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禍根暗藏 第十一章
昌東縣的縣長姓劉,是個相當有手腕的官場老手。吳家回拒了他的求親,讓劉縣長的心裏像吃了蒼蠅般不是滋味,但吳家在昌東縣甚至是洵城裏都有廣脈的人際關係,更別說還是首屈一指的大財主,這也是劉縣長一直有意想跟吳家結親的主要原因。劉縣長在縣裏的工作要想進行的順利,少不了吳家的解囊相助,和背後支持。所以劉縣長想想中間的利害關係,和頭上的‘烏紗帽’,只有先咬牙忍下這口氣。
新學期開學了,洵城的大街上,突然之間多了許多遊行的工人和學生,他們拉着寫着‘嚴禁殺戮,還我民族尊嚴;驅除日寇,還我河山!’的白色橫幅,一路高喊着口號,穿街過巷。
吳絹能明顯感覺到,遊行的工人和學生們有種迸泄而出的憤怒。馬路邊上有人在大聲叫喊賣報紙,她跑上前去賣了一份。報紙上整篇都是報道日本鬼子對都城南京的殺戮,日本軍隊佔領都城以後,對南京及周圍的戰俘和百姓,絲毫沒有手軟,報紙上拍下來的畫面觸目驚心,都城幾乎已經是屍首遍地、血流成河了。
吳絹驚得捂着嘴巴直掉眼淚,夏潔更甚,她彷彿看見了父母臨死時,被日本鬼子殺害的慘狀就跟報紙上的人一樣。她一腔憤恨發泄在報紙,一把把報紙撕得粉碎。南京大屠殺的報道,對夏潔的觸動很大,她恍恍惚惚地過個半個,半個月後,她突然跟吳絹說要去衛生學校學護士。
“學護士?怎麼突然要去學護士呀?這個學期的功課才剛開始,你要休學嗎?”
“絹兒,這件事我已經在腦子裏想了好多天了,最近我總是想起我父母,晚上做夢夢見他們血淋淋的樣子就跟報紙上的慘狀一樣,奈何我是女兒身,無法上陣殺敵為他們報仇,學了護士可以去傷兵醫院照顧傷兵,也算是為打鬼子出一份力吧。”
“你可想清楚了嗎?如果你真要去學護士,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絹兒,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自己可以拿主意,你上有三代長輩,他們會同意嗎?如果你是為了陪我,那更不用了,我可以住在別院,這樣我們還是經常可以見面。”
“我不全是為了陪你,同樣都是求學,學護士和做老師沒有本質區別。回去我跟祖父好好說,他們會應允的,只要不是什麼出格、危險的事,祖父都會尊重我的意願的。”
半個月後,師範的休學報告批下來了,老師把報告交給吳絹和夏潔時,對她們說了一番激勵的話,“作為當代新青年,我們每個人都應向你們學習,為革命和抗戰獻出一份力。兩位美麗的姑娘,加油!”
晚上,吳絹和夏潔提着行李回到別院,跟二老爺坦白了她們轉學的事,二老爺乍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感到很震驚。他沒有想到,夏潔看似柔弱,卻不動聲色果斷地改變人生道路,是個外柔中乾的要強的孩子。
二老爺見多識廣、通情達理,他說:“技多不壓身,知識能提高人的修養,只要是正確的抉擇,只要你們能擔起自己選擇的後果,我都不會反對的。”
四月,江南大地萬物復蘇,一片春意盎然,空氣里散發著鮮花和泥土的芳香。從長江上空傳來的飛機轟炸聲,如同在人們的心臟上炸開,讓人驚魂難定,而又無奈何,人們分不清從頭頂上飛過的飛機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這天周末,護士學校難得放了一天假,吳絹坐在院子裏的涼亭下看書,欣賞着花圃里爭相鬥艷、奼紫嫣紅的鮮花。這時候,一輛吉普車‘突突突......'從院子外的路上開了過去。吳絹以為是書祁回來了,起身跑到院子門口,看到那輛吉普車停在了後面洋樓邊的路上,梁丘航正從車上下來。
“原來是梁丘航,還以為是三叔回來了呢。”吳絹轉過身準備往院子裏走,卻看見梁丘航正在看着自己。男女之情有時候就是那樣簡單,一個眼神便能明了一切。
再回到涼亭下的椅子上,吳絹的腦子裏一直閃過梁丘航剛剛看着她的眼神。不到一刻鐘,又有汽車從院子門口的路上開了過去,汽車聲在後面洋樓邊上熄滅了
“絹兒,你在幹嘛呢?”夏潔手裏拿着衣服和縫針,到院子裏來補掉落的扣子。
“看書呢。小潔,後面的洋房今天好熱鬧噢,梁丘航來了,剛剛又有一輛黑色的汽車開過去了。”
“是嗎,梁丘航又來了?看來他挺孝順,連父親的朋友都經常來探望。”
吳絹不以為然的看了看夏潔,沒說話。
下午,溫暖的太陽照着大地,不冷不熱的天氣,蝴蝶都懶洋洋地停在花瓣上,像是睡著了。汪叔提着半桶水,拿着瓢給院子裏的花澆水,嘴裏還嘀咕着說:“要是日本鬼子打過來了,你們也沒好日子過了,現在多喝點水,盡情的開吧、長吧!”
吳絹和夏潔從樓上下來,見外面的陽光明媚,夏潔對吳絹說:“絹兒,此刻正是踏春的好季節,別辜負這大好的陽光,我們去湖邊走走吧?”說完拉起吳絹往湖邊走去。
夏潔挽着吳絹的手,沿着湖畔往後面開闊的湖邊草灘和石板橋走去。湖水清澈見底,湖邊的柳樹上長滿了嫩綠的尖尖的葉子,柳條倒垂在湖面上,隨微風搖擺,像春姑娘長長的辮子;靈活的燕子穿梭在柳條之間,歡快地迎風飛舞。
吳絹和夏潔坐在湖邊的石板橋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吳絹發出由衷的感嘆:“真美呀,要是沒有戰爭多好!”
“絹兒,快看,水裏有好多小蝌蚪呢,密密麻麻這麼多!”湖面上黑壓壓的小蝌蚪,引得夏潔興奮地大叫。
“現在正是蝌蚪成形的時候,大院的水池裏都有。”
倆人正聊得起勁,洋樓的院子門口傳來了梁丘航的聲音。吳絹和夏潔轉過頭,看到梁丘航身邊緊跟着一個二十剛左右的女孩,女孩穿着十分洋氣的洋裝,雙手挽着梁丘航的手臂。
洋裝女孩走到路邊的黑色汽車旁,梁丘航為她打開車門,洋裝女孩把手搭在梁丘航的手上,扶着他坐上了汽車。汽車開動的時候,洋裝女孩還笑得十分燦爛地向梁丘航揮手道別。
梁丘航一走出院子就看到了湖邊的吳絹。黑色汽車開走後,梁丘航朝吳絹和夏潔走過來。“梁丘長官,這麼巧我們又遇到了,今天又來看你父親的朋友嗎?”夏潔先開口問。
吳絹看到洋裝女孩與梁丘航舉止親密,心裏竟有些不快,她轉過頭去,裝沒看到他。
“好巧,又遇到兩位姑娘了。”
“原來梁丘長官身邊已有佳人相伴呀?剛剛哪位姑娘是誰呀?”夏潔追着梁丘航問。
“是...是我父親朋友的女兒。”
“那這麼說,你和那位姑娘應該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夏潔緊追着問。
“我跟她自小在北方一起長大,不過六年前,她跟她的家人就移民去國外了,剛回國不久,這座洋樓就是她家的。”梁丘航一邊解釋,一邊拿眼睛看吳絹。
“梁丘長官,不好意思,我想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她今天來這是...?”夏潔緊追着問。
“我們..我......。”梁丘航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吳絹本想聽聽梁丘航怎麼說,見他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站起身拉着夏潔走了。留下一臉‘懵’的梁丘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