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戰
女兒離世后,俞祖德徹底成了一個孤獨的人。日後和夜姑蘇的相遇,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只是那時候,俞夢瑤已經離開很多年了。
臧霸和秦氏父子走的越來越近,秦東陽時不時地向他提起狐族和冥靈族合謀,殺害老魁主的事情。他雖然不完全相信,但是卻漸漸地開始仇視狐族。
然而自從“換信事件”后,狐族並沒有任何入侵狼族的徵兆。這便讓臧霸不得不懷疑,自己父母的死,恐怕另有隱情。
因此他並沒有輕信秦氏父子的挑唆,率先對狐族發動攻勢。
至於秦千秋,他遵照自己的諾言,讓梁飛吃了些皮肉之苦后,便把他放回了狐族。
他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梁飛是黎首派來的通信人,那麼一定深得黎首信任。他把人痛打一頓,再放回去,無疑於在黎首臉上拉屎撒尿。這樣一旦激怒狐族,便可重新挑起雙方的戰爭。
但是結果卻出乎意料,狐族沒有任何動靜。何洪信強行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他努力維持着狐族和狼族的和平。
梁飛逃回去后,對狼族的殘暴,進行了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他意圖挑起狐族和狼族的戰爭,公報私仇。
何洪信很冷靜地看出了這一切,因此在對他進行一番好言相勸后,便不再深究此事。
真正被激怒的人,是梁飛的主人何義安,他一直以來便是一個狐族獨霸的堅決擁護者。現在從梁飛的口中得出狼族是一個殘暴不仁、殺伐成性的族群,這更加堅定了他的這種信念。
秦千秋日後的死亡,成了狐族和狼族戰爭的導火線。
而秦千秋一直到死都不知道,他親手埋下的仇恨種子,在生根發芽后,最終吞噬掉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自己。
事情還要從老魁主死後的第八個年頭說起。那時狐族的首領何洪信,已經年逾六旬,漸漸覺得力不從心,想要從黎首的位置上面退下來。
因此一日他叫來了自己的兒子何義平,想和他商量繼承黎首的事情。
何義平對於做狐族的黎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他一直以來的目標是拯救天下蒼生。
當了狐族的黎首,便要凡事為狐族着想,這不符合他的信念,兩人的談話顯得矛盾重重。
“義平,為父老了,這黎首的位置早晚要由你來繼承。不如從今天起,我便從黎首的位置上退下來,讓你來做這狐族的首領,你看如何?”
何義平有些為難,馬上開口道:
“父親,我不想做狐族的首領。我的目標是拯救莽蒼山萬千受苦受難的生靈,這黎首的位置你還是讓弟弟義安來做吧,他比我更合適。”
何洪信一聽這話,頓時氣的從椅子上面跳起來,怒道:
“義安是你的弟弟,他沒有資格繼承黎首的位置。我把狐族的未來都壓到了你的身上,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他開始渾身顫抖,乾枯的鬍鬚在頦下不安地跳動。
何義平緊抿着嘴唇,不再說話。何洪信冷靜下來后,便重新坐了下來,對着他擺了擺手道:
“算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議。”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這次的談話不僅沒有讓何義平回心轉意,反而更加堅定了他拯救天下蒼生,為自己而活的信念。
三年後的婚禮現場,只留下了一群鬧哄哄的族人,和尷尬的新娘,新郎何義平卻不知去向。
這件事對何洪信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他從黎首的位置上面退下來,並最終讓何義安做了新黎首。
何義安繼承新黎首的第六年,父親何洪信去世,他開始謀划刺殺狼族的魁主臧霸。
而臧霸這一年剛滿二十二歲,他的妻子俞夢瑤於幾個月前去世了,給他留下了一個兒子-臧奎。
臧霸一時無法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秦東陽幾次三番來找他,都被他拒之門外。
秦東陽是臧霸最好的朋友,他雖然奉了父親的命令,接近臧霸,企圖挑起狼族和狐族的戰爭。但是兩人之間也因為長時間的相處,而產生了深厚的友誼。
秦東陽再次前來拜訪臧霸時,終於見到了他,遂提議道:
“魁主,你這樣下去可不行,今天天氣甚好,咱們出去打獵吧。我父親已經備好了馬匹,在外面等着呢,要不你也和我們一起去?”
臧霸擺了擺手,道:
“我沒心情,我哪裏都不想去。”
秦東陽聽他這麼說,四處環顧了一番,問道:
“奎兒呢?”
臧霸望向空空的搖籃,有氣無力道:
“送到岳父那裏去了。”
秦東陽看他這般,便在臧霸身邊坐了下來,道:
“也好,整日間聽小嬰兒吵吵鬧鬧,人哪裏能有好心情呢。”
臧霸反駁道:
“不是因為吵鬧,其實熱鬧點也挺好,這樣人便不會胡思亂想。我只是因為思念夢瑤,一看到奎兒便想起他的母親。”
秦東陽一陣嬉笑,拍着他的肩膀道:
“沒想到你堂堂魁主,反倒是個痴情種。”
臧霸不搭理他。
秦東陽繼續道:
“女人便是男人身上穿的衣服,爛掉一件,便換一件新的。你這樣擰巴個臉,給誰看呢,完全不像個魁主的樣子。”
臧霸不置可否,半天才打起精神,問道:
“你剛才說去打獵,要去哪裏?”
秦東陽看他來了興緻,樂道:
“還能去哪裏,去木蘭圍場。”
臧霸搖了搖頭,道:
“那裏離狐族太近了,不安全。”
秦東陽冷笑道:
“怕什麼,木蘭圍場獵物多,去那裏打獵才有意思呢。狐族算什麼東西,我連正眼都不瞧他們。”
臧霸又思慮片刻,苦笑道:
“行,去就去。你都不怕,我堂堂魁主怕什麼。”
秦東陽瞄了他一眼,故意激將道:
“咋滴,我還比不上你這個魁主呢?到時候看看咱們誰打的獵物多!”
臧霸一聽這話,頓時精神一振。湊上前來,摟住秦東陽的肩膀,逼問道:
“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秦東陽撇了撇嘴道:
“切,這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咱們走着瞧。我說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臧霸嘿嘿一笑,道:
“咋不去,可得去,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領!”
說著便起身朝洞外走去,秦東陽樂呵呵地跟在後面。
秦千秋帶着十來個隨從,全部身着胡服,手握彎弓。肩上背着紅綢箭袋,臉上描的花花綠綠,嚴陣以待。
臧霸剛走到眾人面前,秦千秋便殷勤地獻上一匹馬的馬韁繩,恭敬道:
“魁主,請上馬。”
臧霸接過馬韁繩,踩着馬蹬便跳到了馬背上,對着秦東陽笑道:
“東陽,你小子敢不敢和我比試比試,看誰先到木蘭圍場?”
秦東陽吹了一聲口哨,不屑一顧道:
“比就比,我還怕你不成。”
他說完握緊馬韁,不等臧霸準備,便縱馬而去。
臧霸緊隨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奔向木蘭圍場。
等到了地方,秦東陽勒住馬韁繩,嘲笑落後一步的臧霸道:
“怎麼樣,還是我贏了吧?”
臧霸看着一望無際的圍場道:
“你小子耍賴,要是我準備好了,咱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秦東陽一陣嬉笑,道:
“輸了就是輸了,還辯解什麼。好咯,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打獵本領吧。”
臧霸聽他這麼說,回過頭來,看看身後的隊伍,朗朗道:
“好,以十隻箭為準。誰在十隻箭內,打到的獵物多便取勝,如何?”
秦東陽撫了撫馬鬃,道:
“隨你。”
接着他看向臧霸,挑釁地問道:
“那我們現在開始?”
臧霸點了點頭,道:
“好,這次我一定要贏了你!”
眾人便擺開架勢,秦千秋吩咐手下去驅趕獵物。那十個穿着怪異的獵手,便騎着馬,大呼小叫地衝進了木蘭圍場。
林中的鳥雀受到驚嚇,嘰嘰喳喳地從樹梢上面飛離。馬蹄經過的地方揚起陣陣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紛亂迷離。
緊接着臧霸便手握彎弓,縱馬奔馳而去,秦千秋和秦東陽緊隨其後。
這麼大的陣仗,早已驚動了狐族。何義安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果能殺死臧霸,那麼狼族便會在短時間內處於群狼無首的狀態。他到時侯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吞滅狼族,獨霸莽蒼山。
臧霸和秦東陽的比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何義安突然帶領十驃騎,包圍了三人。他把先進入圍場的十個獵人的頭顱扔在幾人面前,冷笑道:
“你們這些畜牲,還真是膽大,竟然跑到這裏來圍獵!”
他說完面無表情地將三人掃視了一番。
臧霸看着地上的十顆頭顱,咽了一口唾沫,問道:
“你是何人?”
何義安哈哈大笑: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記住我是要殺你的人。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臧霸覺得渾身冷顫,這時秦千秋按住他,低聲道:
“魁主,這人便是狐族的新黎首何義安。你現在看清楚狐族的真面目了吧,快走!我來斷後。”
他說著一鞭子抽在臧霸騎着的棗紅馬身上,那馬着了痛,嘶鳴一聲,倒騰着蹄子,朝圍場外面跑去。
臧霸驚呼道:
“秦領主,你要做什麼?”
秦千秋不回答,看向身邊的兒子,仰天長笑道:
“東陽,你和魁主一起走,記住為父以前給你說過的話。”
秦東陽遲遲不肯離去,哭訴道:
“父親,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戰鬥!”
“快走,別管我!走!”
他說著催逼內丹,在體內幻化成妖力,手中祭出龍頭桿棒,朝何義安夯來。何義安急忙扯緊馬韁繩,那馬前腳騰空,躲開了,何義安從馬上摔了下來。
秦千秋冷笑道:
“今日便讓你這黃毛小兒嘗嘗老夫的手段!”
何義安大驚,吩咐眾手下道:
“不用管我,那龍頭之上有劇毒,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快去追逃跑的兩人,我來和他交手!”
眾手下應諾而去。
何義安從地上站起來后,便催逼內丹,手中祭出一把赤霄龍吟劍,和秦千秋戰作一團。
秦千秋不等他站定,手執龍頭桿棒衝上前來,朝何義安的右肩膀夯去。何義安躲閃不及,用劍刃抵住龍頭,順勢朝秦千秋的手腕劃過去。
秦千秋眼疾手快,右手脫棒。等何義安的劍刃划空后,便用左手接住龍頭桿棒,朝何義安的下盤掃去。何義安急急退後幾步,冷笑道:
“不愧是狼族的天元衛,倒是有幾分手段。”
他說完后,遽然顯露狐尾,將外化的內力流溢進體內。一聲震天撼地的龍吟之聲傳來,那把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嘯着刺向秦千秋。
秦千秋心中大驚,憑藉直覺躲開了。然而當他握緊手中的武器,準備拚死一戰時,赤霄龍吟劍卻突然從他的后心穿激而出,在他的心臟上面留下了一個渾圓的窟窿。
秦千秋口吐鮮血,惶懼地看向何義安。
何義安嗤笑道:
“任你有千般手段,也逃不過我的“回龍決”。去死吧,老畜牲!”
他收了手中的赤霄龍吟劍,重新跨上馬背。看着垂死掙扎的秦千秋,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便頭也不回地縱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