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始終7

故事的始終7

路簡看着繞着渡緣鎮的界碑轉了三圈,終於確認自己沒有看花眼,他們又回到了渡緣鎮。

他分明記得是在從平城城門處入的山,按說回來時他們理應出現在同一個地點。然而,他們現在又回到了渡緣鎮。

路簡對着界碑研究了許久,得出結論:“這……難道應龍藏身的山,也是一座妖山?”

“不是。”悅人從儲物錦囊中拿出一頂輕紗斗笠戴在頭上。她的膚色更加駭人,為了不嚇到旁人,必須遮得嚴嚴實實。

她道:“那山就跟我的廢宅一樣,一定程度上不屬於現世,並沒有具體位置。伏念山也是同理,你們下山落腳的地方取決山的方位,可你們回山的地方不一定在山的附近。關鍵是進山的條件,伏念山的條件是山中之物,應龍的那座山唯一的條件是陸湜。”

陸湜腳下一頓,瞬息間又恢復正常。路簡走在他身後,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剛剛進入鎮子,他們便察覺鎮子十分怪異。人們行色匆匆,不停想四周張望,好像警惕着什麼。他們神色憔悴,每個人眼下都一團濃重烏青。哪還有活人的面相,活像一隻只遊魂。

當日平城出事,也是類似的景象。路簡正要疑問,街邊幾隻買菜的“遊魂”鬼鬼祟祟聚頭。

“哎,你們家怎麼樣?”一隻黃衣“遊魂”神色幾張想周圍瞄了一圈。

“嗐。”另一隻褐衣“遊魂”沒有那麼警惕,聲音卻壓得很低:“還能怎麼樣,整夜都不敢睡覺。”

旁邊的白衣“遊魂”應和道:“誰說不是呢,這要是睡過去了,誰知道還會不會醒來。”

褐衣“遊魂”嘆息:“這樣下去怎麼撐得住,現在給我一面牆,我都能倚着睡一覺。”

黃衣“遊魂”緊張道:“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平城發生了什麼事嗎?”

路簡側過臉,耳朵朝着她們的方向。

褐衣無力埋怨道:“我知道,可我這氣色,跟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似的,說我是新婦誰還信呀。”

她若不說,路簡真當她是個老太太。他止住準備上前打探的腳步,重新審視着幾隻遊魂,思索如何稱呼才不至於失禮。思來想去,叫得年輕點從沒有錯。

“幾位……”路簡剛說兩個字,幾隻“遊魂”只聽到他的聲音便大驚失色,宛如驚弓之鳥,邁開小碎步轉眼便消失。

路簡問燕堯:“我有那麼嚇人嗎?”

燕堯道:“應該是因為我們比較正常。”

路簡道:“正常也有錯?”

燕堯道:“但如果大多數人都不正常時,正常人反而會變成異類。他們顯然受到了威脅或者驚嚇,對於跟大眾明顯不同的人,都會有所警惕。”

剛才聽到“遊魂”們提到了平城,所以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還是要回到平城。

悅人知道他的心思,抖了抖袖子,露出隱藏的右手。她指着西南方,道:“先回一趟廢宅。”

廢宅多日無人打理,仍舊跟離開時一樣,院中桌椅板凳不染半點塵埃,好像悅人從未離開

“吱呀”一聲,其中一間房的房門打開,走出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路簡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蜀茴,熱情走上前去,“蜀大夫,你怎麼在這裏?”

蜀茴道:“我本來就在渡緣鎮生活。”

“嘿嘿,”路簡笑道:“這不是看你在平城呆了那麼久,以為要你要在那兒定居嘛。”

“平城現在沒法住人。而且我擔心……”蜀茴看了眼悅人,也沒說擔心什麼。目光收回時,他掃到一旁的燕堯,停頓了片刻,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驚訝道:“你是燕堯?好久不見,離開平城后還好吧。”

蜀茴也想起了燕堯,只是他記憶里的燕堯不是突然消失,而是離開了平城。

燕堯道:“最近有些私事處理,走之前未能道別,實在失禮。”

“失什麼禮呀,當然是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路簡還記掛着平城的事,問道:“你剛剛說平城沒法住人,平城發生什麼事了?”

蜀茴道:“平城的人都睡著了。”

自從路簡被崇予掏心后,他們早知平城的事情不會善終。然而等了幾天,平城並未出事。直到路簡他們離開,阿成仍舊沒有放棄拜師,每日纏着蜀茴。一個月前,他突然開始每日哈欠連連,神態十分睏倦。不僅是他,平城的街上隨處可見睏倦異常的行人。最開始蜀茴以為冬日天寒,人體容易倦怠,並未放在心上。有一天,阿成站着睡着摔倒在地上,再也沒有醒來。

蜀茴剛發覺得不對,李宅的門就被敲響了。原來很多戶人家,都出現沉睡后無法蘇醒的人。眼前場景何其相似,蜀茴當即判斷,這是織夢仙的能力,這些人被困在夢中。可他只能治病,對夢境無能為力。

後來事態發展越來越嚴重,平城的人相繼陷入沉睡,不久之後便無人上街。平城的城門早就開了,人們也嘗試過出逃,可一一都被送回平城。

平城被怨靈封城時,有一批人被路簡送出來。他們出來後到處跟人說平城的事情,本來已經引起恐慌。後來這批人又被莫名其妙回到平城,接着平城人全部陷入昏睡,這件事徹底嚇壞了世人。

一群修士自高奮勇去平城查明真相,卻都沒有出來。世人不敢猜測修士們遇到了什麼,住在平城附近的人,紛紛喬遷至外地。然而這只是開始,各地都開始出現長睡不醒的人。世人再也不敢安睡,生怕下一個醒不來的人就是自己。

路簡發現了問題:“等會兒你說多久前?我們離開了多久?”要發生這麼多事情,一天顯然是不夠的。

蜀茴道:“一個多月呢,都快過年了。”他活了一千多年,對時間的概念也模糊,平日裏不會數着日子過,也只能說個大概。

路簡在那山上就睡了一覺,也就睜眼閉眼的事,哪裏能想到過去那麼久。他道:“可我是昨天早上離開的平城?”

蜀茴以為他發燒,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怎麼,你燒糊塗了。”

路簡向後躲開蜀茴的手,轉頭去問燕堯:“難道我睡過去了?”

燕堯也面露疑惑,他不睡覺因此記得清楚,十分篤定:“的確是一天。”

路簡感慨:“這也太奇妙了。”

世間早有有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說法,神仙的日子,果然是比凡人漫長悠閑。路簡暗嘆,他們要是再晚一步,只把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我也覺得很神奇,不過一個月,這世間已經變了副模樣。崇予到底要做什麼?”蜀茴以為路簡心思飄遠,把話題拉回。

路簡想起之前在夢境中與崇予對話,思索道:“難道他想將世人困在夢中,藉此來報復世人?”

燕堯不了解崇予,但他了解織夢仙,他道:“夢境由執念催動,這得是多強大的執念,才能同時控制這麼多夢境。”

路簡道:“所以他才需要鬼車的詛咒。這詛咒本來就是鬼車代代累積的怨恨和執念,上次我將他困在夢境中,親眼看着他改變夢境的細節,打破夢境的結界。這麼才開始動作,應該只是在適應詛咒的力量。”

崇予是天帝,蜀茴想不出他報復世人的理由,問道:“可他為什麼要報復世人?”

路簡這才想起,先前自己對萬事態度冷漠,也不曾說過自己織夢困住崇予的事。他解釋道:“崇予殺了我之後,我用最後的力量製造一場夢,他在夢中告訴我,他也是鬼車的一支。若真是這樣,恐怕他對世人的怨恨非常深重。”

“不對。”燕堯否定:“準確的說,不是世人,是平城人。千年前平城連續三年災害,所有人險些餓死。百年前鬼門大開的地點也是平城,就連怨靈復仇的地點還是平城。現在首當其衝的依舊是平城。我覺得,這不是巧合。”

蜀茴認同:“有道理。而且憑他的能力,真要報復把人殺光就好,何必大費周折,將人困在夢境。”

“崇予不是鬼車。”悅人在一旁觀聽着,這時突然插話道:“你們見過的,他是一隻漂亮的鳳凰。”

路簡的確見過,他也承認崇予的原型,比傳說中鳳凰還要好看。可如果他真是鳳凰,又怎麼會承認自己是鬼車。如果他是鳳凰,又怎麼會怨恨世人。悅人的話顯然說不通,明知她是白澤的後代,在場卻每一個人在意。

悅人轉向蜀茴道:“你難道沒有發現他是誰嗎?一千年前,是他幫助了渡緣鎮呀。”

蜀茴想起了什麼,當即明白悅人的意思,道:“真的是他?難怪他的聲音那麼耳熟。”

路簡仍舊蒙在鼓裏,“什麼意思,一千年的鼠疫?那不是蜀大夫一個人……”

剛說到一半,他也發現了問題。一千年的鼠疫的確是蜀大夫解決的。然而,當年渡緣城十里八鄉都被封鎖,那種情況下,人出不去東西也進不來,勢必會造成物資緊缺。當地儲備的藥材根本不夠,能救活幾人都是萬幸,更別說正個渡緣鎮,乃至渡緣城十里八鄉。

蜀茴又一次想起當年的困境,饒是他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憑空變出藥材。他一個人,不可能同時照看病人又尋找藥材。正當他焦頭爛額知識,一個人出現在蜀茴面前。那人帶着珍貴的藥材,解決蜀茴的燃眉之急。蜀茴只記住了那人的聲音,因為他帶着面具,自始至終未曾露臉。

當年冒死留在渡緣鎮的,不止蜀茴一人。還有一人不曾出面,因而未被世人記住,這個人叫崇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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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忘記埋伏筆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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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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