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

綠色的精神世界背景里，無數道彗星橫向滑過。我的眼前，無數絢爛的光彩定格成水晶碎片揚起的畫面，然後聽覺回歸，我聽見熟悉的BGM播到了尾聲。

成功了。

我回到了當初與諾基亞分開的時空節點。

腳下的落點是高聳的魔水晶柱，正下方的地面上，納茲握拳站立，他的對面是被打飛擦出一道碎石溝的阿庫諾洛基亞。

倒在地面的諾基亞身上還纏繞着金色的因果線，命中注定的劇情束縛着他動彈不得。

再次看到諾基亞，我都沒想過我會這麼激動，甚至忘記了腳下是高聳的魔水晶，腦子發熱就往前走，然後一腳踩空掉了下去。踩空的失重感將我從傻啦吧唧的狀態中驚醒，我這才想起來用魔法。

即將摔在地面的瞬間，飛行術式展開，我的腳下浮現橘色的繁複魔法陣。感知到陌生的魔力波動，離我不遠的納茲小哥回過了頭。

我不管擺出防備架勢的納茲小哥，像一陣風呼啦啦地刮過戰場，直奔倒在地上的諾基亞。

“Lokia？”很久沒有把這個名字念出口，再次喊出聲竟然有些走調。我跪坐到他身旁，趴下來觀察他的動靜。

沒有反應。

主角團表現得比我更在意諾基亞的死活，斯汀克胳膊撐起身體問:“怎麼樣了，幹掉他了嗎？”

“沒有……”納茲有些疲憊地弓着腰，攥緊拳頭朝這邊走來，“他還活着。”

是還活着。當我貼到靠近地面側耳傾聽，就能聽見他呵氣的聲音。在我呼喚他的名字時，他的呵氣聲要重一點，可見他是想給予回應，然而卻發不出聲。

我想伸手移動他，但又害怕移動造成二次損傷，所以不敢輕易動手。兩隻手隔着十幾厘米的距離慌亂地比劃了好幾個動作都沒敢碰到。

我不會急救，怎麼辦？！

“諾基亞？諾基亞……”我試着碰碰他的頭，又試着碰他的肩。動作就像車禍現場的流浪貓，不斷用腦門拱被車碾到的另一隻，試圖哄對方起來。

被我呼喚着，他竟然真的有了反應，手爪屈起抓地，試着動彈。在他試圖起身時，纏繞身體的金色細線發光，將他的動作壓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我連忙伸手去撈金色的因果線，想把它扯斷。然而手指挨到因果線卻直接穿了過去，這些金色的細線就像空氣般無法被我觸摸。

“為什麼……”我不安地皺起眉，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搖搖晃晃的納茲小哥站定在三米外，略帶嘶啞的朝我喊:“你是誰？”

我抬起頭，看向左側臉上有一道疤痕的納茲小哥。他不認識我。

“納茲……”我遲疑片刻，沒有加敬稱。

因為看過妖尾動漫，我對主角團都挺有好感。但這份好感也是有限度的，當他們要傷害我的家人時，我不可能再拿出友善的態度對待他們。

“納茲·多拉格尼爾。”我堅定下語氣，隨後再說出的話就順暢多了。“我是萊恩，另一個世界線的人。”

對面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神情，伽吉魯不明所以的問:“怎麼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某種類似魔法的攻擊，致使我和諾基亞來到了這個世界。”我觀察對面每個人的表情，除了溫蒂在聽到我的話后看向納茲，其他人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諾？基亞？”溫蒂磕絆地念出這個詞，彷彿不能理解其意。

“是阿庫諾洛基亞。但他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黑龍。”

但非要說仇恨的話，諾基亞和原著線的黑龍沒有什麼不同，他同樣殺了伊古尼魯，同樣差點全滅妖尾所有人。如果納茲堅持要幹掉他，也完全情有可原。故此，我沒有編造謊言來掩飾，而是簡單說明后等待他們的反應。

“他是阿庫諾洛基亞吧？”納茲非常嚴肅，看到他的神態，我就知道他的態度無可動搖了。

我沒有否認，但還是竭力為他辯駁:“他是我的諾基亞，我的家人。”

“抱歉。即使如此，我也要打倒他……因為不止是我一個人，這是連同大家的份一起……他是阿庫諾洛基亞，這就是必須打倒他理由。”納茲的拳頭抬起，上面燃起的不再是彩色的魔力火焰，而是他自己的火焰。

在我面前的，是逃不過的劇情殺。

只要阿庫諾洛基亞還被因果線束縛，他就掙脫不了動漫里既定的結局。在來到這之前，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因此聽到納茲的表態，也並不意外。

我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開啟了防禦殼，防禦殼從我身周擴大，覆蓋到了諾基亞的位置。這個舉動說明了我的立場。

他在為他的家人們戰鬥，我也同樣會為我的家人戰鬥。不管我多麼認可他的正義，如果他要傷害我的家人，那他就是我的敵人。

我們之間的藍綠色魔水晶地面上，亮橘色的巨大爆烈術式浮現，層層疊疊的觸髮式小術式附加其上。

和納茲戰鬥是一件很奇幻的事。

比如只要BGM奏響，他就可以踩着我的觸發術式一路跑過來毫髮無傷。又比如我在用步/槍上卸下來的刺刀刺向他時，明明划傷了很深的口子，等他退開，傷口就會變成髒了灰的擦痕，一點血都沒流。

我的攻擊對他不奏效，但他的攻擊卻對我很起效。在庫洛卡斯半身燒傷后，我的潛意識就特別畏懼納茲的火焰，當他燃着火焰的拳頭逼近我的時候，我的整個背後都寒毛直豎，甚至忍不住想閉眼睛。

為了剋制自己閉眼睛的條件反射，我皺着眉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

刺刀被他的手肘擋住，然後融化萬物的火焰燃起，刺刀前端融化成鐵水，我不得不鬆開手退後，丟出爆烈術式將鐵水炸開作為回擊。

我打不過他。我很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我可以很輕鬆的殺死普通人，但我沒辦法對付熱血動漫的男主角。哪怕納茲此時魔力基本耗盡，也沒有其他人給予他的力量，我也傷不到他一絲一毫。

而且……納茲的火焰會拐彎……

當我後背冒汗地不停構架術式時，納茲只是很簡單地一個咆哮，火焰就分為了許多道，繞過我攻擊我身後的防禦殼。

他的火焰輕易擊碎了陣地炮台都需要連續轟炸五分鐘才能炸開的防禦殼。

聽到防禦殼開裂的聲音，我震驚地回過頭。只見佈滿裂痕的防禦殼像玻璃一樣碎開，綠色的魔力碎片飛旋在空中被火焰點燃消弭殆盡。

火焰擊中倒地的諾基亞，我來不及回護，在爆炸聲的轟鳴中，銀色的十字架亮起。那是在主神空間兌換的重生十字章。

重生十字章，它的效果本應該是在死亡五分鐘后復活，身體傷勢恢復到身體最佳狀態的一半。

然而銀色十字架亮起后，無形的金色因果線纏繞了上去，硬生生將虛影繞回了實體。沒有發揮效果的銀色十字章掉在地上，火焰再毫無阻攔的擊中倒在地上的黑色人影。

然後……一切都碎了。

在我的面前，諾基亞的身影如同碎成黑色的顆粒，然後精神世界裂開，我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股柔和的風吹了出去。

納茲他們七人全是失重往下掉，唯獨我是被魔力裹着往下飄。落地時也沒有痛感，恍惚地忘記了發出聲音。

我坐在地上，茸毛兜帽從頭頂滑落，大腦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處理接收到的信息。銀色的重生十字章就掉在我身前的地面上，被陽光照射出亮閃閃的光。

然後……我聽到了歡快的音樂聲，抬頭向前看去，面前是一大幫人歡呼雀躍的場景。手帕和書本被丟上天空，有人彼此擁抱，有人喜極而泣，像是在什麼大災難中劫後餘生。

？

這一刻，我的感情極度抽離，我沒有被其他人的喜悅影響，也沒有難過。比起感情，理智先一步主宰了我的意識，我開始冷靜的分析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一，我輸了。

第二，納茲的火焰擊中了諾基亞。

第三，重生十字章沒起作用。

最後……所有人都在歡呼……納茲被露西和哈比摟住，佤卡巴和馬卡歐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戴眼鏡的樂琪和吉娜娜彼此擊掌，碧絲卡用槍指天扣動扳機，槍/筒里擊出紛紛揚揚的彩花彈，五顏六色的彩紙從天而降，營造出一種慶典的氛圍。

彩紙也落在了我頭上，我低下頭的時候，一條粉色的綵帶就從我頭上掉下來，落在地上打成卷。

大家這麼高興……所以說……是阿庫諾洛基亞死了…？

不再是薛定諤的狀態，而是真的死了。

“……”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有預感會很痛，於是在痛苦來臨前飛快的吸了一口氣，像即將落水的人，竭力屏住呼吸。

果然，心裏有一塊很重的東西沉了下去。但出乎意料的是，沉下去的東西落底后不痛，就是很重。

重到壓得我的肩都垮下去了。

好難受。

但我沒有哭，我把不遠處的重生十字章夠到手心裏，拿起來，產生了一種無端的憤怒。我還記得我把這個給他時的想法，我覺得這就是我能給他最大的保護，是能孤注一擲的後盾。

但剛才，它根本沒有用！

我在奧瑞戈艦上，拼着肚子破了一個洞，斷了一條手臂殺死異形換來的獎勵。根本沒有用！

就像我為了回到這個時空節點，不惜代替乙坂有宇殺了那麼多人，結果也是毫無用處。

我救不了他，即使付出雙手染血的代價，我也敵不過全大陸的意志，敵不過鋪墊了三百多集的劇情殺，只能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變成碎片。

“去你媽的！”

我捏着十字章朝灰石磚地面砸。重生十字章摔在地上，將地面磨了一條白色的細痕，但自身卻毫髮無損。

這個時候又質量過關了！

“去你媽的！”“去你媽的！”“去你媽的！”

我很火大的再度撿起十字章，用力摔用腳踩，試圖將它砸爛。然而無論我費多大力攻擊它，它都閃閃發亮。

是的。雖然它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它能在全大陸的魔力攻擊和納茲的最後一擊下毫髮無損，那就不可能被我輕易毀掉。

這樣砸它純屬是發泄憤怒，但真的毀不掉，我又難過起來。

很奇怪……我沒有在看見諾基亞化為碎片的時候哭，反而卻在現在砸不壞十字章的時候哭了。

我感覺很委屈，一邊生氣一邊掉眼淚，越是生氣，眼淚掉得越凶。鼻涕堵住鼻子不能呼吸了，我就用嘴呼吸，喉嚨在吸氣呼氣時發出獅子被激怒時的哈氣聲。

與其說我是在生氣十字章，不如說我是在氣我自己。

為了回到這個時空節點，為了救諾基亞，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但還是什麼都沒做到。

摔不爛的重生十字章躺在地上，我站在它面前，氣憤達到極點，反而沒有了眼淚。我抬起頭，眼睛上瞟掃過在場所有人，用脫離曾經看動漫時看角色的心態，一個個記住他們的臉。

不管是喜極而泣也好，激動歡呼也好，他們都在高興。

我要殺了他們。

在念頭產生的一瞬間，我就構思好了簡單的計劃。趁現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中時偷偷溜走，然後等待這些人落單，再一個個想辦法解決掉。

不止是他們，還有全大陸的魔導士，他們為打敗諾基亞提供了魔力，也是殺了他的幫凶，我也要全部剷除。

手指用力勾起時關節發出咯噠的響聲，我凝視着周圍的目標，虎牙輕輕咬在舌尖上，右腳往後撤了一步。

然後……右腳後撤停止了。

因為妖尾工會裏那對槍手夫妻的孩子阿絲卡跑到我面前，“嘭”地拉響了一個彩花彈。反光的塑料彩片呼啦啦澆了我一頭，我被這樣突然的動靜驚了一下。然後不等我做出什麼動作，阿絲卡就先一步把一個彩花彈塞到我手裏，機靈地跑遠了。

回過神來，我才發現，在場不少人在用彩花彈互相攻擊玩鬧。納茲都手臂燒傷了還把彩花彈對着露西的腦袋發射，每個人的頭上都或多或少沾了五彩斑斕的碎屑。

我的目光跟着阿絲卡跑遠，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因為我想到，如果我選擇復仇，那我必然會殺掉她。

但現在光是想着“我要殺掉這個小女孩”，我就難過的想哭。好像我不是想着對阿絲卡動手，而是想着殺死自己一樣。

我下不了手。

明明我可以在乙坂有宇處理後患時殺人毫不手軟，卻在準備復仇時感到難過。

都是殺人，兩者本質上沒有區別，但我偏偏為後者痛苦，好像如果真的被仇恨驅使去殺人，我心中的獅子也就被一併殺死了。

假如我心中的獅子真的被殺死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阿庫諾洛基亞……

……是你的樣子…嗎？

用力勾起的手漸漸放鬆，想清楚的一瞬間，我渾身失去了力氣，憤怒和委屈都消了，剩下的只有無力感。

我和他約定過的:“如果你要破壞一切，毀滅一切，我會殺了你！”

做下了這樣的約定，我怎麼可能放任自己變成第二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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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告急，改為隔日更一段時間。等我屯多一點稿子再日更。

諾基亞還有救，過兩個片場放出來。

之前不是為了虐，而是為了更好的走成長線和感情線。幼女戰紀萊恩變得更成熟，少女終末旅行她感受到孤獨，在夏洛特她因為孤獨把諾基亞視為了更特殊的存在。在這個過程中，諾基亞不出場，反而能使感情更好的發酵。

而這裏，諾基亞的死是必然事件，涉及一個從頭埋到尾的伏筆。

然後這章是有插圖的，shi代紀大大幫我畫的。感興趣可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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