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劉華
門開着。
窗開着。
門是普通的推拉門，這時間段，已經有了滑軌，雖然是木質的，保質期不長，時常需要匠人來維修，不過，類似的木門多在大建築群內，也就是豪門世家的庭院內，哪一個世家門閥，又沒有養着幾個木匠呢？
窗則是普通的木窗。
這時代，造紙術還不發達，透明的大塊的玻璃更是沒有影的事情，窗戶也就無法做到敞亮，如果遮掩，風雨直接進來，那不是窗，只是在牆上打洞，但是，要擋住風雨，也就免不了擋住陽光，陽光無法照進來，開窗又有何用？
古人還是有着辦法的，發明了一種撐桿。
窗戶是木窗，外面矇著一層蓑草，又或者是別的什麼，總之，放下來的時候可以遮擋風雨，若是沒有風雨，需要開窗，也就把撐桿拿出來，將矇著蓑草或者別的什麼的木窗高高支起，讓陽光照射進來。
歷史上，最有名的撐桿或許是一下這一隻。
在明朝的一個傳奇故事中，金蓮就是在二樓撐窗的時候不小心把撐桿掉落下去，掉到了街上，打中了街上走着的西門慶。
話題扯遠了。
總之，門窗都開着，燦爛的陽光也就無聲息地照射進來，照在鋥亮光滑的地板上，努力地向屋子中間擺放的一張木榻撲了過去，然而，在距離木榻只有一尺光景的時候卻力盡，只能徒勞地躺在木榻前。
屋內，非常敞亮。
木榻上，擺放着一張檀木案幾，案幾兩側，劉封和一個青年文士相對而坐，對方年齡稍長，下頜留着稀疏的短須。
乍一看去，兩人的面膜有些相似。
對面那人是劉封舅父劉泌的長子劉華，字子夏，舉了孝廉，現在荊州牧府上任職，卻又不負責具體的事務，相當於一個清客。
劉表府上有很多類似的清客，有着孝廉名頭的也有不少。
劉表是當代名士，又是一方之主，他欣賞的自然是類似孔融一般的名士，往來皆鴻儒，來往無白丁，這是劉表府中的常態。
其實，他天生就不喜歡劉備這樣的人。
哪怕劉備表現得非常謙恭，一口一口大兄的叫他，對於經義也不是一無所知，談吐什麼的也算上佳，哪怕是在他府上做客的那些名士，也會和劉備相談甚歡，對他的態度非常的良好，然而，在劉備那看似謙恭的神情下面，劉表看見的卻是桀驁不馴。
在他身上，似乎有着一把火。
這把火隨時燃燒着，不但焚燒着他自己，你若是靠近，也會被那火焰所影響，受其感染，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
劉表不喜歡這樣。
那不是他喜歡的生活。
他只喜歡像現在這樣，在處理政務之餘，可以舉行酒宴，請來一般名士清客談天說地，討論經義，指點八方……
同樣，他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一輩子平平安安。
所以，他不喜歡崇拜劉備的大兒子劉琦，這傢伙還是不夠成熟，容易被他人影響，當然，他忽略了自己的潛意識。
那就是他不得不疏遠大兒子，不能隨着自己的心愿去親近劉琦。
一旦他這樣做，表達出想要立劉琦為自己繼承人的意思，那麼，他很難想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劉琦身上。
表面上，他是荊州之主。
實際上，荊州只有明面上的一般姓劉，其他的部分以及潛伏在水底下的那一部分，他們姓蔡，姓張，姓黃，姓蒯……
就是不姓劉。
這也是當初劉表接納劉備，給他一個地盤讓他駐軍的原因，有着劉備的存在，那些傢伙也就有着忌憚，不敢做一些過分的事情。
劉表清楚地知道，最害怕玉石俱焚的只能是世家豪族。
嗯，劉華就是這樣的一個清客，隨時聽候劉表的召喚，只是，最近這樣的飲宴變得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是劉表沒有了興緻，還是發生了什麼？
不管是什麼緣由，劉華哪怕是知道，都會當作一無所知。
因為飲宴聚會減少，他也就有時間在自家府邸接待表弟寇封，當然，現在現在表弟已經不再是他的表弟，也不再姓寇，這裏，也不再是他的家，他只是一個客人，一個身份尊貴的客人，左將軍劉備的公子劉封。
劉家是長沙王劉發一系，東漢開國皇帝劉秀也出自這一脈，劉備的先祖中山靖王和長沙王劉發是親兄弟。
有着這層關係，劉備方才收了劉封為養子。
其實，在那時候，在劉泌招待劉備這個遠方來的客人的時候，劉華也在場，他和劉封一樣站在劉泌的兩側，就在距離現在這間明堂不遠的中庭大廳。
然而，當時劉備眼裏只有劉封，卻沒有他的存在。
就像一直以來，父親劉泌的態度一樣，因為劉封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劉華總覺得父親偏心，對這個外甥比對他和幾個兄弟還要好。
成年後，這種感覺就沒有了，因為他知道，父親對劉封雖然好，但是，卻比不上對他的好，家裏的資源，大多還是用在了他身上。
要不然，怎麼會年紀輕輕也就舉了孝廉呢？
哪怕天下大亂，這孝廉也就是州郡之間，並不能上達天聽，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推選的，畢竟，有了這名頭，就能當官啊！
這是基礎，有着基礎才能扶搖而上。
即便是亂世，名聲若是不佳，也不可能青雲直上，除非像曹操那樣，公然喊出唯才是舉，不講名聲。
在劉表做主的荊州，根本就不可能。
劉表成為荊州之主最根本的基礎就在於他的名聲，他是大儒，也是名士，交遊廣闊，朋友遍佈天下。
不過，當劉備看中劉封，眼裏卻沒有他的時候，劉華是嫉妒的。
雖然，他知道劉備就算欣賞他，父親也不可能把他這個長子交給劉備，畢竟，劉備也只有天下英雄這個名號，實力也不過是一縣之地，且還是借來的，父親沒有必要為了拉攏關係把他這個嫡長子送出去。
所以，劉華和劉封的關係很複雜。
劉泌常住長沙，偶爾才來襄陽一趟，襄陽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劉華，劉家在襄陽的商社貨棧名義上的主人也是劉華。
劉封之所以故地重遊，不過是為了生意。
此時，劉華正伏身案幾，面帶興奮之色，仔細地分辨着劉封帶來的竹紙和左伯紙之間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