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子嘉（下）

上官靖經過三人身旁時方才看清和李磊交談的男子相貌，因之前方一出現便是被衝過去的李磊給擋住了。WenXueMi.CoM這一看卻是又讓上官靖大吃一驚，但見那中年漢子麵皮微白，臉上肌肉鬆垮，雙眼笑時眯成一條縫，酒槽鼻，下顎稀稀落落地有着幾根鬍鬚，看起來就像市井中的尋常酒鬼一般，毫無高手模樣。

那中年漢子本就是面對上官靖的，見得他這般表情，似是知他心中所想，聳了聳肩，苦笑道：“看來這年頭的年輕人越來越沒禮貌了呢，看到我老人家了一點都不尊重。”

上官靖見自己這等心思被瞧破了，頓時麵皮微紅，待要說話，卻見得李磊在那中年漢子胸前擂了一拳，大笑道：“誰叫你小子長了這麼大一個酒槽鼻子又不懂喝酒的，活該長成這樣讓上官小兄弟笑話”，他說著又轉向上官靖道，“你千萬不要以貌取人，雖然說他長得丑，不過“潑魔”張萌的十八路瘋魔棍法使起來，武林中可是沒幾人敢小覷的。”

張萌聞言不禁暴跳如雷，大聲喝道：“光頭，我看你是不是又皮癢了，走走走，咱們再去切磋切磋！”

李磊自是不願落他膽小的口實，擼了擼袖子，道：“當年我能把你打趴下，今天照樣能，就在這打！”

鳳姐在一旁聽得二人鬥氣，直笑得前仰後合，端的是花枝亂顫，這番風景卻是又令上官靖心旌微漾，忙定了定神將注意力集中到如鬥氣公雞般的張夢身上方才不致太過失態。

公子嘉見二人竟有就在門口大戰一場的趨勢，忙道：“夜深了，還是不要讓諸位好漢在門口苦等的好，張先生還是改日再和李英雄較量吧。到時嘉一定會到場見識一下的。”

張萌聞得此言，只得打消了念頭，招呼李磊和鳳姐一同進府。

進得府來，但見府內建築根本沒有“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那般繁複奢華，房舍佈置看起來簡單明了，只是簡單中卻透露出莊重。

進門正前方的建築倒是比其他房舍明顯氣勢恢宏了不少，顯見是平陽君府的中心，卻是公子嘉會客的大殿。十來名侍女正挑着燈籠站在殿前，見公子嘉一行到來，紛紛施禮請安。

與外面的隆重迎接相比，殿內卻是空無一人。公子嘉抱歉地說道：“幾位英雄前來，本欲請眾賓客一同迎接，奈何秦軍虎視眈眈，家國危急，都是忙着奔波，故而此刻未來。”

張萌原本懶散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寒芒，卻還是忍住沒有多做言語。

燈光搖曳，卻是阻礙不了英雄的惺惺相惜，從廟堂紛爭到江湖恩怨，無所不談。公子嘉見識極博，雖非江湖中人，卻每有中的之語，更是令上官靖對他刮目相看。侍女自是早就被請出去了，強者之間的對話不是這些弱女子所能參與的。

六人交談甚歡，猛聽得一聲馬嘶，公子嘉和張萌均是眉頭一皺，不過後者眼中的寒意卻是再度出現，殿中突然靜了下來。

但聽得門“吱”的一響，數道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聽聲音竟是朝大殿而來。

不多時，數名大漢便是進入了上官靖眼帘。當先一人身材極高，體格精瘦，卻是披頭散髮，身着葛衣，腳履草鞋，狀極清苦。他身後約莫有七八人，均是面色不善，其中竟然還有一名光頭禿眉的漢子，正是先前去找上官靖麻煩反而落得狼狽而逃的徐虢。

公子嘉起身道：“季先生不是到宮中和王兄商討了么，如何半夜急返？”

那季先生朝公子嘉施了一禮不卑不吭地說道：“大王本來讓我留在宮中，不料前不久接得報告說有人在邯鄲街道上公然辱及君上，這才向大王請求回來。大王聽得事情原委，囑我立馬回府，務必好生懲治那些惡徒。”

公子嘉聞言展顏一笑，道：“先前不過是誤會而已，季先生勿念，你看現在這幾位英雄不是正和嘉暢談嗎。”

季先生看了看張萌，絲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屑之意，沉聲道：“這不僅是事關我等顏面，更是事關君上顏面，還望君上莫要再護着這成天遊手好閒的懦夫了！”

不料公子嘉竟是惱怒道：“季濤，張先生是嘉救命恩人，張先生但有所求，嘉就算是傾家蕩產，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季濤臉色變了變，嘆道：“既然君上如此大度，季某要是再行追究未免是顯得太過小氣了，只是大王萬般囑咐務要嚴懲冒犯君上的狂徒，季某隻想同張先生切磋一番以報大王，不知君上以為如何？”

公子嘉無奈地看了看張萌，正要說話，卻被張萌給伸手阻止了。

他生性散淡，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尊嚴，之前的諸般挑釁他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能忍則忍，任爾信口雌黃，我自逍遙度日。

但今日卻是註定不同了，別說是區區一個季濤，就算是獨行俠他老人家要找碴，他也不會退縮半步！在昔日的生死之交面前，他絕不可能退縮，更何況是一直和他互相鬥來斗去的李磊！

“那便戰吧！”此語一出，倒是四座皆驚——李磊和鳳姐自然不在此列，任誰也想不到這個一向隱忍的懦夫說出的話竟然也會這般擲地有聲。

上官靖不由得再次凝神打量起這個先前自己還不是很待見的漢子，但見張萌臉上懶散的笑容已經收斂，臉上也是現出了精悍之色，一掃之前的頹廢，氣勢陡然攀升，一跟三尺長的鐵棍已經不知何時到了手中。

季濤眼皮跳了跳，他當真沒想到這個好運救過公子嘉的軟蛋竟能爆發出如此氣勢。但他好歹也是藝高人膽大，見狀毫不畏懼，拔出朴刀，與張萌相對而立。強烈的氣勢迫得他身後眾人避向一旁，惟有徐虢還能穩立當地。

張萌陡然間虎目遠睜，身形驟動，手中鐵棍舞得潑風也似，欺身攻向季濤。

甫一接觸，季濤便知不妙，瘋魔棍法果然是名不虛傳，狂風暴雨般的攻勢迫得他不得不全力防守。

張萌倒也不愧了“潑魔”的稱號，進攻起來絲毫不留餘地，在這一刻他只知道進攻，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至少現在是這樣的，季濤已經被逼的只能防守，自然也就威脅不到張萌了。那瘋魔棍法雖然只有十八式，但在張萌手中使出來卻是圓轉如意，變招間無跡可循，棍法竟是首尾相生，生生不息，變化無窮，似乎只要使棍之人還有一口氣在，這棍法就永遠不會停下。

上官靖還是首次見到有人這般惡戰，仔細觀察，不由想起了昔日爺爺對自己的諸般教導，與二人攻守相印證，竟是略有感悟，只覺對武學一道又多了些許模糊的認識。

荊軻卻是臉色變幻，正不知是在想着什麼。

雖然張萌一直佔據着主動，但還是久攻不下。李磊和鳳姐竟是毫無擔心神色，在一旁笑着討論了起來。

“光頭，你說那姓季的能撐上幾招啊？”鳳姐邊說還便向對她怒目而視的徐虢扮了個鬼臉。

“百招之內必敗。”李磊雖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暗中卻是死死盯着徐虢等人，深怕他們出手暗算張萌。

那季濤聽得二人對話，心下一慌，竟是沒來得及躲過張萌的瘋魔棍，眼見得就要被擊中，幸得他反應也是不俗，百忙中舉刀迎向瘋魔棍，方才撿回一條命。饒是如此，倉促一刀怎麼擋得住全力一擊的本以力量見長的瘋魔棍，朴刀頓時被磕飛，人卻是向後一個空翻，連退了五步方才拿樁站穩，嘴角沁出一絲血液。

季濤臉色蒼白，轉身大步奔出了大殿，徐虢立馬跟了出去，其餘幾人卻是站在當地沒有動。

公子嘉也不管負氣離去的季濤，笑道：“沒想到張先生還有這般本領，卻是嘉走眼了。

李磊疑惑地看着季濤離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念道：“雖說打不過張萌，但恐怕也要撐到百來招放才會落敗，沒理由這麼簡單地落敗的，奇怪，奇怪。”

上官靖正觀摩得來了勁，不曾想戰鬥這麼快便是結束了，不由微微有些遺憾。

在交談了一陣后，公子嘉便是安排上官靖和荊軻二人休息了，整個平陽君府邸都陷入了沉睡中。

密室，公子嘉和一名男子相對而立。

公子嘉臉上依舊是有着溫和的笑容，緩緩道：“如此有勞先生了，看樣子此事已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擋住秦軍鐵蹄了。

門客跋扈反遭譏，公子邀客八駿集。

入府竟遇少時故，威顯方知善莫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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