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
“阮嫿,阮嫿回來了!”
尖叫聲劃破靜謐的清晨,宿舍樓立刻陷入沸騰。
大家興緻匆匆,都想親眼看一看“小元”。
這些天,校園最熱話題——小元真名為阮嫿,人間嬌美富貴花,柔弱多病長請假,毫不影響當學霸,如今大三年十八,低調訂婚於謝家!
朗朗上口幾十字,傳播性極強,並且囊括身份、樣貌、健康、婚姻等多個方面,方方面面充滿故事性。
眾人好奇心空前強烈,故而阮嫿現身學校,形同明火落入燃油里。
一時間,走廊上、樓道里,充斥着雜亂又匆忙的腳步聲。
阮嫿背着背包,一口氣跑到樓下,眼看逃脫在即,豈料前方突然衝出一群手拿話筒、相機的人。
她猛地怔住。
這天剛亮,媒體人就開始工作了?!
“阮小姐您好,請問您的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外界傳聞他殺伐果決、兇狠無情,是否屬實?”
“有爆料稱阮家答應訂婚是為了給謝家賠罪,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
“在下《企業風雲》周青,請問阮小姐如何看待謝氏招聘中的無顏值要求,是一次例外,還是變革信號?”
“阮小姐愛穿長裙是因為腿丑嗎?”
“聽說阮氏正在轉移業務,阮振宏有意賣掉源安商場,請問這是真的嗎?”
“阮嫿,你是不是影後秦菲的親生女兒?”
“菲姐影視歌三棲,爽朗大氣,能力卓絕,阮小姐怎麼嬌弱畏縮,一點也不像她?”
…………
爭前恐后的提問,沒一個是容易的,有些甚至如泛着寒芒的匕首,不偏不倚地插中最脆弱、最在意的地方。
話筒幾乎懟到臉上,阮嫿連連後退。
可是,身後宿舍樓發出嘈雜紛亂的腳步聲,似千軍萬馬即將迎面踏來。
進退兩難,無處可逃。
阮嫿又急又慌,喘着粗氣冒冷汗。
關鍵時刻,一道急促的鳴笛,伴隨着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直衝人群而來。
出於躲避危險的本能,拿話筒的、拍照的再也顧不得挖掘第一手資料,他們迅速往旁邊閃,隨後非常不滿地看向橫衝直撞的肇事者。
只見車牌號是熟悉的,不能惹的。
來人從車裏走出,聲音渾厚有力:“謝老爺子說了,哪家媒體想採訪阮小姐,最好先只會他一聲,否則後果嚴重。”
話落,拉開後座車門,語氣變得恭敬:“阮小姐,請。”
阮嫿見謝石霖的司機突然出現,並一句話唬住眾人,她迅速配合,爭分奪秒。
車子駛離包圍圈,緊張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
她立刻問:“老爺子沒說那話吧?謝石霖讓你來的?他怎麼知道我回了學校?”
說完,想起今早橋上風景,追加一句:“他臉色好嗎?”
司機搖頭:“我沒見着謝總,只接到電話,他讓我開老宅配備的車去F大看看,你如果在,立即接回東臨灣。”
阮嫿聽得心裏舒坦,嘴角上揚。
她的未婚夫不僅英明神武,而且會關心人了,似乎還有些黏人。
這是好現象。
記者們的提問不必太擔憂。
誠然訂婚緣起確實糟糕,但時至今日,謝石霖多多少少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何必親吻,何必維護照料?
她真的一點也不像媽媽?
如果能改掉嬌弱的臭毛病,會不會像一點?會不會得到謝石霖更多的喜愛,乃至心動?
越想,越充滿盼頭。
阮嫿摩拳擦掌,暗忖必須儘快勸說爸爸同意這門親事,放棄移民的打算。
她微微側頭,正要吩咐司機去福天華庭,冷不丁地看見旁邊座椅上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灰色盒子。
精緻又孤獨。
非常非常的眼熟。
是她之前送給謝石霖,遭到拒絕,最後只得留在車裏的永生花。
過去這麼久,居然還在這裏!
阮嫿頗為感觸地輕撫盒子,哎,第一份禮物尚且卡在原地,可憐她剛才從宿舍里馱出的背包,除了兩個記錄本,都是禮物。
“你們人狠錢多的謝總,最近沒坐這輛車?”
她有些不高興地問,稱呼都變了。
司機沒聽出異樣,只覺得形容詞精準到位,故而狠狠點頭:“是的,謝總車多,很少用這輛。”
阮嫿感到泄氣,等謝石霖自個發現禮物,不知猴年馬月。
過了會,她不緊不慢地說:“老宅配備的車,在媒體面前自帶威懾。最近我身份曝光,謝石霖大概會受到影響,你日常接送,開這輛車更穩妥。”
司機點頭:“是這個理。”
小心思達成,阮嫿微微一笑:“去福天華庭,謝謝。”
司機搖頭:“謝總讓我立刻送你回東臨灣。”
阮嫿笑意不減:“我會跟他解釋,不用你擔責。如果這樣也不行,那我只好下車了。”
-
F大位於城東,福天華庭在城西。
阮嫿歷經擁堵的早高峰,穿越大半個城市,到家的時候將近九點,她謝過司機,並將人打發回謝石霖身邊。
多日不回家,花園裏的玫瑰競相開放,嬌艷奪目。
園丁笑着迎上前:“嫿嫿回來了!喜歡哪朵花,我馬上給你摘。”
阮嫿擺手:“你忙你的,我不要花,爸爸這會在不在家?”
“挑一朵吧,嫿嫿。”
保姆李嬸聞聲趕來,“先生好幾天沒回家,瓶子裏的白玫瑰都快枯萎了!”
瓶子。
白玫瑰。
阮嫿立刻懂了,李嬸說的是釉里紅玉壺春瓶,元朝的物件,媽媽生前尤為珍愛喜歡……後來被爸爸當作花瓶,插着媽媽最愛的玫瑰。
瓶子裏的鮮花更換,別人不能碰。
爸爸最近居然忙得連花都顧不上了。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阮嫿壓下心裏疑惑,抬頭看着沐浴在朝陽里的花園,揚手一指:“要那支含苞待放的黃玫瑰。”
園丁聞言立刻行動。
李嬸取下阮嫿背後的包,語氣驚疑:“怎麼瘦了,是學校條件有限,宿捨生活太苦?還是身體不舒服?”
“哪裏瘦?”阮嫿笑着反駁,“我不過是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所以看起來有些憔悴。”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沒睡好不是這個樣。”
“……好吧,就知道瞞不過你。上周大雨,我不小心着涼發燒,病了一場,但現在已經好了。”
“病了?”
李嬸急急忙忙,“快回屋,快回屋!你先安心睡一覺,我去做些你愛吃的,醫生很快就來。”
阮嫿笑:“李嬸,我已經好了,不用再請醫生檢查,也別告訴爸爸。”
話落,接過園丁遞過來的玫瑰花,道一聲謝,大步地往屋裏走。
-
飽睡一覺。
醒后,大快朵頤。
緊接着,去衣帽間瀏覽一遍準備多年的禮物。
阮嫿只覺得身心舒暢,賽過神仙。
日頭偏西,她拿着新手機,盯着謝石霖被彩色絲巾綁在躺椅上睡覺的照片看了許久,容顏俊朗,衣衫半解,鎖骨處的黑痣在輕薄絲巾的掩映下,越發朦朧性感。
真是絕了!
她讚歎於自己的傑作。
然後,給謝石霖發消息。
【阮嫿】:今天早上,被媒體和同學們前後堵住的時候,我真的害怕極了,幸虧你安排司機來學校,救我於水火。
【阮嫿】:我未婚夫就是英明!
【阮嫿】:么么噠.jpg
【阮嫿】:我從宿舍取了東西,需要放到家裏,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情跟爸爸談,才沒有回東臨灣。
【阮嫿】:謝石霖,明天見。
【阮嫿】:對了,那個絲巾,我擔心你睡着后亂滾掉入池塘,才綁的,你沒有生氣吧?
她連續發出多條消息。
完后,沒有立刻得到回復,絲毫不惱,因為心裏清楚,謝石霖不是時刻關注手機消息的人。
她退出聊天界面,轉而給唐蘊打電話。
“大唐,下班沒?”
“下班了,吃個飯,就去七星殿兼職。”
“嗯,事情已經安排好,今天晚上,鑫源地產父子必有一人去七星殿。”
“小元,謝謝!”唐蘊由衷感嘆,“你是如此靠譜,又是如此相信我,不問緣由,便伸出援手。”
“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阮嫿輕嘆一聲,“原本打算今晚去七星殿跟你聚聚,但此刻我在城西,待會還有事,只能改天了。大唐,你見到鑫源黃總,如果遇到麻煩,向宋懷民求助,就說你為謝總辦事。”
唐蘊嚴肅道:“小元,你偏心了。”
“什麼偏心?”
“長久以來,你一直跟叔叔瞞着我的存在,這會,怎麼介紹給自己的未婚夫?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阮嫿愣住,半晌才說,“未婚夫不一樣,他嫌我嬌氣,但又同意我露營;我生病的時候,他照顧歸照顧,絕不當瓷器娃娃一樣供着。一起生活這些天,我發現他的做法,大多與爸爸的相反。”
“哦豁,我聽出了天賜良緣,死心塌地。”
唐蘊笑着說,“小元,恭喜恭喜,未婚夫不僅是意中人,而且是對的人!”
阮嫿歡喜又羞澀,語氣嬌嗔:“哎呀,別總是說我。你呢,最近有什麼變化,有什麼好事?”
“最好的事是今晚能見到鑫源老總,揭發他們公司底下的黑心包工頭,替受害家庭討回應有的賠償!”
“你要揭發?”阮嫿擔憂起來,“哪個包工頭?受害者是誰?”
“我上次去南郊孤幼中心遇到一個小男孩,他爸爸在建築工地失足墜樓,沒了。出事後,他媽媽病倒住院,包工頭主動替他們家跟公司談條件,賠償很快到位。後來才知道,鑫源地產為壓下這件事,給的賠償遠不止他們收到的數,包工頭從中黑錢了。”
“喪心病狂,必須揭發!”
阮嫿義憤填膺,“鑫源地產應該不會姑息這種蛀蟲,但也要小心,大唐,如果遇到問題,我們一起商量解決。”
唐蘊胸有成竹:“小元放心,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萬一遇到麻煩,那就採用你的意見,跟宋懷明說,我替謝總辦事。”
阮嫿:“使喚宋懷明就對了,他嘴賤,老擠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