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娘6

艷娘6

路簡大驚道:“你大晚上在這裏裝神弄鬼幹什麼呢?這身衣服怎麼回事?怎麼還裝扮成男人?你你你……你晚上不會吃人吧?”

艷娘被問得一愣,隨即像是思索什麼,沉默半響,開口道:“問了那麼多問題,我就記住了一個。”

路簡:“……”

“我會不會吃人?”艷娘輕笑,與平日裏美艷多情的樣子全然不同,竟真有幾分的男子的瀟洒俊逸。

這種錯覺下一刻就被一種矯揉造作的聲音給打破:“道長難道忘記你我昨夜一夜春宵,還問這種問題,真是討厭。”

路簡只覺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真的是太噁心了!

“你還是會回答第一個問題吧?你在這裏干甚呢?”

艷娘眼睛向下瞟,清揚下吧,示意路簡看向面前的火堆,道:“燒紙呀。”

路簡道:“你自己都是死人了,還要燒紙悼念誰哇?”

艷娘道:“艷娘和燕堯。”

路簡奇怪:“悼念自己,古往今來還沒聽說過有人悼念自己的,你還真是有趣。”

艷娘的美眸流光轉動,流露出一絲凄然。她道:“你知道什麼人會給自己燒紙嗎?”

路簡搖頭,艷娘接着道:“沒人祭奠的人。”

路簡想起艷娘不能被凡人記住的事情,想要安慰他,大概是人傻口直,出聲道:“你可是艷娘,整個渡源鎮都是你的傳說,多少人一擲千金,也沒能見到你的真容。”

“一擲千金誇張了點,我們可是正經生意人。”隨即艷娘眉頭舒展,像是自嘲一般,喃喃道:“也是,人們怎麼可能忘了艷娘。”

路簡拿起一旁的的黃紙,一點一點投入火中,他說道:“當然不會,你可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忘記誰,也忘不了你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艷娘迸起一串豪放大笑,眼角笑出了淚花,雙手捂住肚子,毫無形象的仰躺在路邊。

路簡正想問,自己的話有什麼好笑的,艷娘終於止住笑聲,依舊躺在地上,看着黑魆魆的夜空道文:“路道長,你只帶我是怎麼死的嗎?”

路簡道:“不知。”

艷娘的臉鍍上了一層清冷的月色,淡淡道:“道長不妨猜猜看,猜中的話,猜中我帶你去見悅人。”

路簡掐指算起來的,一隻小鬼的命格,應該不難算,可剛一掐指,他臉色就變了。他神情嚴肅道:“你不是鬼!”

艷娘一個白眼甩過去:“我讓你猜的可不是這個。“

路簡上下打量了艷娘一番,試探道:“我猜你是因為一個男人死的!”

路簡說的擲地有聲,彷彿確有此事,艷娘點頭稱讚道:“這麼說也對,然後呢?”

路簡的一道:“這還用得着猜,戲文里多的是,舉世無雙的花魁跟一窮書生私定終身,將贖身錢給書生做了盤纏,怎料書生高中之後翻臉不認,羞憤之下自縊身亡。“

艷娘用手蓋在臉上,身體不停抖動。路簡還以為自己說中了,她正是羞憤得哭了,自顧自道:“唉,你可別哭了,我不擅長哄姑娘開心的。那小子是不是叫燕堯,你也真是個情種,人都不要你,你還供奉這他,哎,要我說,你還記得那負心漢干甚,乾脆隨着這火一起燒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艷娘真慶幸自己已經死了,否則今天真的要笑死在街上了。人死以後,不會再笑到窒息,也不會笑到肚子痛。

艷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作罷。他道:“我們還是討論鬼吧,看你適才見到我的樣子,難不成路道長怕鬼?“

路簡被說中,赧然道:“怎麼,不行嗎?”

艷娘打趣:“你可是道士,說出去別被人笑掉大牙。”

路簡從小生活在山裏,山野精怪見的多,修道修仙得人也見得多,偏偏死人見得少。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慘死的人,害怕得吐了。誰知剛想移開視線,便看見了一旁慘死之人的鬼魂,與那人的死狀一模一樣。路簡當即就暈了,嚇得幾天不吃不喝,夜夜做噩夢嚇得不敢睡覺。若不是因為他是道士,今夜他定不會出來受這些驚嚇。

路簡爭辯:“我……我……膽子也是練出來的好吧,這種東西我見的比較少。”

艷娘哦了一生,道:“原來你是怕人得死狀。那你還敢住廢宅?”

路簡道:“我可是道士!有沒有鬼我進去前就知道了,就算有,收服就好了。”

艷娘不解:“對啊,收服就好了,那你怕什麼?”

路簡道:“收鬼是一回事,戰勝恐懼是另一回事。我們不要混淆好不好。”

艷娘想了想,一臉認真道:“這樣,你改行當仵作,三個月之後,我保你戰勝恐懼。”

路簡剛想說些什麼,隨即好像突然感應到了什麼,臉色微變。

江南特有的濕氣讓春日的夜晚多了一分寒氣。午夜時分,家家戶戶早已進入夢鄉。在鎮上不遠處的河邊,傳來急切的求救聲。一個男子衣衫襤褸,形容消瘦,他沒命的奔跑,身後一團詭異的黑影,緊跟其後。

男子不慎摔倒,那黑影停下來,發出桀桀怪笑,突然一道光束撲面襲來,黑影尖叫一聲,便消散在空氣中。

來人正是蜀大夫,他俯下探那人的鼻息,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他才走兩步,突然被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擋住了去路,黑白二人好像只是站了片刻,像是在跟蜀茴交談,蜀茴皺眉凝神片刻,回復道:“我知道了,不救。“

路簡和艷娘剛趕到此地,就看到了剛剛那一幕。路簡看得清楚,適才與蜀大夫對話的,是陰曹地府的鬼差!

可蜀大夫若不想救人,把人扔下,待他自生自滅,為何要搬回去,難道是要等人死了安葬?蜀茴畢竟是妖,路簡留了個心眼,直要跟上。剛抬腳,便被艷娘扯住,險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路簡低聲抱怨道:“哇,你怎麼那麼大力氣?“

艷娘嚴肅道:“你可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路簡心道,你說過的話多了,我怎可能都記得。他道:“哪一句?”

“所聞非實,所見非真。”

許是艷娘和師傅說話的語氣太像,路簡乖乖點頭,道了聲好。

艷娘這才把他放開,他道:“天色不早了,我便不陪你了。“

路簡說了聲再會,就匆匆去追蜀大夫了。蜀大夫雖身負一成年男子的重量,走起路來卻並不慢。路簡白日只吃了一頓飯,又在街上晃悠了一天,現下早餓得頭暈眼花,只能勉強跟上。

蜀大夫帶人回了醫館,醫館現在早已空無一人。路簡伸手捏了個決,使出遁形術,趕在門關上之前,閃身進入。

蜀大夫將那人放在病榻上,隨後轉身去找東西。只見他拿出一個布包,將布包打開,裏面是兩排細細的長針和大小各異的刀。蜀大夫用針封住那人得幾道穴位,拿起了一把小刀,在那人臉上划拉起來,亮色的刀光晃得路簡睜不開眼。

路簡看到蜀茴行雲流水的刀法在那人臉上比比劃划,正猶豫要不要上前看看蜀茴在對一個將死之人做什麼,蜀茴此刻已經完事了。蜀大夫將到放在一旁,接着拿起起一張薄薄得東西,泡在一旁的盆里。屋內燈光昏暗,路簡卻看得清楚,那是一張人的臉皮!

路簡大驚,蜀大夫忙活半天,竟然是剝下那人的臉皮。按說這一路那人早該斷氣了,可現下那人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想來蜀大夫事先施針吊住了那人最後一口氣。瞧這熟悉的流程,精湛的刀工,細膩的手法,這事兒蜀茴絕不是第一次做。

路簡心生疑惑,蜀茴有如此純凈的妖氣,應該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才對。再一想,也許蜀茴一念之差入了邪道,之所以手法嫻熟也不過是佔了醫生的便宜。來不及多想,路簡已收了遁形術,跳到蜀茴面前喝道:“你在做什麼?”

蜀大夫早就發現了他,慢悠悠從一旁拿起一塊乾淨的布,擦拭期自己沾了獻血的刀。他道:“跟了一路,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路簡不解:“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妖氣純凈,有千年功德,已有飛升之跡,為什麼要剝活人麵皮。”

蜀茴不以為意道:“不過是一張臉罷了,我在渡源鎮千餘年,所救之人沒有上萬也有上千,可他們是怎麼報答我的?只要有人治不好,就揚言要砸我的醫館,剝皮是輕的,早晚我要殺光整個渡源鎮的人!”

路簡本地人民對蜀大夫的評價,想來他們以傳聞中的醫聖要求蜀大夫,將蜀大夫置於神壇,蜀大夫稍有不慎便招致渡源鎮人的報復,長此以往,蜀大夫便對渡源鎮人的怨恨越來越深,這才想要報復。

路簡知道蜀茴妖氣乾淨,一定是個正直善良的葯,他內心是十分敬重蜀茴的,他自然不會允許蜀茴自甘墮落。他右手在袖中悄悄捏起一個決,心中默念咒術,一道光將屋內映成片刻白晝,隨後一柄長劍現於路簡身側。劍身映着清冷的月色,接近劍柄的位置有一點鮮艷的紅色,遠遠看去像是一朵盛開的荼蘼。路簡提劍而上,厲聲道:“蜀大夫,得罪了。”

蜀大夫面色泰然,順手拿起適才剝皮的小刀,伸手擋住已飛至眼前的長劍,以四兩撥千斤之勢輕輕一挑,化開路簡的攻勢。

路簡不依不饒,順着被橫挑開的姿勢,改刺為砍,傾身向前,鋒利的刀刃直接辟向蜀大夫腰間。蜀大夫向後一閃,堪堪掠過銳利的劍尖。路簡待要繼續,蜀大夫踮腳一躍,翻出窗外,路簡連忙跟上。

空中二人一來一往,過了幾招,皆沒有殺意。路簡意在阻止蜀茴,而蜀茴作為一隻前年鼠妖,根本不會怕一個初出茅廬的道士。

寂靜的渡源鎮,人人陷入夢境,都沒有聽到上空打鬥的聲音。蜀大夫到廢宅附近,覺察到二人已經來到廢宅上空,剛想引路簡掉轉方向,路簡卻催動一個劍訣,長劍直逼,封住他逃離的方向。他不得不閃身進入廢宅。雙腳腳剛落定,長劍復又逼來,蜀大夫身子后傾,雙腳發力挪了數步。

“嘭”一生,長劍斜插在他剛剛落腳的地方。

路簡從空中躍下,再四周並非一片廢墟,而是簡單的假山池塘,才知道他陰差陽錯來到悅人的地盤。此刻不是跟悅人敘舊的時機,路簡雙目緊緊盯着蜀大夫,對方稍有動作,他邊再次提劍攻去。

劍還未到蜀大夫跟前,一隻玉手出現,生生將劍截停。劍身入肉瞬間,突然開始震動,發出徹耳的悲鳴。路簡從未講過糜芳如此悲鳴,看清來人,想要抽回糜芳,卻有害怕再次划傷那人的手,一時間只能僵持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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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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