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明信片寄出去第二天,餘姚送來了一套紫砂壺具。

很快,餘姚又發了條短訊,明裡暗裏,替陸兮緲找理由。

晏淮讓朱小春把壺具搬走,短訊也沒回。

他把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確認了沒有差錯,發送給了陸宏深,順便抄送了一份,給陸兮繁。

離婚協議是他父親找人擬的,兩個公司合作層面,還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財產分割很乾凈利落,就像他這一年多和兮泑的感情,涇渭分明。

不出所料,陸兮繁打電話來了。

第一句話,罵道:“真他媽利用的徹徹底底。”

綁架了兮泑的婚姻,卻在結束的時候一分股份都沒留。

晏淮站在窗邊,望着繽紛的夜景,慢條斯理的打趣:“喲,陸少爺這麼關心妹妹?”

陸兮繁被他嗆了一下,小聲不忿道:“誰關心一個叛徒,我就是噁心陸宏深一家子。”

“叛徒?”晏淮聲音少了點溫度,“陸宏深就你一個兒子,你就是跑到火星去,第二天想回來,陸宏深都不會趕你,二十五歲了,還沒有九歲的兮泑想的清楚。”

陸兮繁沉默了很久,冷颼颼道:“我不跟你吵,你根本不懂我們家的事,從她叫餘姚‘媽’的那刻起,我們的緣分就盡了。”

晏淮依舊懶懶散散,輕嗤了一聲:“既然盡了,你管我要離婚協議幹什麼,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我閑得。”

“我不閑,沒事少給我打電話。”

陸兮繁急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兮泑的心思,你就忍心陸家這麼欺負她?”

晏淮扯了扯唇,嫌棄道:“當初我想把兮泑帶回去養,某人好像哭天喊地的搶回去了,抹着鼻涕說誰也不能碰他妹妹,現在的某人呢?”

陸兮繁:“......”

晏淮:“真給我噁心壞了。”

小時候的事是黑歷史,陸兮繁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晏淮的快樂上。

他扯回主題。

“你這邊操作一下,不能讓陸家就這麼全身而退,離婚協議我給你擬。”

陸兮繁是做律師的,去年剛從國外回來。

“不可能。”晏淮果斷拒絕。

“晏淮!”

“你腦子被驢踢了?陸宏深活的好好的,你讓兮泑現在搶股份?“晏淮毫不留情的罵道。

“......被你踢了。”

晏淮懶得理他:“你要是真操心就趕緊回來,把斗后媽渣爹的艱巨任務肩負起來,離家出走算什麼本事,小學雞。”

“掛了,畜生。“

自從陸兮繁發現晏淮覬覦兮泑,每次聊天,他都要大呼畜生。

他沒想到,‘我拿你當朋友,你卻要上我妹妹’這事兒會發生在他身上。

不過說歸說,晏淮是不是真畜生,他比誰都清楚。

在兮泑動心之前,晏淮半點都不會褻瀆她。

-

家庭硝煙和漫漫黑夜一樣平息了。

晨光初現,餘姚哄好了陸宏深,還給晏淮準備了得體的禮物。

只有陸兮緲,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早飯都沒出來吃。

兮泑拿了片麵包,卷着果醬,咬一口麵包,抿一口牛奶。

她對面,陸兮緲喜歡的雞蛋餅已經徹底涼了。

兮泑吃完麵包,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抬頭朝陸兮緲的房間望了一眼。

昨天鬧得挺晚的。

陸兮緲倔強,敏感,在陸宏深把她形容成廢物的時候,她就沒有了道歉的慾望。

陸宏深罵陸兮緲,餘姚護着,於是教育孩子轉變成了夫妻吵架。

餘姚和陸宏深吵完,氣的胸口直疼,但陸宏深轉身就去睡覺了。

餘姚又殺回來,把從陸宏深那裏積累的怒氣,發泄到陸兮緲身上。

她的發泄不是大吵大鬧,而是唉聲嘆氣的,以讓自己產生痛苦的方式,引起陸兮緲的愧疚。

她捂着胸口,粗重的喘着氣,手指緊緊揪着衣服,好像疼的難以忍受。

陸兮緲嚇得淚眼婆娑,扯着她的袖子,囁嚅着不敢說話。

餘姚又突然猛地抓着自己的頭髮,捂着臉,泄憤似的跺着地板,不斷抱怨着:“累了,我真的累了,哪天媽媽不在了,你和你爸就自由了。”

直到陸兮緲擔驚受怕的承認:“媽媽我錯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去跟爸爸道歉。”

餘姚就像突然吃了回魂丹,胸不疼了,氣也順了,也不想還陸兮緲和陸宏深自由了。

凌晨一點,陸兮緲放下微不足道的自尊,向剛剛稱她為廢物的陸宏深說了對不起。

陸宏深頂着倦意,又是一頓說教。

當然,廢物之類的話誰也沒再提起。

兮泑扯了張紙巾,仔細在唇邊擦了擦。

她記得之前看過一篇科普文章,說女孩子的青春期從十一歲開始,這時候,她們心裏有委屈和不滿,往往會一聲不吭,默默忍耐,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們接受了管束和教育。

隔閡,叛逆已經悄悄埋下了引線,只需要一點火星,就可以燃斷血脈情分。

陸兮緲今年十一歲。

兮泑起身上樓,走到陸兮緲緊閉的門前,敲了敲。

裏面照舊沒有任何反應。

阿姨在樓下瞅着,盼望着兮泑有辦法把陸兮緲叫出來,不然陸兮緲總是不吃飯,餘姚知道了又要發脾氣。

“陸兮緲,我把牛奶灑到你假期作業上了。”

兮泑拔高了音量,確保屋內可以聽到。

果然,下一秒,她聽見了噗通下床的聲音。

很快,房門猛地拉開,陸兮緲頂着水腫的眼圈,亂蓬蓬的頭髮,怒吼道:“你找死吧!”

兮泑眼瞼一顫,紅唇下意識繃緊,稍微驚了一下。

看樣子,陸兮緲是哭了一晚上,哭的臉都胖了一圈,顏值也下降不少,像個充水的西紅柿。

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傷害,的確是不能很快治癒的。

兮泑輕聲道:“逗你呢。”

陸兮緲氣的要命,揚起下巴,頂着乾枯的西紅柿秧子道:“你神經病啊!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爸爸說我不如你這個領養的,你高興死了吧!兮泑我討厭你,特別特別討厭你!你怎麼......”

一個小盒子朝陸兮緲飛過來,陸兮緲措手不及,下意識抱在懷裏。

盒子沉甸甸的,邊角硌的皮膚有點疼,但成功打斷了她的叫喊。

兮泑聽着她罵,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等陸兮緲終於不再喊了,她聲音軟綿綿的,壓得很低。

“下個月你生日,我不在,就這樣,沒事了。”

陸兮緲看向懷裏。

那是最新款的水果手機,上個月剛出,現在想買還要排隊。

她被餘姚沒收了手機,每天被強逼着學習寫作業,已經好久沒上網了,心都痒痒。

餘姚總是想帶她去博物館,美術館,藝術展,但她一點也不喜歡,一點也不想跟餘姚出去。

可她沒法聯繫閨蜜,沒辦法跟人傾訴,她還小,而且只有自己一個人。

陸兮緲懵懵的看向兮泑:“你什麼意思?”

她十分清楚家裏沒給過兮泑什麼錢,兮泑現在也不紅,這個手機內存最低的款也要六千。

這是生日禮物?

兮泑也沒解釋,轉身下樓,背着身,沖陸兮緲擺了擺手。

棉拖鞋踩在地板上,嗒嗒的響,不惱人,反倒可愛。

陸兮緲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

兮泑身材很好,但也清瘦,露出的手臂細細的一節,腕骨十分明顯。

她總是和風細雨的說話,脾氣像她的頭髮一樣柔軟,好拿捏。

簡直就是個受氣包。

但不可否認,兮泑長了一張十分漂亮且無辜的臉,被那雙懵懂的葡萄眼一望,總讓人覺得好像欠了她什麼。

更何況,她有病,身體底子差,就像那個阮明頌一樣,是基因裏帶的凝血障礙,治都治不好。

陸兮緲沒見過阮明頌,但她總聽餘姚說,兮泑和阮明頌很像。

她見過兮泑,所以能大致想像出阮明頌的樣子——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兮泑。

但因為偏袒餘姚,她討厭兮泑,也討厭沒見過的阮明頌。

兮泑已經回屋了,隨手帶上了門,拖鞋也不在木製地板上拖拉。

陸兮緲蹙了蹙眉,眼中隱約有了絲不符合年齡的複雜。

她知道離家出走的哥哥,討人厭的兮泑都很愛阮明頌,那種愛是隱藏不住的,掏心掏肺的愛。

她知道餘姚十分在意阮明頌這個人,所以總是要跟陸宏深確認,最愛的女人是誰。

陸兮緲摩擦着手機盒,心口湧起一陣滿足。

終於可以上網了,可以玩了,可以跟同學吐槽了。

這個手機是媽媽不知道的,沒法沒收的,完全屬於她的私隱。

之前那個偶像劇還沒看完,視頻網站肯定有全集了,而且不用等廣告。

歡欣之餘,陸兮緲腦子裏蹦出一個念頭——

要是媽媽像兮泑一樣安靜溫柔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像黑夜裏不知為何猝然亮起的火星,幾秒后,就悄然消失了。

兮泑盤腿坐在床上,將棉被扯到肩膀披好,然後翻出手機里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棉麻長裙,亭亭玉立,笑容恬淡。

她一手拉着不老實的陸兮繁,一手牽着粉妝玉砌的小兮泑,眼神中,彷彿已經擁有了世上所有的美好。

兮泑目光柔和,在女人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媽媽,原諒我,變壞一點。”

她退出相冊,打開銀行APP。

送了手機,她已經沒有多少存款了。

做藝人很容易入不敷出,尤其是在還沒有任何名氣又不願為了資源不擇手段的時候。

她買不起什麼得體的禮物送給晏淮,不過她沒忘記感恩。

兮泑給晏淮發了條微信——

【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但謝謝。】

她相信晏淮看的懂。

謝謝一口答應的簽名,謝謝暗自為她撐腰。

【淮:我記得了,報答先欠着。】

【兮泑:......好的。】

【淮:又是隨口客氣一下?】

【兮泑:咳......對了,我想問問下周你什麼時候有時間辦離婚?】

【淮:怎麼,這麼著急離婚?】

【兮泑:不是,我下周三要去參加江澈老師的新片發佈會,怕撞車。】

【淮:我下周三有時間。】

【兮泑:......】

【兮泑:好的,撞車了。】

【淮:嗯,可惜。】

【兮泑:沒關係。】

放下手機,晏淮面色不善的看向朱小春。

朱小春頭皮一緊:“老闆?”

晏淮:“我這周超話?”

朱小春:“第一啊。”

晏淮:“江澈?”

朱小春:“啊嘞?我看看哦......五十八。”

晏淮:“呵,我紅多了。”

朱小春:“那必須的啊老闆!”

晏淮:“有眼光的人真多,就欠她一個。”

朱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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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泑委屈,都是公司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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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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