就呈現在他的面前，王簡可不想和他一樣中招。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秦九龍微微地笑了笑，然後認真地說道，“這個人不是你逼迫到這來的么，難道不應該是你來放過他么？”
他看也不看腳下的狼藉景象，緩緩向王簡這邊走來，手中的摺扇倏然展開，黑色的絨質扇面微微泛光。
王簡心中頓時一緊，視線一寸不移地停留在那把摺扇上。然而無論怎麼看，那把摺扇都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黑色摺扇而已，只是上面縈繞着的濃重暗元素，才令他意識到這把摺扇肯定不是那麼簡單。
“對於這一點，我的確心懷愧疚。如果不是我，他肯定不會死……”王簡長長地嘆了口氣，冷靜地答道。說到底，為了達成自己心中的目的，他把這些人當成了純粹的工具。沒有死活之分，只有利弊之別。
也許，這就是神性的萌芽？
王簡暗暗地注意了這個問題。雖然已做之事無法改變，但將來之事還有無限可能。
“不止吧？”秦九龍終於走到了平嵐台前，然後止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除了他之外，應該還有一個人，也是你害死的吧？”
風暴溪谷的小隊一般都是由兩個人組成的，這基本上都成為常識了，秦九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沒錯，兩個人。”王簡心中一沉，但最終還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一點。這種事情如果他不願意去面對，以後遲早會滋生出更麻煩的心魔劫，最終令他無所適從。
而秦九龍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頭尾，欺騙他自然是相當愚蠢的做法，幾乎等同於告訴對方——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
“我殺這個人自然是無可厚非的——他是風暴溪谷的人，也就是我的敵人，我為什麼要放他一條生路呢？”秦九龍微微一笑，漫步走進了平嵐台中，依靠在了冰冷的亭柱上，身後留下的足跡之中隱隱有幾分新鮮的血色，“而你和那兩個人可是友軍……這種事情也做得下去么？”
“可是，在這件事情之中，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他只是個沒有什麼用處的局外人而已。殘忍地殺死一個這樣的人，你真的問心無愧么……”王簡看着秦九龍深紅色的眼睛，語氣雖然平和，但心弦已然繃緊到了極致。
到了現在的這個局面，兩人都已經知道對方知道了些什麼——什麼陷阱，什麼利用，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夠有效地打擊對方的氣勢，無論是什麼手段，都可以毫不顧忌地用上去。
只是，相比起似乎百無禁忌的秦九龍來說，王簡表現得要更加難受一些。
“在上個世代，我自然是做不到這樣的事情……但現在已經不同了。”秦九龍感嘆一聲，隨即收起了手中的摺扇，接着淡淡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這是個陷阱了吧？那為什麼還要來？”
王簡絲毫沒有放鬆心弦，但也想知道更多有關秦九龍的信息，於是隨意地回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呵呵……有點意思。”秦九龍笑了笑，繼續說道，“我現在的的確確是深暗之窟的少主，你想要知道些什麼，都問吧。”
他隨性地依靠在石欄上，瞧着一旁的幽焰燭，看起來像是有些出神的樣子。他此刻與王簡只有不到三步之遙，整個人看似毫無一點防備之意，就像是與一位好朋友聊天一樣。
與之相對應的是，王簡已經極度警惕，暗影衝刺隨時都可以發動，以無效對方的異能。
親眼見識了一次之後，他已經大致地了解了秦九龍的異能——控制引力。引力這種詭異的力量竟然都可以被人控制，足可見夢魘的可怕之處。
“你想要幹什麼？”王簡微微皺眉，問道。直至此時此刻，他都沒有摸清對方費盡心思設計這個陷阱的目的。
如果是為了抓住自己，那早就該動手了，還會和自己廢話這麼多麼？
所以，其中必然有什麼別的原因——而且必然是很重要的原因。
“我說，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你相信嗎？”秦九龍轉過頭來，對着他呵呵一笑，深紅的眼眸中略含深意，“事實上，我還沒有決定，也許你說的東西會讓我真正地下定主意吧……”
“我猜，你是想殺死我么？”
“有點吧。”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錯事，最後惹到你了么？”
“也許吧……不過就算沒有，你身為我的敵人，我想要殺你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像那個可憐人一樣……”
“明白了……”
王簡微微點頭，通過簡單的對話，以及自己細緻入微的觀察，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對秦九龍的初步印象。
他似乎是一個不在乎任何東西的人——力量，身份，生命，甚至是包括自己的生命，他都表現出了一種不似虛偽的淡漠，或是忽視。
或許，在他看來，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是單純的手段而已，根本沒有正視和尊重的必要。
他彷彿天生就具有相當程度的神性，人性只是他維持存在的工具而已。
這樣的人的確相當可怕——但與此同時，他也必然有且只有一個存在的目的，否則早就自我毀滅了，怎麼可能還能抵達如今的這個境界。
王簡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好奇。
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