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老闆娘,醋買回來了。”陳來福打到醋,就跑着回來了。

“拿來我瞧瞧。”

顧麗娘倒了些進碗裏,發現這醋清澈透明得緊,並不像米醋一樣,有些許渾濁。現在的過濾設備,有些雜質很正常,這麼純的色,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許強也湊了過來,“這色澤,比咱們家的醋要乾淨許多啊。”

“嗯。”顧麗娘湊近鼻子聞了聞,除了沖鼻的酸味外,並無其他味道。此時她皺了皺眉,這個時候,應該還沒這種東西出現吧?為了得到確切的答案,顧麗娘低頭啜了一小口,細細地口味其中的滋味。

“怎麼樣?”說話間,許強也跟着喝了一口,“啊呸,怎麼這麼酸?”

顧麗娘笑睇他酸得眉頭都皺了起來的樣子,嗔了他一眼,“誰讓你喝那麼大口的?”

連喝了幾口水,許強才覺得好點,“我不知道它這麼酸啊,簡直把我的牙都酸掉了。這醋到底怎麼做的啊,除了酸,啥味都沒了。”

“老闆娘,你了不得啊,這醋比那些大肚婆吃的酸梅子還要酸幾倍,你還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噝——”周來旺一陣牙酸的模樣。

顧麗娘並不答話,她手中這醋,確實是白醋,亦稱化學合成醋。此種醋以冰醋酸為原料,加水稀釋而成,沒有任何營養成分。除了酸得叫人皺眉外,沒什麼其他味道了。不像米醋,或者帶了點甜或者帶了點酸或者又帶了點鮮味。

而且冰醋酸還有食用冰醋酸和工業冰醋酸之分。就不知道東城那家鋪子用的是哪個了。不過不管哪種,都是不好的。這種冰醋酸勾兌而成的醋,若長期食用,則對人體有害。特別是當勾兌的比例不恰當時,食用起來,燒傷胃腸道粘膜的可能性極高。

顧麗娘問周來旺,“對了,來旺,你知道東城那邊的醋坊是誰開的嗎?”

“好像是沈金龍開的。”

“是他呀。”若是他的話,能做出這麼缺德的事,不出奇。

許強見她臉色有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這兒哪裏是說話的地方,顧麗娘看了他一眼,笑道,“沒什麼,回去再說。”

晚上的時候,顧麗娘與許強說了那東城醋坊的問題。

“什麼,你知道那醋不好,還吃進肚子裏?”許強緊張地看着顧麗娘,一個勁地拉着她的手追問她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顧麗娘心裏暖暖的,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沒事沒事,你別緊張。那醋要吃多了才會不好,我只吃了一點,哪會有什麼事呀。”

“既然那家醋坊有問題,咱們能做什麼?”

他沒一開口就說出要送人家去官府之類的話,這讓顧麗娘很多欣慰,覺得自家的男人還是挺有頭腦的。

“咱們啥也不能做。”他們許家沒那個能力去多管閑事,麻煩不找上門就好了,還要去招惹回來,嫌日子過得太順當了罷。

“可是,這都是無辜的百姓。”許強不忍。

“娘,咱們就不能把害處告許別人么?這樣嬸嬸伯伯們就不會去買他家的醋了。”小石頭突然插嘴。

顧麗娘許強以為孩子不懂,所以談話並不避諱他們。

不過這回顧麗娘倒被小石頭的話嚇了一跳,又看到許強有點意動的樣子,心裏更是焦急,就怕他一時犯渾,害了這個家。

“小石頭,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其實那醋只要不長期食用就會沒事的。況且剛才那話也只是娘的片面之詞,若我們四處去說人家的醋坊有問題,同行相忌,人家指不定還會以為我們許家為了打擊對手,不惜出言污衊同行呢。況且這醋一時半會也瞧不出啥害處來。咱們這般冒冒然去說,吃虧的就是咱們自個兒。”這時代的化學可不發達,根本無法驗證那合成醋其中的成分。他們根本就拿不出證據,何必去招惹這場官司呢。

“還有,小石頭,娘告訴過你,凡事都要量力而行的。那壞人家裏有權有勢,咱們和人家斗沒有勝算,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個兒,明白嗎?當然,或許等哪天小石頭當上大官的時候,咱們就不用怕他們那些壞人了。”

“娘,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了?娘說的話,與夫子所說的很不一樣呢,夫子說,只要所行之事是正道,就應隨心。”

“人生在世,誰不委屈呢?”人生在世,誰想委屈求全呢,誰不想肆意而行?現實所逼,他們這些小人物就得認清自己的分量,知輕重,這樣才能平安到老。

“隨心而為,但有時你得掂量一下隨心而為的後果是你承擔得起的嗎?”顧麗娘說完,仍覺得不放心,就怕小石頭被他夫子教傻了。隨後又教了小石頭獨善其身的道理,當然,這僅限於陌生人及交情一般的人。對待親人乃至至交好友之類的,若他們落難時,自然應當盡全力護他們周全......

“好啦好啦。”許強笑道,“小石頭還那麼小,儘管啟蒙得早,但也才進學幾月,能撿夫子的兩句話已算不錯了。你與他說這些大道理,他能聽得懂才怪呢。”

顧麗娘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怕你們一大一小的腦袋犯渾,惹得全家擔心么?”

“麗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既然知道了這事,若不為咱們老百姓做點事,我於心不安啊。”

“那你想如何?”

“咱們降低米醋的價格吧,東城那醋坊賣多少文一斤,咱就賣多少文一斤,當然,這是在不虧本的前提下。咱們許家的醋歷來都有口碑,這樣一來,人們多半會來咱們鋪子,而不去東城那家醋坊了罷?”

顧麗娘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看這個法子。他是不知道冰醋酸的成本,一百斤的冰醋酸能兌出上萬斤甚至更多的醋來,成本低廉到他想像不到的價錢。要是他知道,他肯定不會說出這個法子來的。不過看着他堅定的面容,顧麗娘卻想讓他去試試了。摔摔跟斗也好,這樣才會記得住教訓。若她什麼都攔着,以後要是有人因那家的醋出了問題,指不定他心裏還埋怨她鐵心石腸呢。況且若她真攔着,也解釋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儘管不看好他的法子,但顧麗娘還是挺欣賞許強的,在允許的範圍里,能犧牲自己的部分利益為百姓做些事,這是她做不來的。

她在現代社會摸爬打滾了十幾年,冷漠慣了,心腸也漸漸地被薰染得冷了硬了。她曾經也熱血過,但當所有的好心愛心都被有心人利用來牟取暴利時,像紅X字會暴露出來的種種惡行,再熱血的心腸也無以為繼的。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別人身上不是?許強想試試,那便試試吧,就當為家中的老人小孩積福積德了。

“對了麗娘,你是怎麼看出這醋有問題的?”

“這是我無意中在一本雜書上看到的。”

“哦。”

見許強沒有多問,顧麗娘心裏鬆了口氣,她實在是不知道和他怎麼交待她穿越這事,太匪夷所思了。若是可以,她打算瞞他一輩子。

許家鋪子食醋降價一事,反響巨大。儘管只是普通米醋降價,香醋沒降,仍叫人瞧足了熱鬧。

“嘖嘖,前幾日東城沈家的醋坊剛開張,次日許家的醋鋪就開始降價,兩家掐尖兒似的降價,他們不會有什麼過節吧?”

“我看像,這兩家子打擂台似的,火藥味濃着呢。”

“那可好,這兩家最好狗咬狗一嘴毛,醋價一路下跌,便宜咱們了。”

“你想得倒美!你當這醋是糧食啊,能頓頓吃。便是頓頓叫你喝二兩醋,又能喝多少?而且這許家忒精明了,每人每天限量只能打一斤醋。許家外頭買醋的排得老長一條龍了,為了那幾斤醋,你有那個閑功夫,一天到晚就擱在這醋鋪子裏頭?”

“排隊便排隊吧,那沈家醋坊的醋便宜是便宜,但那個味兒不行,我吃不慣。還是許家的好啊,特別是那香醋,吃着就覺得香甜甘美。”

“嘿,這許家也忒大牌了,限量什麼?搞得像咱們求着要買他家的醋一樣。人家東城那邊愛買幾斤就幾斤。干他娘的,惹火了老子,老子煽動那些人全都去東城買醋去!”

“劉鐵頭,你在這嚎什麼?要去東城便去,誰不知道你昨兒打回來兩斤醋,你老子吃着不對味,滿街追着你來打?”

.......

外頭議論紛紛,許強卻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許家米醋降價一事,影響極大。因只是部分降價,即鋪子裏散賣出的米醋降價,賣與酒樓飯莊等大批量並不隨着一起降價。這也是顧麗娘與許強商量好的,若都降了價,那基本他們就少賺很多甚至做白工。因此他們才做了這個決定。

正因這個決定,引起了這些老客房的嘩然,覺得許家這樣做太不公平了,不少人上門想討個說法。

許強約他們去聞香樓開了間包箱商量此事,顧麗娘亦隨同。

“各位或許很難理解我們的做法,其實我們許家只不過是想為百姓做事點罷了。其中原因我也不想細說,你們就當我是為了家中老人孩子積點德罷。”

第一個開口的是膳食居的江掌柜,算是老客戶了,“許老闆,鋪子是你的,醋也是你的,你想降價,也是你的事。按理說,我們也無從干涉起。只不過咱們都是你家的老客戶了,每月的拿貨量也大,你是不是也該給咱們個實惠什麼的?”

商人逐利,三句不離本行。其他人紛紛附和。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和內子也商量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賣與你們的醋比原價少一成。本來這醋就是小本買賣,還望大家莫要再砍價了。我亦在此說個話,這是我們許家的底線了,若是諸位有不滿意的,我許強也不勉強。”

底下的十幾號人交頭接耳,有些個人自然不滿意這個價錢,拂袖而去。

顧麗娘與許強不為所動,剩下的人見他們如此,也知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許老闆,我們聞香樓也不叫你便宜賣醋,只是每月多供給咱們聞香樓一百斤香醋,可好?”徐青站了出來。

他心裏很不屑這些眼皮子淺的東西的,開酒樓的和人家計較那買醋的幾兩銀子,掉份不掉份?那沈家醋坊的醋他也叫人買過來用,他親自嘗過用那醋燒出的菜肴並且也問過大廚了,知道那沈家的醋根本就比不上許家的。按理說,許家專門做醋的,應當也看得出這點才對,他們大可高高站着,犯不着和沈家死磕上。不過想到許強剛才的話,什麼積德之類的,他的心一跳,有什麼想法在他心中模糊而過。

“徐掌柜真愛說笑,每月供給你們聞香樓的兩百斤香醋還是咱們緊趕慢趕製出來的呢,哪裏能再給你追加香醋的量?”顧麗娘笑道。

一般來說,許多商人要是遇到他們這種情況,多半都願意再搭幾十斤醋做個添頭什麼的。但因每個月釀製醋的量實在太大了,便是如今叫上樑叔來旺他們幫襯一些,這活兒還是很重。遂他們這回寧願降些價,也不願意再多制點醋來安撫這些大客戶了。

梁叔與來旺兩人的賣身契在他們手中,加上這些日子的觀察,兩人還算本份,制醋不夠人手時,許強也會叫他們幹些不重要的活計了。

“那真是不走運了,不過咱們打交道那麼長時間了,賣給咱們聞香閣的醋就不降價錢了。我們聞香閣也不在乎那麼點小錢,和氣生財嘛。”徐掌柜豪爽地一揮手,許家每月便多了千把兩千大錢的進賬。

“呵呵,徐掌柜就是豪爽,那許某在此多謝了。”

眾掌柜紛紛捏鼻,看不得徐青那得意的樣,真真財大氣粗,氣死個人了。他這話不是打他們的臉是什麼?不過他們卻也沒說什麼。如今買賣可不好做,螞蟻腿再小也是肉啊,醋錢下降了一成,省點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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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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