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沒了

查廠長詭異一笑，又與蔣書記對了一下眼神，這才正色道：“小唐啊，你聽我講，你們那個分廠呢，業務在全廠排到第二，一分廠估計能做到200多萬，你們二分廠現在也不錯，只比他們少了40多萬，但是你知道嗎？你們老宗廠長，現在已經一把年紀了，感情生活突然間變得豐富起來了！”

蔣書記見他有點說“演義”的感覺了，趕緊制止道：“你這個人，真是啰嗦，小唐，我來說吧，宗科長現在有些問題，他可能和馬曉琴有點問題，關鍵還不在這裏，我們發現他和小謝也有些不對勁。”

唐進腦子裏又是一聲嗡！

這都行？

馬曉琴是他的師妹，沒錯的，在大學的時候，馬曉琴被他宿舍的老李追求，結果老李失手，馬曉琴和同班的小俞談戀愛，而且雙雙被分配到了江南市工作，馬曉琴長得實在不敢恭維，可架不住有人吃這一套呀。

蔣書記繼續說道：“馬曉琴聽說已經準備結婚了，卻和老宗有些不清不楚，我們很擔心他們會聯手、聯手那個——”

“啊呀蔣書記，你講話真是費勁，是這樣的，我們認為馬曉琴和老宗走到一起去，目的不是因為喜歡老宗，而是喜歡他的錢，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很擔心你們現在的分廠有事情要發生，你要負責幫我們保護這個分廠的資產，我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所以——”

唐進生怕他們說著說著又反悔，趕緊拍胸脯說道：“查廠長，蔣書記，不用擔心，以前我沒有發現，現在經過你們提醒，我一切都清楚了，我保證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另外，你們說，支持我開分廠不要提成？那我的承包責任又是什麼呢？”

查廠長笑了笑，唐進憑自己幾十年的積累，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思維：他們應該都沒想明白，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還吃不準自己的忠誠度。

這年頭，將一個集體企業承包給一個又一個個人，這無疑是有政策風險的，萬一有人舉報，他們這倆人會吃官司的。

唐進繼續以進為退：“查廠長，蔣書記，我其實有一個更好的建議，股份制！”

蔣書記饒有興趣還想繼續問，查廠長卻站起來說道：“好了，今天是舞會，你們還是好好去跳舞吧，小唐，你跟我一起上樓，我下個月就要比賽了，沒有時間耽誤！”

唐進猛然對這個廠長佩服起來，這傢伙果然有點城府，他知道接下來唐進的話才是最有意思的，之前的那些，全是面上的話，沒多大趣味。

所以，他及時地結束了談話，接下來的節目就變成了他和老查兩個人單獨時間了。

進了包廂，歌廳經理殷勤地過來，遞名片、送果盤、泡茶倒水點煙，查廠長跟她說自己今天要好好練歌，經理滿口答應，還說過一陣聖誕節，能不能請唐歌星過來駐場？

唐進自然滿口答應了，等這位身材姣好的女經理離開，他馬上和查廠長認真開始練歌，足足唱了一個多小時，查廠長才長嘆一聲：“好，我感覺今天又有很大的進步了，不練了。”

“小唐啊，你對自己承包這個分廠，有什麼具體的計劃嗎？”

唐進“無恥”地告訴他：“其實我不是個有膽略的人，有廠長和書記的支持我才有了勇氣，所以我非要把你們和我捆綁在一起，廠長，我這個分廠，你來做大股東怎麼樣？”

查廠長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卻還要努力讓那種笑容淡下去，那副樣子看起來很辛苦。

“你還研究股份制？小唐啊，我就說，你是有未來的人，這年頭像你這樣的思路，年輕人里不多，股份制早晚會實現的，我判斷，再過十幾年，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會漸漸分化削弱，像國外一樣，股份制應該是主流的經濟，對了，你讓我來做你的大股東，我可是廠長啊，分廠是我承包給你的，我怎麼做？”

“你不用怎麼做，廠長，我當你是大股東就行，至於書記那邊，她的股份融入你的份額里，也就是說，如果有朝一日你們兩個不想讓我繼續承包了，就可以否決我，行不行？”

查廠長看起來很舒暢，他又拉着唐進唱了兩首歌，這才笑道：“你今天本來是樓下舞會的主角，你失蹤了，廠里的女職工們會失望了！好了，小唐，咱們下去露個面吧。”

下樓時，查廠長突然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對小趙到底是怎麼看？”

“小趙？廠長，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好了，不說了，我們都知道你風流瀟洒，小趙呢，實在是其貌不揚，你看不上她，我也理解，好了，走吧。”

唐進這才犯起了嘀咕，沒想到廠長書記居然還操心自己的這些事，真是時代不同，人的想法也千差萬別了。

舞會上男男女女的，唐進不知道，這可是華宮傢具廠歷史上最有“情趣”的一個階段，自從突然來了一個整班的年輕人後，不但廠里那些光棍青年都激動起來，那些已婚的三十來歲的幹部們，也紛紛有了別的想法。

唐進跟着廠長進場，廠長突然止步，回頭對他說了句：“就說到這裏吧，自由活動了，你要不要去找小趙聊聊？”

唐進趕緊推脫說自己家裏還有點急事，非要趕緊回家去了。

說罷，便匆匆忙忙下樓去了，剛到樓梯拐角處，差點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你、哦——唐進啊！”

這聲音甜美中略帶些沙啞，聽起來尤其誘人，唐進一眼看去，哇！

這是個美人兒，剛才那孫蓓和她比起來，猶如錦雞之與孔雀，差距那麼明顯。

這女生，個頭或有168，長着一張圓臉，眉目很立體，眼窩凹陷，鼻樑挺拔，就算她板著臉，那股嫵媚也溢於言表。

這已經是深秋了，衣着已經不再單薄，她的身材之好，依舊無法掩飾。

“哦、對對。”唐進沒想起來她是誰，感覺中，這女孩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感很低。

這麼美的女孩，他居然一點記憶都沒有？

“怎麼？匆匆忙忙要走，也不跟我跳一支舞？”女孩語氣帶着寒意，內容卻透着熱力，唐進頗有些不太適應。

“哦，我鑰匙丟了，要趕緊去找鑰匙，改日我來約你吧。”

那美女臉上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語氣還是帶着寒意：“鑰匙怎麼會丟？這也能是理由？”

理由？她想說什麼意思？

看到如此美女，唐進自然很振奮，可是現在估計也該有22:00了，街上都沒多少人了，他連住在哪裏都沒個着落呢，當務之急還是先要回家。

現在沒有公交車了，更沒有什麼私家車，這年頭擁有私家車的，都是巨牛的牛人。

唐進分明看到美女臉上顯露的失望，他趕緊跑了出去，憑着記憶，他足足步行了兩個小時多，才回到了記憶中那個年代的自己家。

站在樓下他稍微喘了口氣，

已經過了零點了，樓上所有的窗戶都熄燈了，唐進來到402門口，這麼晚了，一旦敲門了，馬上就會驚動好幾戶人家，不過沒地方住可不是個法子。

他先嘗試着敲了兩下，屋裏沒人搭理，他也有些急了，敲門聲有些大了。

那可是90年代，這些民居全都是一層單薄的鐵門，這敲動起來，頓時整個樓棟上下全都被驚動了，終於聽到屋裏的動靜。

唐進還在門口等着，想着一旦他父母出來后該怎麼搪塞，門打開了，門口站了一個人，燈也亮了——

唐進落荒而逃，這是啥情況？這分明是父親單位里分的房子，為什麼裏面住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

回到1992的第一天，他就遇到了大麻煩，明明是他的家，地址一點都沒錯，屋裏住的卻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一個老男人和兒媳婦，據說兒子正在上夜班。

“唐元華？陳連娣？從來沒聽說過這兩個人，這裏的確是江南絲綢廠的家舍，可沒有你說的這兩個人，半夜三更的，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那個穿着內衣的兒媳婦好像還挺願意和唐進說話，唐進卻如喪家之犬一般，確定苗頭不對，趕緊離開了。

不好了，現在他的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家裏，這該如何是好？

才到樓下一拐角，唐進突然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一個狗啃屎！

定睛一看，是一輛倒在路邊的自行車，他惱火地罵了幾句，踢了那自行車一下，卻發現了新的情況：

“啊呀，不對呀，這不是我的自行車嗎？”

真的是一輛金獅牌的五檔變速自行車，有些臟，卻是一輛完好的車，最關鍵的是：

自行車鑰匙居然插在鎖孔里！

不用多說了，這一切都太神秘了，只有手上的這枚戒指能解釋這一切了。

唐進已經沒有家了，他帶着戒指回到了這個時代，什麼都還沒得到，卻已經沒了父母，沒了家，賺錢？

他苦笑了，騎着自行車來到了市中心，到底是深秋了，氣溫越來越低，他來到了中心公園，停好了車，翻牆而入，這一晚，他躲在假山裏面抖抖索索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