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琴意
“這個……其實不是我想的。”司馬昱面色微紅，嘴角抽搐了幾下，“不知道為什麼，創造幻妙輕風訣的前輩似乎這樣要求過，因此……”
她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的意思是……”王簡心中一驚，差點接上了她的話語，不過也在最後一刻止住了。
“我明白了……”王簡再次扶額苦笑，然後有些好奇地說道，“不過，我看你好像挺專業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司馬昱臉色一正，眼神凌厲而鋒銳，嚴肅地問道。
“呃……就是說，你扮得很像……”王簡最終還是在她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只能口不應心地回答道。
事實上，這也是他的心裏話，只不過不是他真正想說的。
“算你識相！”司馬昱冷哼一聲，雙手抱胸，接着淡淡地說道，“記住，今晚的事情別告訴別人！”
王簡點了點頭，同樣要求道：“同樣，我的事你也別到處亂說啊。”
“一言為定！”司馬昱舒了口氣，隨即坐會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嫣然一笑道，“不過，可別忘了，你還欠我個人情哦。”
“什麼人情……”王簡看着她對着床榻上的白挽月努了努嘴，頓時明白過來，也就止住了話語。
顯然，如果不是黃神官和司馬昱的強烈要求，那麼白挽月肯定不會被送到這裏來——而如果落到了那些人手上，就算不會對白挽月怎麼樣，那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我知道了，你有什麼要我做的嗎？”王簡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總是會在女人面前敗下陣來。
“很簡單。”司馬昱笑了笑，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我要你們找機會帶我離開風暴溪谷。”
“為什麼？”王簡語氣古怪地問道，沒有想明白她想要做什麼。
在風暴溪谷之中，司馬昱可算是天賦最好的年青一代了，能夠得到的資源，絕對是王簡想都不敢想的。
只要稍微耐心一些，司馬昱絕對可以升階至七星階之上，八星階也並非不可能。
這彷彿探囊取物般的實力和地位，司馬昱竟然能夠輕易拋開？
這太奇怪了。
“怎麼，你做不到嗎？”司馬昱表情清閑，慢悠悠地激了他一句。
“讓我想想……”王簡暫且放下思考她的動機，轉而開始思考這個事情的可能性。
雖然司馬昱的實力只有四星階巔峰，在整個風暴溪谷之中並不算很高，但地位卻足以媲美某些六星階之上的高手了。因此想要擅自將她帶出風暴溪谷，那絕對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
事實上，王簡自己也算是被變相地“軟禁”在了風暴溪谷之中，一時半會兒難以離開。
也就是說，只要等到自己恢復實力，並且升階至五星階之上，才有機會脫離風暴溪谷——可以說，這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從現在來看，變數太大了，不過自己可以稍微留個心眼，說不定可以製造機會。
念及於此，王簡緩緩說道：“我答應你了。不過這件事情的難度可想而知，所以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在我身上，最好自己在暗中也做些準備。”
“聽起來你還真的做得到？”司馬昱有些意外望了他一眼，相當驚訝地說道。
她自己最是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有多難的。
其中最大的阻礙，自然就是她的師父黃神官。
司馬昱畢竟是繼承了最正統的幻妙輕風訣的人，除非黃神官確保她將徹底歸於風暴溪谷之下，否則絕不可能輕易讓她離開的。
不過這段時間黃神官正在閉關修行，試圖找到升階至九星階的路途，或許他們的確會有點機會。
“事在人為。”王簡淡淡地答道，暫時將此事緩緩地沉在心底，以待自己今後慢慢給它添枝加葉，修繕完全。
“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王簡搖了搖頭，最後望了一眼依舊沉睡不起的白挽月後，便起身向司馬昱告辭，“如果挽月醒了，記得通知我。”
司馬昱點了點頭，也起身為他親自開門。
“對了，這個你拿着吧。”王簡的腳還沒邁出門，忽然止住腳步，轉身對司馬昱遞去了一件東西。
“這是什麼？”司馬昱掂了掂手心裏的一片黃澄澄的大樹葉，有些疑惑地問道。
雖然司馬昱在富裕的風暴溪谷里呆了很久，按說應該相當見多識廣了，但與黃神官的音樂琴技一樣，她偏偏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因此是真的完全不認得。
“這片葉子叫做知秋葉，是我在譫妄沼澤中得到的寶貝，聽說能夠洞悉人心，明察秋毫。”王簡點了點這片黃葉，然後低聲解釋道，“我還沒用過這個東西，如果目標的實力不是很強的話，那就可以使用很多次，送給你了。”
“你要讓我對誰用？”司馬昱臉色一凜，沉聲問道。
“你看着用就好了，這算是實實在在地幫你一把了。”王簡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又鄭重地叮囑道，“任何天材地寶都有負面的效果，但這知秋葉的負面效果我還知道，你可一定要注意了。”
“明白了。”司馬昱小心翼翼地捏着知秋葉，點了點頭說道。就在這一刻，她的心中已經有些想法了。
“保重。”王簡握了握拳，轉身離去。
“說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司馬昱撇了撇嘴，低聲嘟囔。
王簡差點打了個趔趄，於是顧不得說話趕緊下樓，“噔噔”的腳步聲聽起來雜亂不堪，其中似乎還夾雜着女孩的偷笑聲。
緩緩合上了閣樓的大門，王簡才深深地舒了口氣。憐惜地看了眼門上的黑色掌印，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終於轉身離去。
夜色已深，深遠的天邊一點月光透過漆黑的薄雲，斜斜地照入冷清的空雷閣，映出幾片不規則的淡渺煙影，隨風動，隨月動，也隨心動。
王簡孤零零地站在空雷閣前，默立片刻后，才邁步而入。
在回來的路上，他連一個青衣守衛也沒有看見，興許是這夜實在是太深了，也興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緩步進入昏暗的大堂，還未走完這第一步，王簡便倏然止住腳步，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的望向前方。
他的視線似乎穿透了木石構建的牆壁，穿過了隔音的返折迴廊，直接看到了中庭之內的景象。
“叮——”宛若深谷幽蘭盛綻，又似遠天旭日東升，一點清淺曼妙的琴音忽然從庭中流瀉而出，在皎皎月光的映襯下猶為悅耳而動聽。
這樂聲飄忽不定，繞樑不止，仿若一頁虛無縹緲的請帖，暗暗邀請着王簡過來欣賞品味。
於是他洒然一笑，終於徹底鬆懈了心中的那根弦，好似一位受邀而至的賓客，巧妙地踏着樂聲的節律，以寧靜自然的姿態步入中庭之中。
樂聲隨着他的腳步逐漸激起上揚，由中和靜雅柔婉地轉為歡愉活躍，恍若一顆沉睡已久的種子終於破土而出，卻又在幽暗無光的山崖下靜靜搖曳，與世無爭。
恰在此時此刻，王簡悄然走進了中庭之中，並駐足不前，不驚不擾地望向琴音飄揚的那個地方。
寧如珖身着一襲輕薄的淡綠色長裙，儀錶端莊地坐於小石亭之中。她身前放着一把七弦的古木長琴，晶潤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翩躚翻飛，神情專註，如詩如畫。
這曼妙悠揚的琴聲正是她的傑作。
在今夜之前，王簡全然不知，她的音樂天賦竟然如此之高，足以令人折服。
琴音裊裊，不絕如縷，隨風入夜，潤物無聲，如清澈的流水漫過江灘細沙，滋養生靈；又似乳白的晨霧化開垠野凝霜，撫慰大地——雖然王簡對樂理幾乎一無所知，但依舊可以萬分肯定，這是生命之音！
琴音徐徐，水波晃蕩，揉碎了清澈的月光，但卻也留下了一汪漾漾泛濫的銀光，如星河般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一如那長瀑般飛瀉而下的銀色長發，同樣令他心旌搖曳，難以自持。
樂聲漸止，寧如珖緩緩撫琴，抬起頭來，對着王簡淺淺一笑：“沒有嚇着你吧？”
“真是恍然若夢……”王簡搖了搖頭，低聲問道，“你等了多久？”
中庭里當著皓月，自然也當著寒夜。只需要看一眼寧如珖穿的衣裳，他就幾乎能明白一切了。
“從你離開后，到現在，我都在這裏。”寧如珖兀自微笑着，同時開始收拾起那把古琴，嘴唇上微微泛這一點紫意。
“真的很抱歉……”王簡沒有去管那把古琴的來歷，而是徑直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深深地抱住了她。
不出所料，冷意如同潮水般從寧如珖的身上湧來，即便他穿着一身厚厚的絨毛大氅，卻依舊不禁打了個哆嗦。
寧如珖微微閉眼，反手抱緊了他，低聲說道：“聽了我的第一首曲子，你應該開心才對啊。”
“這首曲子是你自創的嗎？”
“嗯……我花了好多時間，才寫出來的。”
“空雷閣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應該是被你趕走的吧？”
“我可不想別人比你更早聽到這首曲子。”
王簡的心頓時微微一動，費了好大力氣，才堪堪忍住了那如潮水般涌動的濃濃情意。
只是，寧如珖可沒有去忍住，而是選擇了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