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莫要鬧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站在我面前,身穿那身紅衣,學着喬落樣子,臂彎里攬着一枝拂柳的扶澤。
眸色深深,神情俊酷,長發被金色的玉冠束着,多了幾分莊重,少了幾分稚嫩。
他穿這件紅衣,確實比喬落更為合適。
可不知怎的,這樣的他,卻比不過喬落帶給我的驚艷。
他沒有喬落的懶散,也沒有喬落眸中總是無意間散漫出,好似天地都任我踩在腳下的狂妄。
更沒有喬落的仙風道骨,跟偏執傲嬌。
我嘴巴張了張,到底沒勇氣問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
更沒有勇氣問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真實身份的?
又或者說他其實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但又因為某種原因,從而隱着不說。
他見我不說話,便執着拂柳走來,坐在我身邊后,側着身子看着我道:“恭喜你啊,上仙。”
若是早個一兩千年,我飛升上仙,你來恭賀我,或許我還能臉皮厚的自我吹噓一番。
如今,我卻已經七千歲了,放在神仙窩裏,已經是大器晚成的了。
你來恭賀我,莫不是在取笑我的覺悟?
我苦澀地笑了笑,抬手將他執在手裏的拂柳拿來,攬在自己的臂彎里。
雖然腦海裏面跟喬落約法三章的戒律已經散去,可我好像再見到扶澤,已經沒有了原先的緊張跟害羞。
有的只是平和跟沉靜。
可能是飛升了,連帶着心境也跟着成熟了不少。
“太子今日似乎很閑?”
我低頭將拂柳枝上的葉子全部摘去,然後攥在手心用靈力幻化成煙塵,落在腳邊。
扶澤不在看我,而是躺在拂柳樹旁,一手枕在腦後,一手勾了朵鳳櫻花刁在嘴裏。
一條腿微微曲着,另一條腿隨意地搭在大腿上。
深邃的雙眸似散出幾分慵懶,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凡間的地痞少年。
“今日不用做功課,便到處走走。”
扶澤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剋制什麼,又像是故意壓低的,“走到這裏,感覺到仙氣繚繞,似有仙神飛升,一時忍不住好奇,便落下來瞧瞧。”
說著,他起身坐在我對面,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瞧了好一陣,才悠悠然道:“這哪是是仙神飛升啊,明明是九天玄女,萬花之神降臨啊!”
萬花之神!
我猛然又想起了那天在凰北月洛做的夢,夢裏鮮血淋漓,萬花摧殘。
黑色的烏雲,卷着噼里啪啦的雷電,壓抑的空氣中瀰漫著血腥……。
心裏像是堵了一塊石頭,難受的厲害。
大把大把的冷汗自額頭冒出滴落在手上冰涼冰涼的。
我好像突然掉落到一個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囚籠里。
四周是冰冷的冰窖,冷颼颼地冒着寒氣。腳下卻是炙熱滾燙地火爐,慢慢烘烤着我的雙腳。
腳下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渾身依舊冰冷如冬。
……
“花語”
耳邊好像響起阿娘的喊聲,又好像沒有。
我睜了睜如灌了鉛似的眼皮,好像確實沒看到阿娘。
原來是做夢了,自我安慰般的想着,便又閉上了雙眼。
只是這次我並沒有做大把大把的美夢,也沒有做令人壓抑的噩夢。
我好像落入了一個軟軟的棉被上,然後被棉被裹着飛過那仙氣繚繞的滄冥,略過北海那荒蕪人間的沙漠。
停在了一處金鸞鳥香瀰漫的地方。
嗅着金鸞鳥的香味,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迷迷糊糊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處金黃。
我猛地坐起身來,雙眼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屋內的裝扮奢侈又大氣,金色的色調,碧藍色的微調,襯着夜明珠的光亮,少了幾分莊重嚴肅,多了幾分柔和。
不像是色調簡單的凰北月洛,更不像是我住的亂七八糟的滄冥島。
雙面繡的萬鳥騰雲屏風,烏檀木的桌上,放着幾隻五彩琉璃盞,中間的五彩琉璃盞內放了朵金鸞鳥。
金鸞鳥被五彩琉璃盞的光,折射出一種朦朦朧朧之感,讓我瞧不真切。
兩排落地書架一直延伸到門口,書架上落滿了書。
若不是屋內的裝扮,我還以為自己是在藏靈閣。
但它跟藏靈閣不同的地方,並不是書少了些,而是在那千千萬萬的書中。
藏了一朵鳳櫻花。
……
看着那朵鳳櫻花,我終究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似飄渺無力,又似對將我帶到這裏的人,無可奈何。
終究還是長大了,舍了幼稚單純,忘了活潑隨性。
變得慎重又小心,成熟又隨遇而安。
“扶澤。”
我嘴角掛着無奈的笑,望着藏在書中的那朵鳳櫻花,淺淡開口,“莫要鬧了。”
鳳櫻花晃了兩下落在地上,而後幻化成一身紅衣的扶澤。
他好像喜歡上這件衣服了。
我斂了斂雙眸,遮去眸中的失落。而後抬頭看着已經走到我床前的扶澤,像個小孩一般撅着嘴埋怨着,“明明隱藏的很好了,怎麼還是讓你看出來了?”
我笑笑,眼神望向門外一覽無餘的櫻花樹,望着那被捲起,散了滿天的櫻花。
心裏落了幾分惆悵。
扶澤的幻化術確實厲害,但他卻不知道鳳櫻花的花蕊是黑色,而不是金鸞鳥的紅色。
……
一晃,我竟在扶澤的太子殿待了半月,每日當扶澤走了,我便會無所事事地坐在櫻花樹下,扶澤特意為我準備的鞦韆上。
一邊心不在焉地晃着鞦韆,一邊雙眼出神地望着那一場場,被風畫的櫻花雨。
年紀大了,好像哪裏都不願意去了。只想安安靜靜地待在某個地方,看一年四季更迭,花開花落,享暖陽東升西落,一世安寧。
“花語。”
扶澤不知何時來的,他站在我身後慢慢推着鞦韆,語氣低低像是有點壓抑。
我用腳抵住鞦韆,回眸看他,漫天的櫻花散落在我二人之間,斂去了過去那些天,我對他的過分疏冷,“怎麼了?”
扶澤抬頭看我,深邃的眸中分出幾分櫻花的柔色,他抬手摸摸我的投,嘴角掛着牽強的笑,“無事,只是最近父皇逼得緊,壓力有些大。”
我不在說話,斂着雙眸想了片刻,才又抬頭看他,“扶澤,放我回去吧。我平白無故地住在這裏已經半月,你確實不好向天帝,以及眾仙神交代。”
更不好向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