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春蠶到死

101.春蠶到死

太陽已經落山,但天光微亮,仍在堅持一絲光明。

裹黑袍的身軀,被這僅剩的光亮投下陰影,打在枝條交錯的林間地面,一步步輕巧又喪氣,像是閑步在絕路上。

如果這只是一場噩夢,它會醒來。但這不是夢。

在前方兜帽人的身後,我手握出鞘重劍跟隨着他,血紅的劍氣刺痛雙眼,想要流淚。陰森的密林並不安靜,四周是入夜後野外特有的細微聲響,德拉科完全沒向身後看過。

他不需要更多的光,熟門熟路地在一棵大樹前站定,一隻皙白的手在樹榦上擦出鮮血,塗抹出詭異的圖案。

昏暗中分不清顏色,但我確信那法陣不是紅的,透出幾波不祥的紫光之後,大樹咯吱咯吱地變形了,偽裝的樹皮還有點掉渣,變化成了一個柜子的形狀。

不等我想它為什麼莫名眼熟,櫃門敞開了——

一隻白色的鸚鵡從裏面飛出來,撲稜稜嚇了我一跳。

鸚鵡飛走,我盯着那個櫃門,像凝視着黑暗深淵,警惕着隨時可能出現的變動,又心懷僥倖地想,這就結束了吧,然而心裏又明白,這壞蛋折騰出這麼大陣仗,不可能只這麼簡單。

想知道這柜子的用途,不如想想那隻鸚鵡從哪來。

我在德拉科校外的酒館裏,難道是白摸了那麼久的鳥嗎。

這世界真奇妙。它能毫不留情地將一個天真的嬌氣包,變成陰沉着臉在禁林里做邪惡實驗的糟糕大人。

他抬起左臂,抖了抖袖子,然後我看到絕不想看到的一幕。

我無聲地張開嘴巴,有一瞬間忘了分寸,想要衝過去搖晃他,質問他,對着他哭喊:離我十碼不到的距離,少年半張臉都隱在兜帽里,緊抿着嘴唇,我只能看到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下頦繃著,醞釀著可怕的、我從沒有接觸到的情緒。

——他指尖平穩,按上了左臂的……

黑、魔、標、記。

天色已全暗。

他與我不過幾步的距離,卻恍如天涯之遠。

提爾鋒隨着主人心緒猩紅一閃,躁動的殺氣四溢。我使勁喘一口氣,轉身背靠在樹上,告訴自己現在不能閉上眼睛逃避。

自從我被洛哈特渾水摸魚帶出校園后,霍格沃茨的安保系統靈敏度提高了不止一倍,現在校內飛路網在非假期期間不再允許人員通行了。打人柳地道雖然也是一條路,但既然德拉科沒有選擇,就說明它不是一個好方案:地道狹窄,不適合大批成員亮相。

果然,很快,三三兩兩的兜帽身影出現在了空地里,一個接一個往外冒,就像是糖果盒裏的朱古力豆灑了出來,接都接不住。

我聽見那些人、那些食死徒,低聲粗啞地交談,他們手裏舉着熒光閃爍的魔杖,狀似讚許地去拍那少年的肩膀。

也許是因為視線受阻,我眼前發黑。沒什麼不能忍,卡西奧佩婭,你不能就這麼傻楞地衝出去!你這樣會給德拉科帶來大麻煩,你會讓他被伏地魔刑罰,你會讓他丟了小命!

可那是他自找的!!

不,你怎麼能這麼想,你不能這麼想,德拉科不會願意和這些人為伍,他當然是被迫,就像、就像扎比尼那時候……!

德拉科這樣在你面前展露出標記,他信你至此,不是為了叫你發瘋的!他知道你懂,別毀了這局面!

恍然間,鷹眼老者的叮嚀附在耳畔:

凱西,你是刺客,是殺手,在戰鬥中不能確保一擊即殺時,要時刻平穩心態,別讓激烈的情感主導你的神志,蒙蔽你的判斷!

瘋狂與躁鬱達到頂點,平靜的殺意開始燃燒。

我死捏着劍柄,袖口裏的魔杖戳到側肋,幻身咒開啟。

——

就在這一刻,突然有個兜帽身影向這邊看過來,盯着我藏身的樹:“我聞到了血腥味……有什麼東西在哪裏……”

如果他們發現我,也很好,我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一、二、三、四、五…。沒有六。

——不被算在內的那人開口了,今晚他第一次的出聲,低啞沉慢:“我剛才找錯位置了,那棵樹上也畫了兩筆。”

我只能看見德拉科尖俏的下巴,唇線被拉成一條。但那種厭倦的、想毀滅的情緒完全不因他遮住的上半張臉有損,“默多克,我們能快點嗎?我不希望明天早上缺席斯內普先生的課。”

默多克嘀咕了一句什麼,轉過身去了。

他鼻子真靈呢。

我看着微微抖動的血霧劍鋒,提了提嘴角,單方面在心裏宣佈這條走狗的死訊。

“我們分散行動吧,快點完成任務。”少年平淡乾澀的嗓子毫無起伏,一灘死水地說,“威爾遜,你和阿貝爾去解決馬人,默多克和我去殺夜騏,弗朗哥和戈登去和八眼蜘蛛談判。”

幾個惡棍都喃喃地應了,默多克嗤笑一聲,“看不見夜騏的小鬼頭去幹嘛?拖我後腿,”他輕蔑地說,聲音也低低的,“你去抓獨角獸吧,主人會喜歡的。”

幾個人竊笑一陣,德拉科仍然平靜:“我很快就能看到了,帶我去見識見識吧,默多克。咱們任務完成得好,都會有獎賞。”

這就是兄妹的默契。

柏茲·默多克,是這幾個不速之客中最危險、法力最高的頭兒,最好不要給他出手的機會。

我悄沒聲地落下二十步,逆着風跟在德拉科這組身後,向禁林邊緣摸去,逼近大批夜騏休憩的地點前。

如果戰鬥在校園中打響,霍格沃茨變成戰場的話,這條學生的逃離通道將毫無疑問的在今晚被提前毀去。海格每天都會來檢查餵食,發現異常也就是明早的事——那麼,伏地魔是想要在三天後的聖誕節前攻下霍格沃茨。

他做夢。

默多克似有所覺地回頭,我從側面繞過去逼近,並不精密的幻身咒已經破裂掉了,他看到了我,扭曲的嘴由於被欺騙而怒火中燒,大吼出昏迷咒,但身形顯露已經不重要,我避開迎面的紅光,舉起斬裂劍——

“無聲無息!”

“神鋒無影!”

——霸道劍勢未收分毫,劈空砍中了食死徒。

我顧不得看向德拉科,和他一起看向身後的虛空,毛骨悚然。

水色斗篷被掀開,高個少年仍舉着魔杖,鎮靜地站在那裏。

“我們先解決人馬那邊的食死徒,然後再談別的。”哈利的臉色我沒敢細看,但他的聲音中有股寒冷的怒氣。他徑直越過我,去德拉科身邊了。

……我把哈利惹生氣了。

默多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收走了他的魔杖,用隱形的繩索將他捆牢,在周圍的空地上鋪開塌陷咒,德拉科聯絡威爾遜和阿貝爾,讓他們來這邊,說遇到了不知名襲擊。

我站在兩個少年中間,意識到兩人或多或少都在看向我雙手拎着的劍,並且他們都陰沉着臉。

我劍尖拄地,從心裏湧上來一股疲憊感。

輕輕的噠噠聲從我們側面響起,逐漸清晰,“你們在這裏?”

皎白的馬人雙手執弓箭,“那兩個去馬人領地的黑巫師被我幹掉了,你們還在這裏,是還有敵人嗎?”

德拉科立刻聯繫去找八眼蜘蛛的兩個食死徒。

費倫澤的背上有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躍起,向德拉科撲去,少年自然而然地結束聯絡,展開雙臂抱住了她。

黑暗中,我聞到了屬於女孩子的,陌生又熟悉的香甜氣味。

阿斯托利亞伸手覆住我的手,冰涼柔軟一觸即離,“我和你們一起,凱西。你的劍真酷。”

“你的阿尼瑪格斯也很酷。”我微微靠近了一點,瑞亞讓我在兩個冷麵親人中間感到溫暖。“你真厲害。”

兩個女孩子相視微笑,但旁邊的人無心感受這溫馨。哈利從凱西用傳送符出門的時候就跟着她,一直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等到了德拉科的到來,看着她如何傷心忍耐,又決絕殺伐。

他第一次見到平時溫和的姑娘這樣殺氣騰騰,心裏對她的國外之旅的認識有了新高度。但心疼歸心疼,生氣可一點不少。

德拉科怎麼樣,和他哈利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死是活他都不是很在意,但凱西不行。她去戰鬥、去守護,這些都沒有問題,但她不能什麼都不告訴他就去做拚命的事,他不能等到她真的出了什麼無可挽回的結局后,最後一個知道。

哈利不能忍受這個。

“如果她沒有告訴你,那就是你還不夠格。”馬爾福夫人傲慢的話語還在耳邊,哈利無力、委屈、又疲憊。

他不能忍受誰都不和他說真相,尤其是凱西的不坦誠。他的腦子連通着伏地魔,是的沒錯,可是那不代表他沒資格和大家一起戰鬥,一起進退!

凱西盤着頭髮,從頭到腳都利索輕巧,臉色冷厲。

她在我不知情的時候變成了戰士,哈利想,她的那些痛苦,我都沒有辦法安慰,她在國外的成長,沒有我的參與。

我確實不夠格。甚至,在她已經很難過的情況下,我去給她的難過增添分量了。

兩個袍子被撕得破破爛爛的食死徒跑來了,驚慌失措的樣子像是被什麼野獸追趕了。

“馬爾福,你在哪?”勉強逃脫的食死徒說是連滾帶爬都不為過,“我們被蜘蛛襲擊了……”

德拉科掀起兜帽,輕笑了一聲,不枉他前幾天夜夜去引誘挑逗八眼蜘蛛的怒火。

兩人掉進了凱西挖好的坑裏。

“統統石化!”少年淺金的髮絲被風吹起,他大吼道。

月亮出來了。

鄧布利多先生和其他教授趕來的時候,五個重傷昏迷的黑巫師全被繳械,困得結結實實,躺在消失櫃的那棵樹前。

四個學生和一位馬人教授,已在那裏沉默地等候多時。

揍人一時爽,現在他們開始犯愁怎麼給德拉科安上一個合適的理由,讓他免受伏地魔的鑽心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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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沒收住,emm家那邊別慌,納西莎能拉胯嗎,那必不能。

德拉科費這麼大陣仗,是為了投誠。他必須讓自己無路可退,鄧布利多才能相信他。不然,憑什麼?

憑他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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