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兄弟三人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幾個表情，幾個動作，亞瑟卻卻干覺一下子看透了三個人的性格。

莫言看上去是典型的實用主義，以自己為中心，然後是他的兄弟，再次是他的朋友以至他的部下或他的子民，當他為了這些人的利益的時候，他會盡一切手段去爭取。他今天的做法，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他有用，所以極力拉攏。但他的實用主義絕不出賣朋友，亞瑟早看出他舉手投降的目的。如果今天自己動手，他會拼着命護着方小七和康際風的周全，絕不會自己一人逃命。

康際風是冷靜而睿智的，只看康際風在一剎那間的反映，就可知道。他可能是四個人裏面唯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卻是最冷靜的人。雖然他也吃了一驚，卻完全不考慮是什麼事情讓他吃驚，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發生這件事情后該如何應變。康際風雖然注視着自己的面孔，但亞瑟知道他的注意力其實在自己的上半身，因為自己如果要動手，不管自己隱蔽的再好，上半身也會有痕迹可尋。亞瑟相信，一旦動手，第一個出手的肯定是康際風。

從康際風臉上的表情，亞瑟也可以判斷出康際風是個是非分明的人，即使向著莫言對自己嚴陣以待，臉上的表情也露出對莫言的不滿，此時雖然會和莫言同進共退，事後必然會讓莫言交代清楚。

方小七則是個最通透的人。他幾乎沒什麼城府，心中有不滿意的事情，立刻都寫到了臉上，今天如果不是方小七做人不夠老練，莫言也不會有這些舉動。

對於方小七生氣的原因，亞瑟心中也略為驚訝。沒想到方小七是因為莫言使詐殺了姓江的而不滿。當初是方小七在自己沒有能力的情況下，仍然不懼強勢，拔刀相助，幫助祖孫兩個，如果方小七有能力，必然會殺了姓江的。現在莫言使計殺了姓江的，方小七倒不滿了。

但不滿歸不滿，莫言真站出來承認了，最緊張的倒是方小七。兄弟之情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就算莫言有再大的不是，方小七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護他周全。

方小七就是這樣的人，當他把你當成朋友時，你永遠不會擔心他會反戈相向。

這也是方小七的魅力，就是因為這份魅力，莫言和康際風在方小七這裏都放棄了自己的原則，因為方小七，莫言再自我也會護着康際風；而康際風再是非分明，也會護着莫言。

亞瑟不知道如果沒有了方小七，莫言和康際風還會不會是生死之交。

亞瑟恍然明白了方小七那一動，是讓他嫉妒了。雖然他性格剛強，一向獨來獨往，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渴望有一個像方小七這樣的朋友。渴望當四面環敵的時候，有方小七這樣的人與你背靠背站着，你可以完全不必顧及身後，你知道方小七是絕對不會讓你背後受敵，即使用他的生命換，而你也絕對不會離開方小七的背後，即使用你的生命去換。有一個可以為你死的朋友不容易，有一個你心甘情願為他去死的朋友更難。

方小七做到了，他不僅僅有兩個，亞瑟相信，自己也終將會成為一個可以為他戰死的朋友，而且，假以時日，會有更多的人心甘情願地為方小七犧牲。他似乎看到了方小七這個傻人，以他的血肉之軀，去維護更多人的利益，而更多的人，願意為他，為他們的利益獻出生命。

亞瑟也終於明白了方小七為什麼不滿意，因為方小七絕不會殺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卻忘了，受傷的狼還是狼。婦人之仁將是方小七的致命傷。

雖然四個人的腦海里各自閃出了很多念頭，但時間卻只是一瞬。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着，緊張得似乎一粒灰塵落下都能引爆，誰也沒有想到，亞瑟卻慢悠悠地說了一句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的話：

“如果你能改掉你的婦人之仁，終將有一天，你會君臨天下。”

方小七三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明白亞瑟說的什麼意思，連亞瑟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心裏想的話，卻脫口說了出來。見兄弟三人一臉疑惑的樣子，亞瑟突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他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這樣開心地笑過了，只知道這一刻以後，他將多了三個生死之交的朋友。

看着亞瑟開心的大笑，第一個鬆弛下來的是莫言，他放下已經舉酸了的雙手，嘴角先是向上一瞥，接着也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拍着方小七的肩膀。

康際風也放鬆下來，換上一張微笑的面孔，注視着亞瑟。

方小七卻大鬆了一口氣，接着一掌推開莫言放在他肩上的手，叫道：“嚇死人不償命啊？”莫言給他推的沒坐穩，啪的一聲連人帶凳子倒在地上，笑得更開心了。

亞瑟本已不笑了，見狀又是一通大笑，就連康際風也笑了起來。

莫言笑得喘不上氣來，只是舉起手讓方小七拉他。方小七沒好氣地把他拉起來，氣鼓鼓地看着三人終於止住了笑聲。

莫言喘着氣道：“小七呀，是不是就算有一萬個人要殺我，你也會擋在我面前？”

方小七沒好氣地說：“一萬人殺你？你當自己是誰阿？”

“瑪法大帝！亞瑟大哥剛才不是說嗎，‘如果你能改掉你的婦人之仁，終將有一天，你會君臨天下。’不過那說的好像不是我，是你！哈哈哈！”莫言出奇地好心情，話沒說完又哈哈大笑。

方小七冷哼道：“我可沒那麼大野心。”

莫言忍住笑，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走到亞瑟身旁，舉杯道：“多謝大哥大人有大量，饒過小子這回，保證就這一次，不敢有下次。”

亞瑟也舉杯笑道：“莫兄弟不會認為真騙過亞某了吧。”

莫言立刻裝出一副極為驚訝和敬佩的樣子：“原來亞瑟大哥早就知道小弟在背後搗鬼，大哥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背後都長了眼睛。”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像亞瑟的背後看看。弄得亞瑟啞然失笑，罵道：“別裝了，你早知道我看破了你。”

莫言尷尬地嘿嘿一笑：“什麼都蠻不過大哥的眼睛。聽到大哥爽朗的笑聲，小弟我已心知肚明。大哥，我敬你一杯，先干為敬。”言罷一飲而盡，卻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三人中，要說會說話的，非莫言莫屬。明知道他巧舌如簧，偏生每一句話都讓對方心裏很受用，不忍心掃了對方的興緻，也掃了自己的興緻。

康際風心思敏捷，只聽到幾句對話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他也認為留姓江的一條性命只會日後禍害好人，贊成莫言除掉姓江的，只是依他的性格，既不會像莫言那樣使詐，也不會像方小七那樣不平。此時他才明白亞瑟那句婦人之仁是什麼意思，可是讓方小七改變性格，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康際風對莫言不滿的情緒也就化為烏有，知道三人中莫言酒量最差，遂舉杯陪着亞瑟喝酒，同時藉機對着莫言微微笑一笑，莫言明白康際風是同意他的做法，不由心底大樂。

莫言也算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誰都不俱，偏偏懼怕康際風和方小七兩個人。他倒也不是真的怕他們兩個，只是希望做什麼事情都能得到他們的贊成，尤其是康際風，他知道只要康際風贊成，就能說服方小七，因為方小七和他一樣，都很敬重康際風。

方小七看到康際風和莫言相視而笑，心中更是氣憤，冷着張臉自顧自喝酒，亞瑟笑道：“方兄弟還對此事耿耿於懷？”

方小七禮貌地笑了一下，沒說話。

亞瑟目光一閃，略微沉思了一下，道；“亞某跟三位兄弟頗為投緣，跟方兄弟尤其如此，亞某交淺言深，有幾句話也不怕方兄弟不愛聽。”

方小七一愣，不知亞瑟什麼意思。康際風已明白亞瑟想說什麼，搭言道：“亞瑟大哥有話但請直說，小七年齡小，江湖經驗尚淺，亞瑟大哥不吝賜教，是小七的福氣。”

方小七心知這是要教訓自己。雖然方小七自有自己的一身傲氣，但一向接受別人的教誨，至於事後是否照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下虛心道：“亞瑟大哥請講。”

亞瑟道：“亞某看的出方兄弟心地善良，但瑪法是個亂世之地，凡事靠的是拳頭說話，婦人之仁會累你當斷不斷，不僅成就不了大事，還有可能累及你的朋友甚至你的性命。就說今天那個姓江的，他確實已無還手之力，但如果放過他，他明天可能再去欺辱別人。這樣的人，殺之並不可惜。”

方小七道：“也許那人經過這次會改過呢，莫少卻連改過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亞瑟笑道：“如果今天我們四人都不在場，姓江的一言不合會不會殺了那祖孫兩個呢？你只想給歹人改過的機會，好人生存的機會，誰給呢？”

方小七思量半天，覺得亞瑟的話不無道理，婦人之仁莫言已說過自己多次，老康雖然不說，但也是同意莫言的，但自己還是不太能接受，讓自己去做那種落井下石的事，即便對惡人，也下不了手。想着悄悄地溜了莫言和康際風一眼，見兩人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我早說過的樣子，心裏暗罵一句，端起酒杯對這亞瑟說：“小弟受教了。多謝大哥。”說罷一飲而盡。

亞瑟知道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改變方小七看法的，只是擔心日後方小七會因為心軟受到傷害，所以明知方小七不愛聽也說了，就算能提個醒也是好的。

見方小七不想就這個話題深談下去，也不便勉強，當下微微一笑，也端杯一飲而盡。

莫言忙給亞瑟添酒，岔開話題道：“其實我們兄弟三人此次到土城，實是想尋找一個人，不知亞瑟大哥是否認識威風**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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