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220反其道而行
第188章220反其道而行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彭辰晚上的確有應酬。只不過,應酬的地點在會議室而已。
寫字樓十九層的高度,偌大的會議室內燈光璀璨,映得落地玻璃愈發潔凈明亮。窗外,天空與夜色融為一體,隱約可見幾顆碎鑽般閃爍的星星,近得彷彿伸手就可以摘下來。
如此良辰美景,彭辰與沈周面沉似水,分踞會議桌的兩端,五六個高級管理人員圍坐在他們周圍,低聲陳述着各自負責事宜的進展。眾人凝肅謹慎的臉上不時閃過狡黠,說到會意處,嘴角不由自主彎起弧度,那是獵人撲向獵物時步步為營、志在必得的神情。
會議並沒有進行太久,所有問題速斷速決,個把小時后,眾人各司其職都作鳥獸散了,只留下坐守公司指揮的兩大BOSS。
見沒了外人,沈周規矩良久的肢體立馬變得不安份起來,伸伸胳膊抖抖腿,在旋轉皮椅里癱成了一團。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埋頭在白紙上寫寫算算的彭辰,問:“這漫漫長夜,沒了美人相伴,咱們該怎麼過啊?紅酒,茅台,還是二鍋頭?”
看吧,他是多麼地善解人意、雅俗共品。
可惜,彭辰對此不感興趣。仍舊埋頭計算,中間抽空無所謂地回了他一句:“你隨意,我呆會兒就走。”
幾乎是本能反應,沈周立刻大大地不滿了。垮着臉,一雙桃花眼危險地眯了眯,沒好氣地說:“潛小麥到底給你施了什麼迷魂大法?一個大老爺們兒,天天這麼迫不及待往家裏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咱們公司的女會計一樣,急着回去給孩子餵奶呢?……”
沈周話音未落,一個玻璃茶杯就以流星之勢直直朝他飛了過來。好在他夠機靈,下意識地偏頭,好不容易險險接住了,手指卻被力道振得發麻。當下心有餘悸,死彭辰,見色忘友,居然玩真的,半點都沒給他留情。
但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威嚇,哪能阻止沈周綿長的“話嘮”愛好。當即跳起來,興沖沖地討公道:“那你倒是給個靠譜的理由啊。上次是你家的魚沒喂,上上次是你家的盆栽忘了澆水。那這次呢,這次你準備說什麼?”
面對沈周的咄咄逼問,很出乎意料的,彭辰沒有跟他抬杠,反而很是有些低聲下氣地拜託,說:“我知道,這陣子你很辛苦。但是……再忍一兩天吧。小麥最近狀態不太好,我陪陪她,等她弟弟妹妹放假回了家,我馬上過來接替你。”
到時候,由不得他不來接替沈周的工作吧。不找點事情做做,難不成一個人回新房守着四面牆壁打蚊子啊?話說,現在寒冬臘月的,也沒蚊子給他打。
馬上地,沈周被彭辰一本正經的回答和唇角那抹貌似失落、又貌似悵然的苦笑驚悚到了。腦子轉了轉,潛小麥狀態不好麽,怎麼沒聽薇薇說起,她們兩人不是好得上個廁所都要一起的嗎?
前幾天,他去華陽大廈接薇薇下班,在停車場跟潛小麥打過照面,狀態好得不得了。神采飛揚,唇紅齒白,貌似還胖了點兒。他當時還腹誹,精神這麼好,彭辰八成把彭媽壓箱底的長白山老參偷去給她吃了。
罷了,罷了,反正他也不是玩真的。如其強求,不如順水做個人情。沈周懨懨地揮了揮手,彷彿趕蒼蠅似的說:“走吧,走吧。替我問候潛小麥,讓她千萬保重玉體,過幾天彭媽回來了,她還有一場攻堅戰要打哩……”
彭辰面無表情,握筆的手青筋畢露,一點都不欣賞沈周自以為是的幽默。
對他的不理不睬,沈周非但不以為意,重重癱回坐椅,兀自嘿嘿笑咧了嘴巴。能把素來波瀾不經的彭辰氣得青筋爆露,還真是破天荒第一朝啊。
“我說吧,這都是計劃生育惹的禍。現在的父母,家裏就這麼一兩個寶貝疙瘩,好不容易能多個媳婦了,能不望媳成鳳麽?月老就是點了小公主,他們八成也會跑去討價還價,想娶個小龍女、小仙女回家的。這要是換成了以前,家裏八個、十個兒子的,每天煩心的事情不斷,能吃上飯、娶上媳婦就不錯了,還哪來這麼多嘰嘰歪歪的事情。”
“你發這牢騷幹什麼?”沈家凡事有一對出色的兄嫂頂着,沈周大樹底下好乘涼,向來無事一身輕。在英國“放浪形骸”廝混的那幾年,沈父縱然痛心疾首,卻也無可奈何,揚言對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只求沈周別整出個黃頭髮、藍眼睛的混血孩子來。而今想來,他是因禍得福了。有了這把尚方寶劍,現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過,這是彭辰的想法,沈周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好命:“能不發牢騷麽?我和薇薇現在才剛剛穩定下來,想輕輕鬆鬆過舒服低調的日子。可幾個老頭子、老太太卻不準,早早自動湊到一塊兒,撲騰着要搞個空前絕後的婚禮了。”
“我爸的理由很扯,說是沈家好久沒辦喜事了,這次一過,就得等二十年後才能辦小侄子的婚禮了。機會這麼難得,沒有理由不辦得熱熱鬧鬧、轟轟烈烈。我准岳父更別提了,就薇薇一個女兒,恨不得樣樣媲美王室貴族的規模來辦。搞得我們兩個還不知道熱戀是什麼滋味兒,就被強按着開始準備婚禮送進洞房了。”
“得了吧,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彭辰不爽。這傢伙嘴上抱怨,臉上卻蕩漾成了一朵花,擺明了就是赤果果地炫耀。心裏鬱悶,抓過眼前寫滿了數字算式的白紙,狠狠蹂躪成團,對準沈周腦門,又是一記瞄準射擊。
沈周額頭無端再次受到攻擊,終於訕訕住了嘴。嘟噥着道:“算了,不說也罷,你們這對沒飯吃的餓漢,哪能理解我們這種‘形而上的痛苦’。”
然後,俯身拾起蹦落地面的紙團,慢條斯理打開了。
一看,嘴角立馬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脆生生,漂亮地打了個響指,正兒八經地讚賞道:“好傢夥,比我還少報了兩個百分點。”
就事論事,彭辰也不閑扯了。站起來,言簡意賅地說:“最近,外頭若有什麼事情,都先由你出面解決。給我牢牢盯緊了,拿下這個價格,一分錢都不能多。”
說著,看看時間,比了個電話聯絡的手勢,拿起外套鑰匙,轉身就要往外走。
兩人向來合作無間,不需要太多的解釋,沈周自是懂他的意思,也為他的報價驚艷喝彩。但驚艷喝彩是一回事兒,需要自己身體力行去搞定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旋即苦了臉告饒:“這個任務太艱巨了,我一個人啃不下來的。你記得快點回來幫忙啊。”
彭辰擺擺手,逕自開門出去了。比起生意,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沈周在熟人面前的確是個“話嘮”,但話多理不歪,今晚好歹被他說中了一句。那就是與其苦苦爭取父母的同意,還不如製造點不輕不重的問題讓他們頭疼失望,或許每天煩心事情不斷,對他的期許值降低了,就會真的如沈周說的那般,能娶上媳婦就不錯了,再不會有這麼多嘰嘰歪歪的事情了。
默認了討好父母的第一方案失敗,彭辰決定反其道而行。
彭爸彭媽的信息反應,比彭辰預料的還要迅速。
次日羅馬下午時間,彷彿算準了主人生活作息似的,彭媽容光煥發,剛從美容院出來,手機便適時響起了。從容接通,“嗯”“啊”了三五句后,聲音不由自主緊繃嚴厲起來,心情再不復剛才的心曠神怡。
急轟轟趕到公司,進門第一句便是向彭爸告狀:“老公,咱們家Quintimo真是太不像話,太我行我素了。”
“怎麼啦?”辦公桌后,彭爸一雙劍眉蹙得老高。
“剛剛接到唐茵的電話,說是Quintimo前天夜裏把她開除了。想當初,他一聲不吭,把咱們總公司最年輕、最能幹的儲備人才挖了個精光。唐茵,可是他親自點名挖走的。先不說老唐這麼多年在國內幫咱們掌管公司勞苦功高,就是唐茵,Quintimo和她也算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的。現在怎麼可以這麼不留情面,一句‘不適任’就開除了人家……”
“這事,Quintimo是做得有失考慮,但也不能全怪他。就許你和唐茵玩無間道,不許他反間諜啊?”彭爸靜靜聽彭媽發完牢騷,不偏不倚,各打了五十大板。
彭媽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也不知是被彭辰氣的,還是被彭爸揭了老底鬧的。忿忿白了彭爸一眼,嗔怪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相較於彭媽些微的惱羞成怒,彭爸仍是一副不溫不火的表情,揉揉發疼的額際,說:“我現在,被Quintimo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哪還有心情開玩笑。”說著,把面前的兩份報告遞給彭媽,示意她自己看。
彭媽滿腹狐疑接過來,匆匆掃了兩眼標題,便心驚肉跳、腦袋呈現一片空白了。
《提議拆除五馬街老店蓋30層商務大廈》?
《退學申請書》?
臭小子,羽毛豐滿才幾天啊,就敢打祖上留下的老店的主意了。休學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要退學,放棄唾手可得的學位,虧得他導師那麼喜歡他,任他這麼胡鬧,還是在意見欄里赫然寫了不同意。
“他精神錯亂了嗎?”除了這個,彭媽實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解釋理由。
“這是錯亂的前傳,正本還沒開始寫呢。”彭爸搖頭苦笑,心裏明鏡似的,這是兒子在隱晦地跟他們叫板。
彭媽越想越氣,狠狠摔了兩份報告,指着電話發號司令:“給他打電話。我倒是要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腦子,這麼大的人了,還盡做些不靠譜的事情。”
彭爸按下重播鍵,話機傳來語音提示無法接通。無奈地攤了攤手,說:“我今天上班,就光顧着打電話了,從上午到現在,愣是沒有聯繫上。”
“別是……出什麼事了吧?”彭媽囁嚅,后脊背一陣發涼,再顧不得生氣了。
“沒有,沒有,放心吧。”彭爸迭聲寬慰:“早些時候,我聯絡了司機,說是公司有應酬,Quintimo和沈周都喝了酒,是他分別送他們回的家。”
“這兩個臭小子,別是不知輕重,都喝得酪酊大醉吧?”聽彭爸這麼說,彭媽非但沒有放心,反而更添了份擔憂。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踏實,“嚯”地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兒呢?”彭爸在後面喊問。
彭媽在門邊立定,回答道:“回家收拾行李。Quintimo這小子把唐茵開除了,一天沒人監督着,就不得安生起來造反。看我回國怎麼收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