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給我出題
我的聲音很沉悶,不知道奶奶有沒有聽見,就連我都以為是自己做夢的喃喃。
頭頂有一道陰影籠罩,我抬頭見是柳知業。
柳知業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璇璇,看向這個即將帶走安巒的人,他的眼睛有些複雜。漠然與傷心並存著。
由於又開始下大雨了,爺爺強烈的要求明天再走,說今天根本走不了,下了這麼大的雨哪裏能走得了。
姐姐皺着眉為難,她不想留在這裏。
我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希望她能答應。
姐姐還在支支吾吾的,她就是想要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
門外有人“咚咚”的敲門,爺爺前去開門。
是柳知業,他打着紫色格子的小傘過來了。
“爺爺巒巒的媽往我們家打電話了,說下大雨了今天她們不走了,明天再走。巒巒的媽還說她到巒巒的大舅家了,明天不來接她們了,她和巒巒的弟弟直接騎車回家,讓巒巒的姐姐帶着巒巒回去。”
柳知業的聲音落在每個人的心裏。
由於那時候的社會還沒有進入小康,擁有手機的人不多,有手機的人算是很富裕的了。
我們村就有兩家人有手機,一個是啞巴家,一個是和偉家。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我被廚房裏傳來的鍋碗瓢盆聲吵醒了,一向嗜睡的我,今天卻一直淺眠着。
朦朦朧朧中我聽着從廚房裏傳來的鍋碗瓢盆的聲音,心裏湧上了心喜,剎那間我傻乎乎的以為是奶奶,我以為奶奶又好了,一切都又回到以前了,我甚至以為奶奶生病,只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個噩夢現在終於醒了!
我聽着聽着。
聽見走過來的腳步聲,我忽然難過的哭了,我知道那不是奶奶的腳步聲,也知道了一切都不是夢,奶奶依舊在堂屋的病床上躺着,做飯的是爺爺。
從來不會做飯的爺爺,在奶奶生病後也學會了做飯了。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爺爺就背着我啟程了,我們的後面跟着姐姐。
因為白天走會熱,而且我們地里還有好多的活。
爺爺讓我手裏拿着一個膠袋,裏面裝的有他炕的餅,還有他煮的雞蛋。
爺爺背着我,我伏在爺爺的背上。
我不敢看向前方我怕自己會哭。
我看着小路上的草,有時清晰有時模糊。
不知行走了多久,只知道天越來越白了。
太陽開始高高的升起來了,變得越來越熱。
爺爺背着我在一棵大槐樹下停下。
我們坐在乾燥的田地邊上,爺爺拿出幾個餅分給姐姐還有我,又一人分一個雞蛋。
我吃完了,爺爺不捨得吃,等我都吃完了,把自己的雞蛋給我吃。
“我不要了爺你吃。”我知道爺爺是不捨得吃的才留給我,往常的爺爺也總是這樣,把最好吃的夾到我的碗裏,我往常從來也沒想什麼,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從上次和爺爺奶奶長久的分開了一次,我好像是一下子長大了,我第一次懂得思念,然後懂得隱忍,現在我就是莫名知道了,爺爺不是不喜歡吃才給我,而是自己不捨得吃。
現在又面對這樣自己不捨得吃,卻把好吃的留給我的爺爺,我的心很難受,我低着頭眼含熱淚的推拒。
可是爺爺還是那樣的固執,堅決的把他認為好吃的給我吃,像多少次一樣。
我的嘴裏一遍一遍的說著我不想吃,爺你自己吃。
爺爺說,“爺不想吃了給你吃。”
我和爺爺推拒了好久。
“給你吃,小孩子應該多吃一點。”爺爺說。
我咧着嘴要哭了,爺爺果然是不捨得吃留給我吃。
“這樣好吧我們一人一半。”
我聽爺爺這樣說,就乖乖的等着爺爺剝殼,爺爺把雞蛋掰給我一半,然後把另一半給姐姐了。
我低着頭吃,把腦袋埋在膝蓋里,我的眼淚不停流着,小小的我又再次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幕,記住我們坐在田地邊吃飯,爺爺給我們一人一個雞蛋,結果爺爺不捨得吃,等我吃完了非要把雞蛋給我吃。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幕,長大后好報答爺爺奶奶。
又開始啟程了,走了好久又頂着太陽,爺爺的頭上滿是汗。
爺爺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這個村莊離媽媽的村莊很近,媽媽的村莊就在前面。
爺爺停了下來問我知道路嗎,如果我知道路的話,那他就把我們送到這裏就回去,地里還有活要干。
我怕爺爺離開自己,我想讓爺爺多待一會兒,於是撒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謊,我說我不知道路。
其實我知道的,姐姐帶我來過這裏玩好幾次,我在這裏已經熟了,在這裏還能看到前方媽媽的家呢。
姐姐說她知道。
我害怕極了,我怕這樣爺爺就不再多陪我一會兒了,幸好爺爺還是背着我前行着。
爺爺在堂屋裏,和媽媽叔叔敘了一會兒話。
我站在廚房裏歪着頭,悄悄的看着爺爺。
爺爺最後還是走了,他待的這麼的短暫。
我待在原地看着爺爺離開的背影,我好想叫他跟着他一起走,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帶我走了,不會帶我走了;我也不能噔噔噔的追着他了,跟在爺爺後面了,我開始懂事了,我知道爺爺的無奈了。
叔叔帶着我報了名,我知道自己要在這裏長待了。
這天中午媽媽給我出題——
“一頭牛有四隻腿,兩頭牛八隻腿,十八頭牛有多少只腿?”
媽媽坐在西慕斯床上,牢牢的看着前面低着頭的我。
弟弟坐在她的左邊,姐姐坐在她的右邊,都睜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怎麼也想不出。
晚上,姐姐對我說你就站在窗邊,回答不出不準睡覺,覺得想到了就告訴我。
我以為姐姐是開玩笑,嚇唬嚇唬我。
沒想到天已很深了,姐姐都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了,還不叫我過去睡覺。
於是我癟着嘴哭了,眼淚滴答滴答的流着。
我哭了好久覺得哭也是沒用的,我好睏好冷想要睡覺。
可是答不出就不能睡覺。
於是我很用心的想着,可是腦袋裏一團迷糊根本想不出,我又掰着手指頭想。
我木着一雙腿,輕輕的走過去,推搡着已經熟睡的姐姐,“姐是不是.....”
“不是,站在窗邊繼續想。”
我又回去站在窗邊了,我的身體好冷,於是我又哭了。
“姐,是不是......”
“不是,想到了正確的再叫我。”
“姐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我給你提點一下。”
我一臉的驚喜,得到了提點之後,我麻木的又走到原地想了一下,然後懷着希望的又走到了姐姐的床邊,“姐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
好幾次我都沒有答對。
我站在窗邊眼淚不停的流,我已經沒法思考了,我的腦袋是想着答案,可是機械的轉不動彎了,好像被這隆冬的寒冷凍得像身體一樣,麻木木訥了。
外面的光線照了進來,我的眼睛已經腫的像核桃一樣大了,我的袖子上滿是鼻涕眼淚,在微亮的光線下,動一動就發著光。
姐姐醒了過來,看着站在窗邊默默流淚的我嚇了一跳,“你過來睡覺吧,要是讓咱媽看見我讓你一夜沒睡覺站在窗邊,你就慘了!”姐姐威脅道。
我好渴望那張溫暖的床,我麻着雙腿,一顛一顛的往床邊走。
剛爬上去,閉上眼睛我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