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這是拿命爭氣
余小海一心要活出個模樣，唯一的途經就只有勤出海，多打魚多賺錢才能改變自身。
這天天剛蒙蒙亮，余小海便已收拾妥當，在薄霧中向海邊走去。
海岸上，一艘艘動力船停靠在那裏，隨着水波搖擺着。
余小海上船剛發動機器，矇矓晨霧中一個人影急速跳上了他的船。
余小海一驚，停止操作問道：“哪個？”
滿是責備的女孩聲音傳了過來：“余小海，你想死啊——天氣預報今年第一號颱風今天中午就在離這五十里處的海山鎮登陸，你竟然還要出海！”
余小海從聲音中聽出對方是誰了，於是平靜地道：“心敏，你這麼早？”
尚心敏沒好氣地道：“不早能行嗎，來遲了只怕你已經駕船到了深海了。”
余小海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所以早早跑來阻止的，於是解釋道：“颱風不是要中午才在這裏登陸嗎，我不待中午就已經回來了。”
“事情有意想不到的時候。”尚心敏氣嘟嘟地道，“要是你還在海中，它來早了你咋辦？”
“現代科技那麼好，預測不會出差錯的。”
“你給我回去！”尚心敏不願聽他啰哩叭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岸上拖。
尚心敏雖是女娃，但是身材微胖，跟個壯男一樣粗實，虎背狼腰的孔武有力。因為是個女漢子，所以沒有進廠做工，工廠里那些細緻活兒，她是沒有耐心的。她寧願一天到晚擔挑背扛，也不願做一小時的細小活兒——諸如織毛衣十字綉之類的。
她做事急三火四，毛手毛腳，於是便給他出海打魚的爹做副手。她手腳雖然不工細活，但是有勇有謀，有她在旁相幫，他爹每次出海收穫都會比別人多。
那些帶著兒子出海的，收穫還不如他一家，總是讓人羨慕，都說尚老漢這個女兒比個帶把的還要強。
這麼野的女人，手上的力道自然非同小可。
余小海手腕被她抓住，知道抗爭只能會招來更為強大的力量制衡，於是乖乖地隨她上岸。
上了岸，尚心敏鬆開手沒好氣地道：“要爭氣也不是這個爭法，你這是要拿命去換！”
“你說什麼？”余小海隱隱感到她聽到了什麼，卻故作不解地問，“你這話讓人莫名其妙。”
“這回龍村屁大的地方，出個什麼事過不了半個鐘頭就全村都知道了。”
尚心敏外形雖然大刺刺的，內心卻很是聰慧，既把事情說了，卻又沒有吐明，這算是給余小海留了餘地。
“你的消息倒是滿靈通的。”余小海知道她說的就是昨天自己被羞辱的那事。
“那個黃映茵，也真夠跋扈的，那天我讓她收斂收斂！”尚心敏說話之時，眼裏噴出一道寒光。
余小海知道她撒起野來，一點也不比黃映茵差，於是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少摻和。”
“大路不平旁人鏟，她憑什麼那樣欺負你，不就是仗着有幾個錢嗎，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女兒考上了名牌大學嗎？”尚心敏鼻孔里哼了兩聲道，“那些新聞上不經常說某某大學生去擦皮鞋嗎，某某大學生去趕馬車嗎？有什麼了不起，出身好不如混得好！”
“你就少在這裏嘰嘰歪歪了，咱們回吧。”余小海又勸道，“你和葉甜甜是好姐妹，你讓她媽難堪了，她心裏也不好受。”
“你當真不出海了？”尚心敏終於放心了。
“有你這個稽查大隊的看着，我還敢嗎？”余小海笑笑道。
“你船上的發動機還在響着，我去給你關了。”尚心敏走了兩步回頭看着他道，“你可不許跟上來啊。”
余小海笑笑原地不動。
尚心敏動作敏捷地跳上船，熟練地關上了發動機油門。
她走到余小海身邊，圓臉上露出燦爛笑容道：“走吧。”
“唉，你頭上那是什麼？”余小海突然望着她的右腦道，“我給你拂去。”他說話之時，右手已經伸了過去。
尚心敏信以為真，靜靜地站着，看着他伸過來的手心裏盪起漣漪。
余小海手指拂中尚心敏耳朵後面時，她感覺一陣昏眩，整個人便向地面倒去。
余小海急忙扶住她，將她輕輕放倒在地上，望着她滿懷歉意道：“你雖然是一番好心，但是我自己能把握，對你下了黑手，對不住了。”
余小海轉身急步向自己的漁船走去，邊走邊道：“看來這玉指拂穴手還真管用。”
他跳上船，發動機器，向霧氣矇矓的海中飛馳而去。
東邊天色，越來越亮，整個大海，整個天空，也逐漸清晰起來。
因為聽了天氣預報的關係，魚人們昨天出海回來后就將船加固了錨，一大早就在家裏收拾貴重東西好往安全地帶撤離，所以沒有人到海邊來。
尚心敏悠悠醒轉時，已經要到十點鐘了。
她看着海浪已經比先時浪得高了的海平面，想起將才發生的事，一躍而起大叫道：“余小海，難道你受不了刺激，要用這種辦法自殺？！”她叫着猛然提醒自己，“報案，快報案！”
她急忙掏出手機，可是一按之下發現沒電了。
“嗚嗚嗚——”心裏一急，尚心敏哭了起來，邊哭邊向村中跑去。
當她進屋時，尚天光氣急敗壞地道，“要來颱風了，死哪裏去了，打電話又關機。”
“爸，快把手機給我。”尚心敏不待他爹有所反應，一把把手機奪了過來，火速撥通了救援大隊的電話。
救援大隊的人一聽也是大驚失色，隨即告訴她，現在颱風已經來了，救援大隊不可能不顧隊員的生命危險去與颱風博弈。就算要出海救援，也只有等強颱風過後才能去。同時告訴她趕緊撤離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做無謂犧牲。
村裏的廣播又響了起來，催促還沒有撤離的人趕快撤離，同時也通報了余小海的愚昧之舉。
整個回龍村在強颱風來臨之前，因為余小海而沸騰起來，十有八九的人都認為他是受不了黃映茵的打擊而出海自殺了。
趕往體育館躲避強颱風的葉甜甜得到消息后，立馬失聲痛哭起來。她爹媽還在後邊收拾家中細軟，讓村長兒子王寶寶護送她。
黃映茵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女兒與王寶寶好。
現在的村長是個肥職，何況那個王寶寶長得也不賴，同時也是個大學生好青年，兩家可謂是門當戶對。
王寶寶與葉甜甜也是同學，鄉里鄉鄰的，老早就追求過她，苦於她對自己沒有好感。今天遇到強颱風，黃映茵借口收拾家中很慢，要他陪葉甜甜早點進體育館。
他明白這是未來的丈母娘給自己表現的機會，自然樂此不疲，甘願驅車送“京娘”。
葉甜甜從廣播之中聽到余小海的消息后，痛哭之餘要王寶寶快停車。
王寶寶自然不願意，反而加大了油門。
葉甜甜無奈之下，只有加大了哭音，邊哭邊歉疚地道：“小海，對不起啊，是我媽害了你。”說畢又嗚嗚咽咽地涕泗橫流。
王寶寶見她如此擔心餘小海，心裏湧起莫名的醋意，不過心裏又暗暗高興——這小子，現在恐怕已經被颱風打入海底去了。
體育館裏擠得密密匝匝的，通過手機聯繫，黃映茵終於到了女兒身邊。
葉甜甜一見她，撲上去雙拳在她胸上亂擂：“媽，你害死了余小海，你害死了余小海！”
周圍的人聞言，知道詳情后，俱都向黃映茵投去鄙夷的目光。
黃映茵也不曾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在女兒的責備下，在眾目睽睽之下，低低地垂着頭，再也沒有往日的囂張氣焰了。
天色越來越暗。
天上烏雲滾滾，雲層矮得好像就在體育館頂上一樣。
風一陣大過一陣地從穹頂涌了進來，吹得人們的衣衫扣子也顯些崩掉。
打前站的雨點稀稀疏疏地落了下來，隨後千軍萬馬的大部隊就快速來臨，整個望海市都被它淹沒了。
王寶寶望着那風那雨，心裏一個勁地祈禱：“再大些，再大些，讓那小子死無葬身之地！”
與她形成反面的，自然就是葉甜甜與尚心敏，她們多麼希望馬上雲開日出，風清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