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陣法

試煉陣法

在最後一塊煤渣在王也腸胃中消化乾淨之前,她終於見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一個巨大的天坑。

*

這是一幅震撼人心又莫名叫人覺得可怕的畫面──

一個一個的人,就像是一粒一粒的芝麻。

這些芝麻沿着坑壁邊開鑿出來的小道蜿蜒而下。

數不清的小道,數不清的人頭,密密麻麻。

天坑像是一座湖泊,匯聚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流水。

又像是一張貪婪的巨口,靜待獵物送貨上門。

*

“走快些,別拖沓。”

監督的仙人甩動着長鞭呵斥道。

王也在爺孫背後,踏上了下坑的小道。

一邊是無物所依的石壁,一旁是高達百米的懸崖。

看上一眼,就叫人心肝發顫。

老人顫顫巍巍邁開步伐,扣着懷中女童的手臂青筋盡起。

寶兒將頭埋在爺爺的脖頸,小手用力地抱着他的脖子,雙眼緊閉。

*

行至半途,遠處傳來風聲。

王也抬頭,就見踩着飛劍的人影,落到了天坑邊上的石台。

這群人的衣着,比押運他們的仙人,看上去更加華貴。

氣勢也莫名凌厲。

王也不經意間同其中一人對上視線。

她心頭一跳,飛快地垂下眼皮。

*

“咦?”

“師兄可是有何發現?”

“未曾,只是隱約覺得似是有人窺伺此處。”

“這方圓都是我金光宗的地盤,何人敢來窺伺?”

“許是我小心過度了吧。”

*

下完最後一道台階,王也腿軟向前踉蹌了一步。

不過沒有人笑她。

砰──重物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轉過頭,正好見到一道人影自棧道之上墜下。

會飛的仙人視若無睹。

麻木的凡人閉上了眼睛。

鮮血深入黑紅色的沙土,很快與土地融為了一體。

她回過頭,寶兒小小的身體哆嗦了一下,咬緊嘴唇,跟上了爺爺的步伐。

*

人群在天坑中間匯聚。

王也同老人和女童緊緊地挨在一起,老人抱着女童,她拽着老人的手臂。

寶兒的小手,攥緊了她的一縷頭髮。

“這樣姐姐就不會走丟了。”

說實話,頭皮有點疼。

王也面無表情。

只是在險些被人群擠散的時候,呲了一下牙。

*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

最後一個人終於踏下了棧道,走進了天坑。

*

“人都到齊了嗎?”

“都到齊了。”

“今年的人怎麼感覺少了些?”

“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山嶺里都搜遍了,只找到這些人,再往外翻,說不得就要引起聖地的注意了。”

“你們沒被聖地的人發現吧?”

“師兄放心,遇見聖地的人,我們都是繞着路走的。”

“行了,開始吧。”

*

許是站在高台上的仙人下了命令,原本守在天坑邊拿着長鞭的仙人,忽然將鞭子一收,縱身一躍。

凡人們發出驚呼,叫他們粉身碎骨的天坑,仙人們竟然就這樣輕巧躍下。

王也的目光追隨着一個仙人。

他落腳的地方,原本有一具女人的屍體。

只是屍體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塊和其他地方相差無幾的黑紅色土地。

*

跳下來的仙人圍成一個圈,將凡人圍在最裏面。

他們的靠近叫凡人們變得躁動不安。

就像是被狼群包圍的羊。

*

“我不想死……”

“嗚嗚我想回家……”

“仙人饒命啊……”

*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跪在地上,人群如同潮水一般矮了下去。

王也彎下膝蓋的速度並不比人慢下幾分。

哪怕她是第一次做這件事情。

尊嚴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從醒來到現在,被人像是牲畜一樣趕到這個地方來,她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如果下跪可以讓她活下去,哪怕跪斷腿又如何?

*

“爾等不必擔心,我金光宗乃名門正派,並非以殺人為樂的魔道。”

高台上的仙人開了口,聲音帶着某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叫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將爾等召集至此,全因我宗門弟子,為對抗妖魔,損失大半,薪火難繼,無奈之下,只好開宗收徒,從凡人中尋求有仙根者。”

*

開宗收徒?

不少人聽見這四個字,眼睛就亮了起來。

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幾個拜入仙門,一步登天的故事。

人群中頓時躁動起來。

“我、我這是要去當神仙啦?”

“兒啊,娘就知道呢肯定是個有出息的。”

“祖上保佑,祖上保佑啊!”

*

“安靜!”

在耳邊炸響的聲音,打斷了許多人的幻想。

捋着白色鬍子,衣訣飄飄的仙人沉聲說道:“修仙乃逆天之事,我輩修者,斗天地,斗妖魔,講求的就是一個爭字,這開宗收徒,自然也是擇優而取之,天賦,心性,缺一不可。故而我宗門大能,在此處設下仙陣,用於篩選弟子,我會讓末代弟子同你們一道進入陣法當中,凡是能在這些弟子手中取得弟子令的人,即可成為新一代弟子!”

冠冕堂皇。

不知道為何,王也的心中冒出了這一樣一句話。

*

“我們都是凡人,怎樣才能從師兄們手中取的弟子令呢?”

一個膽大的青年拱了拱手,高聲問道。

仙人沒有回答他,只是長袖一揮,聲音洪亮──

“起陣。”

*

只是一個恍惚,眼前已經發生了巨變。

頭皮都快要被人拽下來的王也打量着四周──

她竟是和先前站在一起的二十餘人,同時出現在了一片山林之中。

山是青山,草木葳蕤,蟲鳴鳥叫,泉水潺潺。

好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

“寶兒,鬆開我的頭髮。”

得到自由的王也蹲下身體,薅了一把地下的草。

她掐斷草莖,便有青綠色的液體流了出來,翻開泥土,是再肥沃不過的黑色土壤。

真實的讓人看不出虛假。

“這是仙境嗎?”有人發出質問。

“肯定是仙人住的地方,你看這草這樹,多綠啊!”

王也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這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森林嗎?

樹和草的綠度,也在正常範圍吧。

*

寶兒學着王也的模樣揪了一根草,她發出驚嘆,“哇,姐姐這個草真的好綠哦!”

王也難得猶疑了,“草……不都該是這個樣子的嗎?”

老人看見她臉上的疑惑,突然發問道:“丫頭是從聖地出來的吧?”

他抬起枯槁的手,摸了摸孫女的頭,“我也是聽家中長輩說的,這片土地被仙神遺棄以前,草木便是這個樣子的,可惜仙神離開以後,失去了仙神的庇佑,草木生靈的生機也都逐漸凋零,只有聖地和仙宗裏頭的草木,還維持着原來的樣子。”

王也想像不出來外面的草木是什麼樣的。

反正眼前的草木於她而言就是正常的。

她沒有反駁老人的話,哪怕她並不知曉聖地是個什麼地方。

*

“你們說仙人會怎麼考核咱們呢?”

“說不定是將令牌藏在這山野之中,好考較我們的細心呢?”

“也許仙人會將令牌放在野獸的肚子裏,只有膽子最大的人才能拿的到。”

“或許……”

沒有仙人在旁,眾人都輕鬆了許多。

甚至猜測起了考核的內容。

唯有王也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如果真的是招收弟子,那為何那些仙人看他們的目光,猶如看待牲畜?

*

有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王也已經轉頭看見了來人。

如她所料,是兩個結伴而行的仙人。

仙人和凡人的腳步聲是不同的。

後者多畏縮,多怯怯,多小心翼翼。

前者則閑庭漫步,彷彿在自家後花園中閑逛。

“你們傻站着做什麼?”其中一人問,“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另一人在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抬起了手,王也這才注意到,他手裏竟然提着一張長弓。

嗖——

正中眉心。

一個面露討好笑容的青年倒了下去。

*

眾人傻了,呆若木雞。

“你們應該還不知道拿到弟子令的規則吧?”

說話的仙人笑容溫和,看起來十分好說話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殘忍無比,“我和我的師弟,每隔一炷香,都會殺一個人,殺到你們所有人都死光,又或者是試煉陣法結束為止。你們若不想死的話,就逃吧,逃得越快越好,只是千萬、千萬別被我們找到——”

“那弟子令?”

痴心妄想的人問道。

“若陣法結束,你還活着——”那仙人歡快地道,“那便恭喜你啦。”

*

死的人倒在地上。

他的鮮血留了一地,插在額頭的箭羽,還在微微震顫。

王也看着那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的看一個人的臉。

他的臉是方的,下頜骨很大,嘴唇向上翻起,露出的牙齒泛着骯髒的黃,嘴角有一顆黑痣,鼻子很大,鼻樑卻很塌,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有點像是牛的眼睛。

那支長長的箭矢就從他濃密的眉毛之間,一直穿過後腦。

王也還記得自己在黑色的箭頭上看見的黃白色腦花。

*

跑,能跑去哪裏?

眾人惶恐不安,理智告訴他們應該拔腿就跑,絕望卻將他們死死地定在原地。

在他們的心中,仙人各個都有通天貫地的偉力,飛的比鳥兒都還快,他們怎麼可能逃得了?

他們被金光宗的仙人像是牛羊一樣驅趕了一路,對他們的恐懼早已經根植在心裏。

*

王也沒有動。

她不確定自己轉身逃跑的時候,身後會不會飛來一隻箭矢。

她麻木的站在那裏,和大多數人一樣,好像被嚇得連求饒都忘記。

直到她看見那個被喚做師弟的仙人,又一次抬起了手——

她的目光飛快為他的箭頭做好了連線。

*

跑!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讓她飛快的抱起寶兒,拔腿就跑。

老人只能緊追在她的身後,有了帶頭人的眾人,終於像是慢半拍的鳥兒一樣四散開來。

“是個聰明人。”臉上始終掛着笑的仙人嘆息,“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最後。”

在他身旁,舉着長弓的人調整了方向。

*

如芒在背。

王也清楚地意識到她的舉動,為自己吸引來了所謂仙人的注意。

也許那隻長長的利箭,此時正對準她的后心。

她一頭扎進茂密的叢林,甚至顧不得老人是否還跟在身後。

待她消失,拉着弓弦的手,才緩緩鬆開。

冰冷的臉上出現了很淺的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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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在修真界搞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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