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升華
王簡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回歸到了現實之中，耳邊一下一下的手指敲擊，視野中沉浮不定的斑斕色塊，寧如珖緊緊握着自己的手……
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然而，的確有什麼地方發生了一些特殊的變化，令王簡難以忽視。
“王先生，你……”烏望虛神色微變，手指早已經停止了敲擊，驚疑不定地看着若有所思的王簡，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在他剛剛開口說出那一句話的一瞬間，王簡體內本來還依稀可以感覺得到的冥帝氣息，竟然完全消失不見了，彷彿徹徹底底地融入到了王簡的體內，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泄露出來——就像冥帝已經真正地隕落一般。
寧如珖也獃獃地看着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怪異的迷惑。雖然她一直親密地拉着王簡的手，甚至沒有片刻分離過，但就在剛剛的那個瞬間，王簡的存在感好像完完全全地喪失了似的——即便是現在，她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王簡，手依舊抓得緊緊的，卻依舊下意識地感覺面前的這個人只是個幻影而已。
只有白挽月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在她的眼中，王簡依舊是王簡，沒有一點變化，甚至好像還更“純粹”了一些呢！
王簡沒有說話，而是怔怔地站了起來，靜默地望着上方絢爛而離奇的景象，但焦點卻似乎不在任何地方，而是遠遠地向四面八方延伸，透過這座旋馬庭，直達他原本的世界。
他的視線已然穿破了旋馬庭的隔絕，如用傾天的洪水一般，轉瞬間便覆蓋了整座風暴溪谷。
他看見，司馬昱正孤身一人，躊躇不決地站立在聆竹閣前，心中似有天人交戰，混亂不已；
他看見，在別有一方空間的洞穴之中，黃神官沉眸盤坐在平整的沙地上，身周數個圓環聯合為一個巨大的圓形法陣，蘊含奧秘的線條遊走如龍，難以捉摸；
他看見，風暴溪谷的最高峰上，屹立着一座風格雅緻而獨特的樓宇——他的視線輕鬆地透了過去，便發現身着一襲紋龍拖地青袍的風天逸正靜坐於地，似乎正在小憩，又像是在傾聽着什麼……
風天逸忽然睜開了眼睛，澄澈的瞳孔之中似乎有一條難以想像的漫天星河，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闖入王簡的眼中，幾乎轉瞬間就佔滿了他全部的視野！
那似乎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王簡立刻反應過來，於是急忙收回了所有的視線，防止那近乎無窮的信息進入自己的心境之中。
與此同時，旋馬庭彷彿也急劇收縮了不知多少次，周圍的環境也不斷地由暗轉亮，又由亮轉暗，彷彿眨眼之間便經過了數不清的晝夜輪迴。
風天逸竟然注意到自己了……不過他應該不是故意的，那或許就是他一般的狀態——不愧是九星階之上的半神強者，只是稍微留心的一眼，竟然差點就令自己沉入萬劫不復之地！
幸好王簡的反應還算及時，加上他正身處旋馬庭之中，那龐大的信息流才沒能順利跟隨進來，進而湧入他的心境之中。
不過，在王簡清醒過來之後，又不禁開始感嘆起來——在尋覓並確定了自己的道，他的能力此刻終於完全了！
過去他的洞察力，相比起剛剛的情況，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過去的他，就像是透過了一副不是很好的眼鏡去觀察事物，雖然相比他沒有戴眼鏡的時候要好許多，但在很多時候依舊有些模糊不清，難以分辨。
而如今的王簡則宛若脫胎換骨，根本不需要任何眼鏡——連眼睛都重歸到了完美的狀態，又需要什麼眼鏡呢？
他的洞察力已經抵達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水平，堪稱洞幽察微，見微知著。即便是七星階之上，乃至於八星階的強者，恐怕在洞察力上都不如他了。
當然，這還不是常態，是需要王簡“主動地”使用才可以做到的——並且他剛才那一眼也已經是他的巔峰水平，是在天人合一，遺物忘形的絕妙狀態下才恰巧做到的。
如果沒有出現某些特殊的意外，在王簡的道境沒有進步的前提之下，這一眼已經堪稱登峰造極了。
王簡緩緩坐下，澄澈如水的心境逐漸寧靜下來，充斥在外的精神力也重回此地。
在外界看來，從烏望虛問話，到他此刻坐下來，總共也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王簡的精神力再度攀升了一個境界，已經抵達了二劫的絕對極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迎來第三劫心魔。
雖然王簡來的時候，精神力也差不多是這個水平——但他現在的精神力境界已經遠超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了。
過去王簡的精神力就像在爬上一座塔，並且已經抵達一定的程度了；而現在的他，就像是在攀爬一座高山，同樣抵達了差不多的程度。
雖然都是差不多的程度，但兩者的絕對高度相差得哪裏是一點點。
同樣，憑藉王簡現在的精神境界，如果要去對付他的第三劫心魔，擁有的把握何止是增長了一點點。
王簡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重新看向面前的烏望虛，精神力再度如絲如縷地流瀉而出，幾個眨眼間便充斥在了旋馬庭之中，幾乎將其中的一切變化都掌握住了。
面前的烏望虛實力在八星階七級左右，其中一根手指的指骨似乎有些異常，令王簡有些看不穿，或許是某件法寶——也許就是旋馬庭；
身旁的寧如珖實力穩定在六星階八級，心臟處隱隱有難以看破的黑暗力量存在，同時向正上方緩緩地蔓延擴散——這正是那可惡的魘蛇毒素；此外，她的頭腦之中似乎存在某種空虛和薄弱，應該是她丟失的記憶碎片所致；
而邊上的白挽月則完全是一團混沌的灰影，連人形的輪廓都徹底消失了，因此他什麼也看不清。
果然，她身上有很大的秘密，或許和那些夢魘有很大的關係……
王簡沉吟片刻，心中忽然一動，將大半的精神力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他想看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王簡微微搖頭，試圖再看清楚一些。
依舊是黑暗。
只是在王簡的全神貫注之下，這濃重的黑暗似乎有些不太純粹——就像是兩種本質的墨水，雖然混合在一起依舊是黑色的，但在某些地方卻涇渭分明，判若鴻溝。
其中之一應該是冥帝的暗元素，因為這種暗元素與他自己的同出一源，因此王簡稍加甄別變更分辨出來。
而另一個卻有些陌生，其中蘊含著些許紫意，看似不甚純正，卻能夠與冥帝的暗元素分庭抗禮，應該也不簡單。
或許，這種暗元素來源於那個圓融之環？
應該如此。
除了這兩者之外，還有一種量比較稀少的黑色，均勻地混雜在其中，王簡就完全分辨不出這到底是什麼了。
王簡搖了搖頭，心中暗嘆一聲。在這兩種霸道的暗元素之下，即便他現在洞幽察微的能力再強，也難以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奧秘。
想到這裏，他又稍微留神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依舊是近乎渾厚無窮的黑暗，偶爾似有一點微弱的赤金色光芒閃過，也不清楚其中具體有什麼。
“小簡……”沉思了不知道多久，王簡的耳邊似乎傳來了一個悠遠空靈的聲音，幾乎在剎那間便將他的意識拉回到了現實之中——只因為，那是寧如珖的聲音。
王簡輕鬆地回納自己的精神力，收放自如，毫無阻塞感——現在，他的精神力水平，已經堪比七星階之上，乃至許多八星階的強者了。
“你剛才怎麼了……”寧如珖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臉上的擔心和憂慮令王簡心酸不已。
“沒發現嗎？我現在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王簡小心地收起心中的苦楚，一臉微笑地對她問道。
“好像……是有一點不一樣……”寧如珖先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才微微地皺着眉頭，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在寧如珖的眼中，王簡忽然雙眼失神，入定般地呆愣了一會兒，隨即便回過神來。
是啊，他好像哪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烏望虛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現在卻忽然開口道：“王先生，這麼點時間，你的精神力就突飛猛進，幾乎判若兩人了……”
“烏前輩火眼金睛，不過還沒有說到點子上。”王簡輕輕一笑，才接著說道，“說到底，我剛才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是什麼？”烏望虛下意識地問道，一旁的寧如珖也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簡喟然長嘆，目光緩緩地轉向身旁的寧如珖，久久沒有移開：“就是烏前輩剛才問我的問題。”
寧如珖的臉色微微一變，似悲似喜，衝突至極，難以言明。她好像在期待着王簡的回答，卻又好像不想聽到他的答案，其中的複雜矛盾，也許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
“她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