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年有我
啪——
一聲脆響,一盞精美陶瓷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茶杯的主人是陸家四房的當家人陸天成。
這套茶具,據說是產自遙遠的安南郡,由太上仙宗的一位修為通玄的高人親手燒制,長期用它來飲茶,有延年益壽的功效,陸天成對其極為喜愛。
此刻,陸天成卻顧不上心疼,驚訝地看着面前的管家。
「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管家陸雙林抹了一把額頭,說道:「外邊有傳言說,陸興被陸羽殺死了,用的是飛虹劍,一劍砍下了陸興的腦袋……」
飛虹劍!
陸天成瞳孔收縮了一下。
真的是飛虹劍,他沒有聽錯!
這個名字,對於陸家而言有着特殊的含義,不僅僅因為它的鋒利無匹,更因為它的持有者同樣強大無比。
三十歲之前的陸天英,正是用這把劍,橫掃了整個江左四大郡州,實力之強大令所有同齡人感到絕望。
三十歲之後的某天,陸天英忽然將飛虹劍封存了起來,改用一把普通的木劍。
有人說他的是因為沒有對手,高手寂寞;有人說他是因為輸給了某人,意志消沉;還有的人說,他是領悟了更高的劍道境界,無劍勝有劍。
反正陸天英從來沒有對外解釋過換劍的原因,隨着他的逝去,這恐怕是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謎了。
但對於飛虹劍,整個陸家乃至整個江左,仍舊記憶猶新。
「陸興不是我們的人嗎?為什麼會死在陸羽手上?」陸天成疑惑道。
管家支吾了一陣。
「據說,是陸興自作主張,想要到三房去抓一個丫鬟獻給銘少爺……」
砰——
陸天成一掌擊在桌面上。
「糊塗!」
「自作主張?我看是銘兒授意的!」
「為了謀划西郊十二座茶山,我們四房耗費了多少精力,花費了多少真金白銀在陸興身上,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了,卻這樣功虧一簣!」
管家連忙勸解:「老爺,您息怒,千萬彆氣壞了身子。這些年陸興也給我們輸送了不少的好處,就算這條線斷了,其實我們也沒虧什麼……」
陸天成重重哼了一聲,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又道:「此事十分蹊蹺,你查證過了嗎?」
管家答道:「陸興的確死了,此刻腦袋跟屍體就掛在三房大院的門口,至於是不是被陸羽用飛虹劍殺的,這個還不太清楚,不過……」
「不過什麼?」
「飛虹劍並非等閑之物,那小子就算之前氣海還在,都駕馭不了飛虹劍,怎麼一下就能用它來殺人了呢?老奴覺得,此事十有八九是那小子故意設計的,為了收攏三房人心,故意放出的煙霧。」
陸天成沉吟不語。
「而且……此事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哦?是什麼?」
「老爺,您想想看,咱們的老太爺向來對三房偏心,要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了那人的兒子能夠駕馭飛虹劍,您猜會怎麼樣?」
陸天成想了想,說道:「老太爺肯定會覺得家族復興有望,陸家會再出一個陸天英!」
「可不就是!」管家猛拍大腿,「如此一來,咱們就誰都別想染指三房的東西了,說不定老太爺還會讓咱們各房讓出一部分資源來,拿去培養那小子,就跟當年傾盡全族之力購置武極心丹一樣!」
陸天成倒吸一口涼氣。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很有可能的。
三房原本都涼了半截了,竟然還想垂死掙扎。
「哼!」
陸天成重重地哼了一聲。
「雕蟲小技就想瞞天過海,哪有那麼容易!」
「一定要想辦法拆穿他!」
「老爺,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現出原形……」
「哦?什麼辦法?」
老管家陰陰一笑,低低地說出了四個字。
「虞山礦場。」
……
三天後,陸羽在劍房中睜開了雙眼。
此時,周圍的天地靈氣已經完全乾涸。
整個閉關的過程,陸羽基本是靠着儲備的聚靈丹,才完成的修鍊。
而現在聚靈丹也已經消耗殆盡了。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紅蓮氣旋的威力又提升了兩個層次,此時都達到了肉身境五重的強度。
「肉身境五重,這九轉涅槃訣果然神妙,修鍊速度好快!」
「不過它提升一重境界,相當於一次要修鍊九個氣海,這消耗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
「現在只是肉身境五重,資源消耗就已經如此巨大,今後的消耗,只怕會更加恐怖,看來需要好好從長計議一番才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了聚靈丹,陸羽只好先出關了。
「啊,少爺,您出關啦!」
走出劍房,陸羽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一臉欣喜的小竹。
「少爺,這次閉關順利嗎?」
陸羽點點頭:「大有收穫。」
「那真是太好了!」小竹高興得手舞足蹈。
看到她這副模樣,陸羽不由也露出了微笑,看得出來,這小丫頭是發自肺腑地為自己高興。.
「四伯他們回來了嗎?」陸羽問道。
小竹臉上笑容頓時斂去,神色為之一黯。
「回是回來了,不過……他們都受傷了……」
陸羽一怔。
「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來陸遠山一行出發后,根本還沒走出廬江郡的範圍,便遇到了攔截,雙方發生了激烈的交戰,陸遠山一行不敵,紛紛負傷挂彩,不得不原路折返了回來。
「傷得嚴重嗎?」
「其他人都還好,就是陸青,恐怕下半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陸羽目光一凝,心頭的怒火漸起。
「走,帶我去看看。」
在南廂房裏,陸羽見到了陸遠山等人。
陸遠山一行一共有六人,除去陸遠山外,其餘五人都是陸遠山的子侄輩,算得上是忠於陸羽的嫡系人馬。
看到陸羽突然出現,幾人格外激動,陸遠山更是老淚縱橫。
「少爺,你出關了?聽小竹說你的修為恢復了,是真的嗎?」
陸羽攙住陸遠山雙臂,點頭道:「是真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老奴明明檢查過,你的氣海的確已經被廢了……」
「這是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在我體裏內留下了一道防護的禁制,正是這道防護禁制,不但讓我重塑了氣海,還使我的內息變得更加精純!」
這是陸羽早就提前想好的解釋,這番解釋半真半假,就算是當時親自動手的步漪聽了,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陸天英對於陸家而言,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也只有跟他牽扯在一起才能讓人信服。
「原來如此……」陸遠山恍然大悟,同時又深深震撼,「不愧是三爺啊!」
陸羽一一查看了幾人的傷勢。
六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其中以陸青跟陸平兩人身上的傷最重,尤其是陸青,全身經脈盡斷,雙腿粉碎性骨折,能撿回一條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下半輩子基本是廢了。
陸羽深受觸動,只覺有一股氣鬱結在胸間,十分難受。
「四伯,你們受苦了……」
「少爺言重了,這次是你吉人自有天相,我們根本就沒幫上什麼忙……」
「不。」陸羽堅持道,「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不僅是這一次,還有以前……父親過世的這些年,若非有你們幫襯,我們三房只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陸遠山連連搖手:「少爺,休要再說這種話!老奴這條命都是老爺給的,老奴今生最大的心望,便是看到三房重現老爺在世時的光輝,為此就算丟了老奴這條賤命又有何妨?」
看着面前這幾張決絕的面孔,陸羽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唯有用力點頭。
「知道是誰下的手嗎?」陸羽沉聲問道。
陸遠山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
「郡城府。」
陸羽只覺胸口一滯。
又是項辰!
這傢伙設計暗算了自己還不夠,連外出為自己求醫的家僕都不放過!
陸羽雙拳握得格格直響。
「若非少爺能夠駕馭飛虹劍,老奴是不打算說出此事的,怕的就是你年輕氣盛,會輕舉妄動……少爺,郡城府的確可恨,可它並非我們眼下之敵啊!」陸遠山苦口婆心道。
陸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迎上老管家擔憂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四伯,你放心,我有分寸。」
「郡城府勢大,我們現在根本沒有資格對抗他們。」
「但我今天給你們一個保證,有生之年,我陸羽必將郡城項家掃成灰燼,以報此仇,否則便叫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陸遠山欣慰:「少爺,你長大了……」
這時,一直昏迷着的陸青悠悠醒了過來。
陸羽走到床邊,看着陸青憔悴的臉。
「青哥,感覺如何?」
陸青看到陸羽,發白的嘴唇泛起了笑意。
「羽少爺……今年的四郡會武……我怕是不能為咱們三房爭取名次了……」
陸羽感覺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了一下,莫名的心痛。
陸青比他並大不了幾歲,正是風華正茂之時,驟然遭此大變,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怨天尤人,也沒有意志消沉,而是關心着三房的命運……
陸羽握住他的一隻手,眼角不禁有幾分濕潤。
「青哥,你放心,今年有我。」
五年了。
五年來,他因為修鍊陷入困境,一直執着於自身的問題,很少理會外界事務,日子過得渾渾噩噩。
如今,該是扛起自己責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