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始終10

故事的始終10

說不過,只能打。路簡剛召出蘼芳,崇予一揮衣袖,路簡便被一陣罡風掃落下房頂。游神的隊伍剛好路過,路簡撞到其中一個抬着神像的輦驕,神像掉落當場摔碎。

歡呼的眾人霎時安靜,驚恐萬分盯着路簡和神像。

大年初一摔碎神像太不吉利,簡直是對神明的大不敬。人們害怕招致禍端,本應該懲罰路簡,可偏偏路簡對平城有恩,人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他摔碎了神像,褻瀆神明!”幾個外地口音的人,不知路簡與平城的恩怨,帶頭喊了出來。

平城經歷過幾次滅頂之災,對災禍早就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人們驚恐道:“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路簡突然被人拉出人群,正是戲班的老班主,他道:“趁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快跑。”

然而還是晚了,人們已經鎖定路簡,紛紛叫嚷:“褻瀆神明,罪不可赦!”

平城人還沒想好要如何,外鄉人湊熱鬧道:“把他殺了祭神。”

這一下,平城徹底炸開:“對,不是我們的錯,把他獻給神明,讓神明處置他!”

老班主看向人群之外,驚叫道:“那是什麼?”

眾人循聲望去,老班主趁機推了路簡一把。路簡被推出人群,還沒站穩,便被人拉起狂奔。路簡抬頭一看,正是燕堯,剛才應該就是他跟老班主打眼色把他救出來

人們反應過來被騙,立馬追上去。然而處處都是人,他們知道路簡打碎神像后,也紛紛加入追趕的人群。身後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開始圍追堵截。對方人多勢眾,路簡和燕堯被堵在一個岔路口。

“諸位冷靜。”路簡道:“你們都在做夢,那個神像不是真的,你們只要醒來,就會發現一切都沒發生過。”

“什麼神像不是真的,你不僅摔了神像,還公然侮辱神明!”人們不滿叫囂,他們顯然沒聽到做夢那句。

“殺了他祭天。”外鄉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勁兒起鬨。

平城人受到鼓舞,卻也不敢直接說殺人,只道:“把他交給神明處置!”

“你們要做什麼?”

蜀茴從人群中擠出來,嚴厲道:“別忘了邪靈封城,就你們的是這位路道長,而不是神明。”

蜀茴果然有些威望,只說了一句話,便讓眾人稍稍冷靜下來。然而蜀茴的威信遠不及神明,平城出來一位拄着拐老者,顫巍巍道:“蜀大夫,我們知道您是平城的恩人,但這件事情請你不要插手。”

阿成也從人群中跳出,激動道:“可道長他們也是恩人。”

“你們年輕人別瞎摻和。你們根本不知道,摔碎神像的後果!你覺得那些輦驕為何加上一層防護,這都是前人的訓誡。平城就是因為摔碎神像,才招致如此禍端。你明白嗎?”

老者越說越激動,用拐棍使勁兒杵了幾下地面,發出哐哐的響聲。

阿成不服:“難不成真的有神,讓他出來見我!”

老者道:“你說什麼夢話,神像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夢話!一句驚醒夢中人,路簡道:“是不是讓你們看到神,你們就相信一切都是做夢!”

眾人只聽到了前半句,以為路簡被嚇瘋了,他們道:“有本事你讓神仙顯形,剛好讓神仙處置你!”

讓神仙顯形路簡做不到,可這是夢境,他能更改夢境的細節!

“好,就這麼說定了。”路簡笑道,他打了個響指,剛才被人們遺忘的其他神像,被轉移到身前。人們看到路簡的神通,一時間鴉雀無聲。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臉,不敢置信道:“我不會在做夢吧?”

路簡立刻道:“你就是在做夢!”

“做夢?”眾人驚訝。

人們聽道了,他們開始懷疑了。路簡信心多了幾分,不過讓神仙顯形有點難。除了崇予、陸湜和悅人,他沒見過其他的神仙,但平城人都見過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他們是神仙。應龍那種話癆更不行,太不符合神仙的威嚴了。

思來想去,他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輦驕上的石像突然開始晃動,人們察覺動靜看向神像。幾座神像瞬間脫離輦驕,懸浮於空中,嚇壞了眾人。

“神仙顯靈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跪下,對着神仙磕頭求饒。

“抬起頭來。”

眾人聽到頭頂傳來聲音,保持俯身跪地的姿勢,抬頭看向石像。

燕堯覺得着聲音十分耳熟,對這路簡耳語道:“這是應龍的聲音?”

路簡低聲道:“對,借他的聲音一用。”

神像用顏料畫出的眼珠轉了一圈,像是掃過眾人,並未半分神威,反而詭譎異常。“你們可知我們為何顯靈?”

眾人被嚇破膽,哪裏敢跟神仙對話。有人膽大,直起身來指着路簡道:“神仙大人,是他,是他摔碎了神像,您要罰就罰他一個人!”

眾人一定,紛紛附和,磕頭求饒道:“對呀,不是我們的錯,是他乾的。”

“愚昧!”神像怒斥:“我說要懲罰你們了嗎?”

“那您是……”膽大的人不敢再妄自猜測。

神像道:“我顯靈是為了告訴你們,你們在做夢。神仙顯靈這種好事,怎麼可能會在現實中出現。你們還不快醒來!”

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人們驚悟:這是在做夢!人群中有人想泡沫一樣破開,消失得無影無蹤。人群越來越稀疏,最後一個人消失時,周圍的景象頃刻傾塌。

路簡睜眼,又回到了平城的房間。燕堯和蜀茴也醒了過來。外面傳來房門打開吱呀的生硬,平城過分寂靜,有點聲音就會特別明顯。聲音接二連三不絕於耳。然後又是腳步聲,有人陸陸續續走到街上。最後是人聲,大家看到夢中出現的街坊鄰里,互相慶幸劫後餘生。

陸湜就在旁邊等他們醒來,他道:“我沒有找到崇予。”

燕堯奇怪道:“難道他不在夢中?”

織夢仙自然可以選擇是否進入夢境,悅人和芯蓉都不曾進入自己編織的夢境。

“他在。”路簡篤定道:“我看到他了,我肯定就是他。”他終於體會到,悅人曾經說的那種“就是知道”的感覺,沒有任何緣由,答案便是如此。

夢境破碎,所有人都從夢中醒來,毫無疑問,崇予也回來了。可問題又來了:眼前這個世界是否是夢境?

如果不是夢境,那崇予怎會如此輕易放過他們。如果是夢境,那這場夢境無疑更接近現實,連路簡都不能說服自己,更遑論說服他人。

燕堯道:“你有辦法讓我離開這具身體嗎?我割破手試試便知。”

路簡就算永遠呆在夢裏,也不願燕堯受傷,立刻反對:“不行,萬一跟上次一樣血流不止呢?在夢中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燕堯道:“那你說怎麼辦?萬一真是夢境呢?若你也覺得這是現實,又要如何改變呢?”

路簡想到:“我們再找一次崇予,如果他也出來了,一定能找到他。”

“好主意!”蜀茴剛應和完,又喪氣道:“可羽毛已經飛走了。”

陸湜抽出羽毛,道:“我在戲台那邊看得到的,順手就帶回來了。”

路簡驚喜:“太好了!”

蜀茴沒經歷過夢境,又產生疑惑:“不過,如果這真是夢境,他一定不會讓我們找到他的。”

“非也。”路簡道:“這若是現實,毫無疑問我們會找到他。而這若是夢境,他更得讓我們找到他,否則就會被我們察覺偏離現實。找到他我們還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但如果確定這是夢境,我們就能再次救出眾人。”

真實的夢境的確毫無想像力可言,但這樣夢境稍有一點偏離現實,就會被察覺,反而不好維持。所以悅人和崇予,才會在夢境中重現所有的細節。

現在萬事具備,之前追蹤。路簡再次燃起追蹤符。這次羽毛目標明確,不再飄忽。路簡跟着羽毛剛走到街上,立刻被人認出。

“這不是路道長嗎?”

眾人一聽,蜂擁而至,將路簡他們團團圍住。路簡眼看羽毛就要飄遠,着急道:“諸位,好久不見哈,我有急事,回聊。”

人們並沒有散開,夢中的老者站在人前,愧疚道:“對不起道長,我們……嗐,是我們不好,道長不要怪罪。”

人們應和:“是啊,道長,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那羽毛已經拐彎,消失在視野,路簡更急了,忙到:“我沒放在心上,大家讓一讓。”

人們還是沒有讓,繼續七嘴八舌圍着路簡。燕堯機靈,立刻道:“你們說什麼呢?大家睡了一覺怎麼奇奇怪怪?難道再夢裏做了什麼對不起路道長的事?”

這麼一說,眾人才反應過來:夢裏的路道長可能不是真的!就跟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外地人一樣,平城也沒有出現外地人。大家立刻諱莫如深,向後退了一步,機警道:“沒有沒有沒有,沒有的事!路道長不是有事嗎?別耽擱你了。”

誰也不敢承認,他們在夢中企圖讓路簡祭天。

路簡不再耽擱,立刻向羽毛飄走街角跑去。但還是晚了一步,羽毛消失了。

這下可糟了,現在找不到崇予,也無法判定出現在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路簡靈光一閃,突然對眾人大喊:“你們在做夢!”

眾人一聽,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道長你怎麼跟夢裏一樣,我們已經剛醒。

路簡高興地來對燕堯道:“是現實,他們不相信,但是我能說出這句話。”

“不是。”燕堯潑了一盆冷水,“恐怕是因為人們剛醒,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所以就算你說這句話,他們也不排斥。可如果等他們排斥再警醒,就來不及了。大家的處在同一個夢境中,並沒有形成各自的結界,意識相當於裸露在崇予面前,這會非常危險。”

路簡明白這點,可上次織夢仙將悅人拖入夢境,分明是被悅人攻擊了意識。他問:“我們在崇予的結界中,難道不是他的意識暴露嗎?”

燕堯非常不冷靜,焦灼道:“如果這是崇予的夢境,他的意識也會暴露,可我們誰能侵入他的意識?更何況這可能只是他為別人編織的夢境,他本人根本不在此處。無論是那種情況,對我們都非常不利。”

燕堯的狀態很奇怪,路簡覺得他有些陌生。路簡道:“你好奇怪,我們明明還不確定,但你一直往夢境的方向引導。”

燕堯情緒激烈,聲音陡然變高:“我引導的分明是最恐怖的方向,我們永遠也分不清夢跟現實。”

燕堯的確不對勁,看上去焦灼不安,時刻警惕着周圍的一切。路簡立刻醒悟,燕堯已經因為分不清現實跟夢境,時時猜忌身邊的每一個人,而開始神經緊張。他也因此開始懷疑燕堯。

試想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是本人……路簡不敢細想,他覺得毛骨悚然。如果分不清夢跟現實,他的餘生會在沒完沒了猜忌中度過,連最親近的人都要懷疑。

路簡承受不了這樣的猜疑,無論是夢還是現實,這樣猜忌勢必會令他們走向毀滅。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確定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路簡的迅速思考,眼珠來回移動,試圖找到突破點。他看到一旁的陸湜,突然激動道:“對了,織夢仙無法重現自己認知外的事實!爹,你可以讓我們在見到應龍嗎?崇予沒見過應龍,他一定無法重現應龍。”

陸湜奇怪的看向他,並沒有回答。

路簡驚醒:這個人真的是陸湜嗎?若他不是陸湜,怎麼可能知道應龍。

路簡開始不安的看着周圍,周圍人也在奇怪地看着他。他崩潰的咬住指甲,觀察每一個細節,企圖找到蛛絲馬跡,來證明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寒風掠過枯草,艷陽籠罩人間,每一處細節都無比真實,可萬一是假的呢?

路簡不能確定,這種感覺十分不妙,到處都是人,卻可能沒有一個是人。他把指甲咬禿,咬破皮肉滲出鮮血,卻毫無知覺。

燕堯因為神經兮兮,時刻注意這周遭,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拍落路簡的手,忍不住發火:“你忘了怎麼答應我的嗎?不能再傷害你自己!”

路簡懵道:“什麼?”

燕堯重複:“我說,你不能傷害自己。哪怕你不是路簡,也別讓我看到他受傷!”

路簡激動道:“你是燕堯,是燕堯,我確定就是燕堯!”

燕堯像看神經病看着他,路簡道:“這話你只對我說過,後來你消失了,其他人根本不會知道,你才是那個認知之外。”

燕堯消失過,只有悅人、路簡和燕堯知道,這是他們二人的小秘密。

燕堯握住他的手,咧嘴本來是想笑,眼淚卻奪眶而出,最後變成喜極而泣。他再顧不上周遭眾人,摟住真正的路簡。二人彷彿久別重逢,緊緊相擁。

兩個大男人當街摟摟抱抱,人們只覺得羞臊不堪,低頭不敢直視。卻沒有人知道,那相擁的二人剛剛經歷了一場名為猜忌的分別。他們站在彼此面前,內心卻隔着天涯海角,遙似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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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感覺,開始變成懸疑了呢orz

這個結局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沒有打戲。

算了,不打就不打吧,反正我打戲寫得爛……

peaceand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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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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