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除夕 拜年

十、除夕 拜年

大年三十,中午時候,哪怕是最辛勞的人也將他掙錢的活計停歇了下來,開始忙碌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頓飯。.中學時候因為要幫着家裏參與到這忙碌中去,張紹儀很是不願意為了一頓飯,一家人窮折騰半天,所以常常嚷嚷着不願意過年。今天他卻很是積極地參合着,儘管父母親都不願意讓他在廚房裏沾上一身油煙,直到叔叔嬸嬸回到家裏,勞力過剩才洗了手坐到火盆旁邊陪爺爺奶奶看着電視,閑聊着。

當一個人開始享受家的寧靜和瑣碎的時候,他長大了。

敬祖先是悠久的習俗,源遠流長。只是經過某個時期的破壞,再加上現在社會宗族的衰弱,已經由繁入簡,無論從重視程度還是實質內容都簡單到了一種極其“草率”的程度。

比如現在張紹儀正在做的就是這樣,大開中門,一張案桌擺在大堂,一隻整雞,一盤水果,一盤糕點,三幅碗筷,點上香燭,倒酒三次,點燃鞭炮,儀式結束。

不過這系列動作由誰做卻是不能馬虎,從前是張紹儀的爺爺,接着是張紹儀的叔叔,現在輪到他。可見不是長子長孫的問題,而是社會地位問題。

張紹儀的叔叔張思齊在稅務局上班,是張紹儀之前全家唯一吃“皇糧”的人。種種原因之下,很自然的張思勤和弟弟之間就有了隔閡,甚至除夕夜兩個老人也是到張思齊家裏吃年夜飯,而張思勤乾脆和老婆一起去教堂做禮拜,從此不再點香火敬祖先。

這中間的誰是誰非張紹儀不願意再去想那麼多,關鍵是今年的除夕,因為他的關係,全家人又可以一起吃年夜飯了,而張紹儀也更願意相信這是血濃於水的緣故而不是其他。

年夜飯,三代人圍坐一堂,談論着家長里短,其樂融融。張思齊倒是很想和張紹儀談些“官場”的東西,可是他幹了二十幾年也沒帶上個“長”字,和張紹儀卻是沒有什麼共同語言,賣了下老說了幾句見張紹儀興趣缺缺倒也識趣的轉換了話題。

“紹儀,你爺爺可是等着四世同堂的哦。還沒有合適的?”

“這種事哪急的過來。紹祥今年馬上就中考了吧,成績還可以吧。”嬸嬸張柳哪壺不開提哪壺,讓張紹儀很是無奈,趕緊轉了話題,還好說到她兒子頭上她馬上來了興趣,不再糾纏張紹儀成家的事情。

“上縣中沒問題,上市裏的中學就有點難了,學校里能排前20名,可是全縣也就20個上市一中的名額。一般來說他們學校一年也就能上五六個,不過他應該能上自費線,就是自費要交兩萬呢。”

張柳在水廠收水費,對數字比較敏感,平時說話就喜歡用數字證明,卻是不懂現在哪還有自費不自費這一說。而且那2萬純粹是學校創收的手段,經過教育部門批准,削減分配給各縣的名額,又超額招生,再利益共享。老師也許大多數還是高尚的,但是有行政級別的校領導卻絕大多數都是官僚,專營、撈錢起來比之政府官員毫不遜色。

“那就加把勁,我初中時候也是最後一個學期才衝進前十名的。”張紹儀鼓勵着堂弟,卻沒多說市一中的校長其實就是金川人,自己通過“老鄉會”卻是和他喝過幾次酒的。不是不幫,時候未到。

男人們碰了一杯后,除了張思齊沒人再喝酒,年夜飯吃了一個小時也就結束。收拾之後,小孩都上網去了,大人們圍坐着等着看聯歡晚會,張紹儀的手機開始振動個不停,各種精心編寫的祝福短訊開始泛濫。讓他大為感嘆,中國移動真他媽賺錢。

“當官了,我們不懂,也不敢多講你。但有一條,不該拿的千萬不要拿。前途來得不容易,要珍惜。”張思勤經過張紹儀大包小包帶回家的開心之後,顯然有點擔心。

“嗯,我有數,不會拿前途開玩笑的。”張紹儀虛心的接受道,對於這個問題他有過很深的思考,甚至研究過不少廉政案例,使得他有了一個明確的“度”,其實也不是度,不過是一切皆有價的價值觀,從根本上來說就是成本和收益的算計,當然這是以有錢有命花為前提的。

這些自然不會和老人們講,自己明白就好。

“這兩天抓緊和你弟弟們一起去看下你外公,一忙起來別又沒有了時間,外孫也是孫。”張思勤又囑咐着。

“。。。。。。。”

春晚開始了,儘管張紹儀沒有一點興趣,卻還是陪坐着看到了十二點,直到外面迎新的鞭炮聲籠罩了這個城鎮,硝煙也無孔不入的鑽了進來。

辭舊。

迎新。

很是及時的在零點的時候給重要的人物發出祝福的短訊,卻沒有收到一條回復,雖然早已料到,卻也心有不甘。卻又奈何?

同樣,張紹儀也收到了別人的及時的短訊。其中一條署名媛媛的讓他心情略微好過一點,不過一看就知道是群發的,卻也沒必要多想,簡單回了條“祝美麗、快樂、健康。”便關機睡覺。卻不知道二十公里以外,一個女孩嘟起了嘴,一副生氣的可愛模樣。

。。。。。。。。。。。。。。。。。。

大年初一有很重要。

準時醒來,沒急着起來,睜着眼睛躺着,嘴裏喃喃自語:“新的一年,一切都將不同。。。。。。”

九點,吃過早飯,給家裏人發了紅包,張紹儀帶上早已叫父親準備好的金川土特產,駕着車上了去凌州的路,大年初一要先給領導拜年。當然要足夠親近才不會突兀。

“紹儀來了,快進來。”門鈴響後,開門的是齊建國的老婆溫素華。

說著吉利話,進門才知道司機黃斌已經先到了,正和另外幾個人圍坐在由樹根修飾而成的茶几喝着普洱茶,卻不見齊建國的身影。

相互招呼着,再由相識的人介紹不相識者。這是張紹儀第一次初一來到齊建國凌州的家裏拜年,雖是由黃斌相邀的,他卻明白這絕不是黃斌能做主的。去年春節,張紹儀就只是在收假之前給齊建國在牛岩的零時住所送去了土特產。

這是一個一齊建國為中心的圈子,來者除了張紹儀、黃斌這兩個直接為他服務的下屬外,都是在他面前擁有相對“獨立”的人格的人,但加上建設局局長王波也只有三人是在牛岩工作的。其他幾人卻有兩人姓齊,一個在市委組織部工作,一個在凌州市經濟開發區工作,由於都是介紹的職務,一下間張紹儀並不知道他們和齊建國的確切關係,根據名字推測一個應該是堂兄弟之類,另一個則應該是子侄輩。

還有一個卻是認識的,市二建的經理,姓陳。從前一起吃過幾次飯,卻沒想到和齊建國關係那麼深。當然,最想不到的還是牛岩縣建設局的局長王波,印象里他甚至沒有單獨約齊建國吃過一次飯,可見關係不是一般的深,藏得也不是一般的深。

幾人又喝了好幾盞茶,齊建國才從書房裏出來,一副很居家休閑的樣子,說起話來語氣也很隨和,彷佛就是慈祥的大哥哥。有了他的表率,眾人也很默契的“隨便”起來,融融恰恰。

“紹儀,想不想早點下去獨當一面。”賓主輕鬆地喝着五糧液,半個多小時7個人都沒喝完一瓶。聊了會兒南北名菜,齊建國突然說道,旁人也停下動作,靜靜地看着他倆。

“書記,我還是想再跟在你身邊多學點東西。”張紹儀答了很乾脆,這時候肯定不能表現得很熱切的樣子,實際上他知道自己資歷還太淺,獨當一面還太嫩了。

“嗯,真要下去也沒那麼快。過完年準備組織縣委班子去長三角考察學習,你根據上次的文章提煉個主題,再深入拓展一下,讓大家都帶着問題去,得到真經回。”得知張紹儀的態度,齊建國不再多說什麼,又將話題跳躍到其他地方。

“好的,….”

張紹儀還待再說,卻已經被溫素華嗔怪起來:“大年初一就談工作,一年都不好好休息一天?”

齊建國連忙討饒,眾人又天南第北說起趣事來,一頓飯吃到近兩點鐘才結束。

其實大家都明白,今天對齊建國這類主任來說,對張紹儀這類客人來說,都是在工作,而且對張紹儀來說更是最重要的工作,比平常的努力表現更為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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